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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省试开考


到了省试开考这天,刚至寅时,任倾就被阿菁催促着起身。洗漱一番后,由任启明领着往东京城南边的贡院去了。

        到贡院时,天还未大亮,已有诸多士子立在贡院前广场上了。或三两成群低声交谈,或独自一旁默书。

        如此情状,任倾心里也不免紧张,别的士子只恐不能及第,任倾却惆怅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落榜,原来天资过人也是烦恼。

        不时,便有礼部官员前来,各士子按应试经科分列站好,随即开始点名进场。

        当今科举题量颇重,就任倾考的进士科而言,就需试诗、赋、论各一首,论策五道,帖《论语》十帖,此外还需对《春秋》或《礼记》墨义十条。

        斗室中,为了让答卷既显得是深思熟虑之作,又确平淡无奇,此外还不能胡编乱造,以免落罪。任倾可谓是冥思苦想,绞尽脑汁。

        “孟令害我颇深”任倾无声埋怨。

        从贡院出来时,任倾只觉得手足僵冷,只想归家躺进被褥,再让阿芜灌上几个汤婆子塞在脚底。但归家后第一要事,自是去祖父处回话。

        “此番考试如何,可有把握?”任槐问的把握,自然是落榜的把握。

        想起答题时的郁结,任倾蹙眉。“孙女已尽力为之。”

        大兴朝疆域辽阔,且制科逢三年才有一次。故而虽经州试筛选,每逢省试上京会试士子众多。省试考完,约一旬后方才张榜。

        省试归家的第三日,恰逢旬休。任倾前日便递了帖子,今日迎着蒙蒙春雨,携礼前去拜谢孟令。

        进了花厅饮了两口茶汤,孟令身旁近侍清泉前来领了任倾往孟令书房而去。

        “任郎君学识渊博,此番省试定会得选,此后就该唤郎君官人了,清泉在此先向郎君道贺了。”清泉出口很是讨喜。

        此时道贺未免为时尚早,郎君我终是要落榜的,任倾心想,面上却含笑谢过。

        靖王只承安郡王孟恺岚一子,故孟恺岚封爵后未分府别居。亲王府邸,自是恢宏庄重,碧瓦朱甍,雕梁画栋,只是不知是否因占地广阔,总觉些许冷清之意。

        一路且行且赏,颇为悠然。行了一刻有余,才到了孟令书房。任倾抬首,只见笔走龙蛇的三个大字“由衷堂”。

        入内只见孟令散着湿发,只略略用发带束了束,像是刚沐浴过的样子。衣袍也是宽松舒适的款式,一派闲散舒适。

        任倾行礼开口道谢。“得郎君高义相助,此番才不至误了省试。今日特意前来拜谢郎君,郎君之义,莫不敢忘。若有差遣,但凭吩咐。”

        虽说请医这事对任倾来说并不算好事,但场面话还是需表意的。总之不久之后便要随父亲外放,日后见不到了,也就谈不上差遣。

        “繁文虚礼就不必再提了。此番你进京,时紧事重,今日才得一叙。”

        孟令说着走到塌边坐下,塌上小案桌上摆着青玉棋盘。“难得偷闲,手谈几局罢。”

        任倾道是,落座塌上。

        “痴长你几岁,便由你先下吧。”孟令将装着黑子的棋笥推至任倾手边。

        任倾不作谦推,先落一子。在潭州进学时,书院六艺、八雅皆有所授,只是到底以科考为重,不能事事专精。

        “潭州一别,两年有余。在潭州城你不通玩乐之事,省试在即,怎的却有心思流连勾栏瓦舍?你年纪尚小,定力不足,此等地方不宜再去。”孟令之言颇为语重心长。

        “实乃家中表兄相邀,盛情难却。只那一次就碰上郎君了,此后再不敢去了。”

        孟令闻言沉了眼眸,任倾这表兄尽不教人好事,正所谓近墨者黑,也非是没有道理。又见任倾满心受教的模样,略放下心来。

        “省试得选之后,当年我提起的在京为官之言,未忘了吧?”

        “得选与否,尚无定论。承郎君吉言了。”

        后又问了问任倾别后之事,随意叙了些东京风物。孟令弈棋之道显然高于任倾不少,见任倾连败几局兴致缺缺,也就作罢了。

        起身走到书案边,孟令开口言道:“殿试虽由官家亲自命题,每届不同,但题制仍遵循先帝旧例,此乃先帝登基至今,每届殿试之策问,另有誊抄每届优异文章,你回家后可细细揣摩一翻。清泉,好生送任小郎归家。”

        孟令吩咐道着,清泉应是,上前便从书案上取过一包袱。

        归家后,任倾看着自己书案上那厚厚一摞试卷文章,叹了口气。常言道“望子成才”,孟令这是望什么成才?

        遐想罢,忍不住还是翻开了文章考不考是一回事,细读历年锦绣文章的机会可是真真难得。

        次日傍晚,春雨刚歇,任倾急忙赶至父母居室。

        却见翁氏坐在塌上,低头垂泪,手中绢帕都湿透了。任启明也是眉头紧皱,面露沉色。塌上小案上,放着两页皱巴巴的纸张,似是信笺。

        “爹、娘,阿姊之事如何了?祖父应允了吗?”任倾行礼,随后焦急问道。

        “阿佩嫁于他家不过四载,虽无所出,但莫家次年便为他家儿子纳了妾,后又接连收了几人入房。阿佩心苦,却从无怨妒。此番不过因一妾室难产而死,便要休妻,实是欺人太甚。”翁氏说起长女任佩,哽咽难抑。

        任倾上前劝慰,翁氏拉着任倾的手泪如雨下。

        翁氏呜咽着又道:“你阿姊信中说了,你姊夫早与肃亲王家的幺女暗通款曲,此番不过是借故发作,要阿佩让出正妻之位。可怜我家阿佩,桃李之年便遭休弃,往后日子可如何是好。”

        “已与你祖父商议了此事。阿佩无过,莫家无端休妻,便是告官,他家也不占理。”任启明怒道。

        “阿姊仍在莫家,实是艰难。”

        “你祖父说了,莫家既已攀上高枝,阿佩自是归家为好,只是不能休妻,只能和离。”

        事已至此,和离收场已是全了两家颜面。

        任倾又劝了翁氏道:“阿娘莫伤心了,待接了阿姊归家,阿姊与我,还有佑弟承欢于娘亲膝下,阖家团聚。且阿姊归家来,得爹娘照拂,岂不比在莫家欢愉百倍?”

        “再说阿姊青春大好,才貌双全,温柔娴雅,说不得到时求娶之人都要踏破咱家门槛了。阿娘你说是也不是?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到时阿娘做主,给阿姊挑个比莫家千好万好的,岂不痛快。”

        随后任倾又说细说了新姊夫如何俊雅无双,以后小外甥如何聪慧可人,乖巧孝顺承欢膝下,任启明也在旁温言劝慰,翁氏便渐渐止了泪。

        任启明终是决意。“次日一早,我与你阿娘便启程往西京接阿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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