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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根本不存在


密室中,西门如湖、方红袖、莫天机、胡青阳、刘氏兄弟、无忧、无双围桌而坐,圣武珠置于桌上,像一轮明月放射光华!

        无忧、无双功力最浅,注目圣武珠不能自拔,西门如湖温热的大手按上她俩背心,二女混身一抖清醒过来。她俩至此方信师父当初的一句话说道:“以你们的定力,那东西对你们有害无益!”

        胡青阳、刘氏兄弟强不了多少,恍惚如置身于一个蓝幽幽的梦境中!倒是莫天机和方红袖一直保持着清醒,莫天机功力深厚据有抗拒诱惑的足够定力掂须双目微合。

        而方红袖是淡泊超脱,诱惑对她根本不存在,她轻易移开目光,似笑非笑地面对西门如湖,说道:“好你个西门如湖,原来这东西真在你手中,你把所有人都骗!”

        “不,不是这么回事!听我说大师姐……”西门如湖从对燕杰镔不合常情的举动讲起,直说到与郑兆北起出这武林至宝,接下来语焉不详了。

        方红袖了解西门如湖,相信他是好人,可圣武珠这东西有颠倒人性,毁灭理智的力量,在它的诱惑面前,一切都不能依常理而论了。

        方红袖脸色难看了,起身出密室,凡是方红袖与大哥说话,无忧都特别留意的,她观察到了方红袖表情的细微变化,以她的冰雪聪明大至推断出方红袖心中所想……

        无忧跟在方红袖身后出密室,叫了声,说道:“万姑娘,请留步,我这儿有一样东西请你看看。”她取出郑兆北的信。

        方红袖展信细读,脸色自始至终平静如水,令无忧琢磨不透。

        “无忧姑娘,这封信是西门如湖让你保存的吗?”方红袖也在审视无忧。

        “不是,说道:“无忧摇头,说道:“是我骗过他偷偷藏起来的。我就怕日后有话说不清,他待人太实了,有些亏就是这么吃的。”

        笑意在方红袖脸上浮现,她真诚地说道:“西门如湖有你在身边是他的福份,就凭这点,没人能从你身边抢走他!”

        无忧怎还听不出方红袖的弦外之音,喜泪盈眶,低下头以蚊蚋般的声音道说道:“多谢大师姐成全!”她心悦诚服地改口叫\"大师姐\"了。

        西门如湖这时急火火地推门出密室,当他发现方红袖和无忧双双不在时,就觉出事情不好,无论郑兆北对他怎样,他始终认这个兄弟的。看见了方红袖手里拿的信,他什么都明白了,转脸怒对无忧,说道:“原来你一直……”

        方红袖打断他,说道:“你该谢无忧姑娘才对呢,凡事都该有个事非曲直,一味儿地护短未必就是对兄弟好。”她含笑把郑兆北的信递到无忧手中,转身走了。

        西门如湖捂住眼睛低垂着头,话也说的嗡声嗡气说道:“无忧,我真不知道该揍你屁股,还是该亲你脸。”

        无忧一直低垂着头,说道:“反正事儿我已做下了,怎么样随西门如湖哥吧。”

        西门如湖长叹说道:“大哥无能,摆不平这件事,让你跟无双受委曲。”

        无忧抱住西门如湖,脸贴在他胸口说道:“西门如湖哥不是无能才摆不平的,你是性情中人。”

        逼死老柳生,此战轰动江湖,可喜可贺。半年来,西门如湖有无忧、无双管着,放不开喝酒,今天算尽兴了。同席的胡青阳和刘氏兄弟,很少喝酒也不说话,他们尚未摆脱圣武珠那如梦似幻的淡青,特别是胡青阳,神色恍惚,表情呆滞。

        西门如湖杯刚空,又斟满起身,无忧扯住他胳膊,说道:“西门如湖哥,你过量了,不能再喝!”

        西门如湖伏到无忧耳边,说道:“你看到胡大哥那付样子了么,都是圣武珠闹的,我该同他说上两句话。”

        “那只有一杯喽,西门如湖哥今天迎战柳生,几乎脱吐血,要早早安歇才好。”无忧虽口称哥,可那神态却像是哄着小弟弟。

        西门如湖道声说道:醒得。端杯离座到胡青阳身边,他摘下吊在胸前的纱囊放在胡青阳手中,说道:“胡大哥,这东西暂归你保存,切记要与大师姐、莫天机、二位刘大哥共享。”

        堂中众人正当酒酣耳热之际,没谁注意西门如湖这句话,就算听了也不明其意,可是首席就坐的几人听得清楚明白,无不为之动容!

        胡青阳扫视一圈同席众人,才认定自己没有听错,他起身过猛,带倒了椅子!西门如湖一把搀住欣喜若狂的胡青阳,竖起一根手指到他唇边,说道:“胡大哥,什么也别说,记着小弟的话。”

        胡青阳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哭还是笑了,西门如湖安抚他坐下,双手举杯,说道:“大师姐、莫天机,在座的朋友,众位的隆恩厚义今生难报,西门如湖满饮此杯以做答谢!”

        众人哄然叫好,起身与西门如湖共饮。

        西门如湖告辞了,众人离席相送,西门如湖将大伙拦在门口高阶上。胡青阳执意不肯,非送他到寨门口。寨门口,西门如湖坚辞请回,胡青阳与他把手做别。

        望着胡青阳手舞足蹈地走远,西门如湖习惯性地在胸前捞了一把说道:空的!一颗心也随着空落落了。半年来圣武珠一直挂在那个位置,须臾不曾离身,此刻他生出难以割舍之情了。

        见无忧、无双两双大眼静静地望着他,西门如湖问说道:“二位妹妹,刚才大哥是怎么说的来着?”

        “西门如湖哥指什么?”无忧问。

        西门如湖向远去的背影一呶嘴,说道:“那东西我只说暂由他代管,没说送给他吧?”

        无忧闻听险些笑出声,无双背后扯她一把,绷紧俏脸说道:“西门如湖哥这人对朋友大方得很,刚才又多喝了几杯,说的话可是豪气干云呢!”

        “我到底是怎么说的?!”西门如湖惊问。

        无忧、无双笑得搂做一处。

        三人回沙家集仅住两日,方红袖就登门拜访了。无双上前拉了方红袖的手,亲热得不得了,她是发自内心地崇拜仰慕这位大师姐。方红袖在无双身上看到了小师妹芸儿的影子,如今真相已明,介蒂消除,亲切自然地揽住无双的肩膀。

        无忧含笑引路让客,她一向话不多的。给两女这一忙活,西门如湖反倒不知说什么好了,傻笑了一会儿才问说道:“大师姐可曾窥破那东西的奥妙?”

        方红袖当然知道他指什么,摇摇手说道:“那东西未必适合我,少庄主他们又正在兴头上,我何必赶这时候凑热闹?”这就是心性使然了,一件趋之若鹜、颠狂人心的事,在她说来竟这般轻描淡写。

        西门如湖心中甚慰,原来圣武珠也并非无往而不利的,确实有人能以平常心看它。

        “天气这么好,我们去海边走走吧。”方红袖提议。

        “好哇,好哇。”无双第一个拍手响应。

        大海一向有撼动人心的伟力,不论是波涛汹涌时,还是风平浪静时。无双赤了脚在岸边追逐细碎的浪花,无忧知道大师姐有话要说,静静地跟在一旁。

        方红袖目光投向西门如湖相接处,发问说道:“实话告诉我,西门如湖,你放手圣武珠是酒后一时性起,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早有这个想法,说不上什么深思熟虑,借了酒劲把它说出口了。”西门如湖与方红袖并肩远眺大海。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方红袖收回目光,盯住西门如湖。

        西门如湖灿然一笑,说道:“看见面前的大海了么,人渴的时候以为自己能喝干它,可是真的喝了,却发现一碗足矣!就是这道理。”

        “这番道理太大了,恐怕人世间所有的纷争都起于此!仅仅是因为这个么?”

        西门如湖抬手虚遮方红袖探询的目光,说道:“大师姐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好么,实话说,这件事情小弟还没有想清楚,说出来别人会觉得荒唐可笑!”

        “何妨说说看,难道我和无忧会笑你?”方红袖挽住一时间被冷落的无忧,无忧报以柔柔的笑。

        “那好我说,我觉得圣武珠想占有我,主宰我!”西门如湖语出惊人,说道:“不是么,它贪婪吸吮我的体能,它操控着我的胜负荣辱,它逼使我不停地冒险,为了它我不得不欺瞒朋友,为了它我不得不委屈爱我的人,为了它我不得不提防世间所有的人!如此,我哪儿还有快乐可言,我对它的依赖日甚一日,我真担心它有朝一日会驱使我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方红袖和无忧静听不语,品味西门如湖这独有的感觉。

        西门如湖这时不吐不快了,说道:“我依然认为郑兆北是好兄弟,圣武珠诱惑他做了他不愿意做的事,但他在最后一刻幡然悔悟摆脱了圣武珠!所以,我要做圣武珠的主人,我要用它赌一把,筹码就是人心,世道人心!”西门如湖脸色铁青,越说越急。

        “实话说,我输不起这一赌的。胡大哥、二位刘大哥待我如兄长,我真不知道这么做是害了他们,还是帮了他们!可这一赌又事在必行,圣武珠乃千百年难遇的至宝,我没有权力随随便便毁了它!天呐,这就是形势比人强吗?”西门如湖神色痛苦目光无助。

        无忧贴近西门如湖,紧紧抓住他的手。方红袖注目大海沉默不语,她惊异于西门如湖敏锐的洞察力;她钦佩西门如湖以天下为己任的胸怀;方红袖头脑中灵光闪现说道:“西门如湖,你或许可以寻回郑兆北,让他现身说法,警示少庄主和刘氏兄弟……”

        “这岂不是使他颜面尽失,今后又怎能在江湖上立足?!”西门如湖断然摇头。

        “不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最后关头幡然悔悟,正说明他天良未泯!由他讲述理性与心魔的殊死决战,震聋发馈,他的这番经历会化为警钟时时长鸣少庄主和刘氏兄弟心头!”

        “西门如湖哥,说道:“一直沉默的无忧开口了,说道:“大师姐说的对,我们要尽快才成呢,不然夜长梦多,说不定有什么大家都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

        方红袖冲无忧颔首微笑,说道:“西门如湖,这主意只能你定,想一想,是你把他们三人推到天人决战的风口浪尖上,他们此刻内心遭受怎样的煎熬,你最清楚!”

        西门如湖面对大海,喃喃自语说道:“人的心呐,比大海更加变幻莫测!”

        “为什么去找郑兆北?他害西门如湖哥半死,我们不去寻他晦气也就罢了,还要去请他?!”无双心中对郑兆北的疙瘩是老早就结下的;郑兆北亲手杀了燕杰镔,无双知道那是万不得已,不存为师报仇的念头,可心里不会原谅他的。

        无忧也有无双这心思,但她能跳出个人恩怨,从大处着眼,说道:“无双听话,西门如湖哥自有西门如湖哥的道理,再说这也是大师姐的意思。”

        无双不吱声了,大师姐可是无双心目中的偶像呢。

        方红袖、莫天机赶到沙家集为三人饯行,胡青阳、刘氏兄弟居然没来。据莫天机说道:三人曾为在何处修练圣武珠起过争执,刘氏兄弟主张就近去百兽寨,胡青阳当然主张去震山庄。在大师姐方红袖的调解下,双方好歹没有撕破脸皮,同意由莫天机找一秘密住处隐居修练,但互不信任已经种下,三人谁也不愿意且谁也不能独自走出那小院儿。

        莫天机的叙述缓慢沙哑,痛心疾首溢于言表。西门如湖脸埋双掌间,没人责备他,可他的心在滴血流泪!这事做得太猛浪了,缺少必要的铺垫就把三位朋友推上了天人决战的风口浪尖!万一他们有个闪失,我岂不是在借刀杀人?!我又有何颜面见义父他老人家?

        方红袖的话将西门如湖由自责、愧疚的情绪中暂时拖出来,说道:“趁局面还在控制中,我们要早做安排了。西门如湖,你速寻郑兆北及早赶回;莫天机,劳烦你亲往震山庄向胡庄主道明原委。此时我们正需要他老人家这定海神针!容我再说上一句废话,切记保密,如果外人此时插上一腿的话,局面将更加不可收拾!”

        莫天机颔首听命。西门如湖举了斟满尚未动一口的酒,说道:“放心吧,大师姐,祸是西门如湖闯下的,如果说有谁要下地狱的话,我是头一个!”

        十八、越躲事越来

        郑家在川鄂交界一带也算名门望族,常与各江湖门派人员走动,书信往来。郑风展最近一次来信提到说道:爱子郑兆北返家后,祖父为他订下一门亲事,女方是川西北一带武林世家的二小姐,双方已商定于下月二十八完婚。

        如此说西门如湖一行兼有双重使命了,只是新婚燕尔就要拉兄弟千里迢迢自揭疮疤,西门如湖实在于心不忍,可这也是万般无奈的事情。

        方红袖办事周到细致,她备好了两分贺礼,一份是她和莫天机的;一份是西门如湖的。至于胡青阳和刘氏兄弟,人家震山庄和百兽寨自会派人贺喜的。东西太多陆路不便,整修得焕然一新的飞鱼号派上了用场。

        看着彩礼一担担地运上飞鱼号,无双触影生情仰脸问说道:“西门如湖哥,我们的婚礼什么时候办呢?”

        蒙了大红盖头做新娘,吹吹打打上花轿,这是每一个女孩儿家的梦想,无忧怎不盼着这一天?可是她不能问,因为大师姐就站在一旁。

        西门如湖正在掐算着行程,无双突兀的此问,让他愣了愣,含混答道说道:“这等人生大事总要禀明义父他老人家才好定夺的。”

        无双不满这答案,追着问说道:“那你自己也该有个打算吧?”

        无忧见方红袖扭脸别处了,亲热地挽了她手臂说道:“就你有义父么,我们姐妹也有大师姐做娘家人呢。”

        方红袖笑了,笑得有些苦涩;西门如湖有今天,固然因为自身努力加上迭有奇遇,但方红袖的扶助也是关键因素。即使现在,她还在为西门如湖捅下的漏子收拾残局!怎奈造化弄人,眼见自己倾注了心血的男人投入别人的怀抱,就算身为摩尼教大师姐这般的心胸,也难免苦涩酸楚。但方红袖毕竟是方红袖,她揽了无忧、无双肩膀说道:“西门如湖,别以为我这两个妹妹无依无靠,你敢不好好待她俩,我要找你算帐的!”

        飞鱼号沿岸南下,到长江入海口折转向西逆江而上。船行两日后,岸边的景色眼熟了,西门如湖手指大江右岸一块突出的沙洲,说道:“两年前,大哥穷小子一个,身负盗宝嫌疑,江湖上人人喊打,靠这条大江摆脱追捕,赤条条在那沙洲登岸。当初我万没想到,两年后再过此处,我会驾着属于自己的船,左拥右抱二位天仙似的好妹妹!”

        “西门如湖哥今非昔比喽,西门如湖两个字如日中天呢!我姐妹可是得宝了,脸面也不顾追着人家要嫁,人家还不理不采呢!”无双一双俏目斜瞟西门如湖。

        西门如湖伸手刮她挺秀的鼻子,说道:“不是大哥对婚事不上心,总要等这桩事了了才好筹备的。唉,都怨大哥行事梦浪,如今这局面如何收场还不知道呢。”

        无忧转了话题,说道:“此处还在江苏境内,我们要逆江过安徽、湖北全境呢,若是这等速度恐怕赶不上你兄弟的婚礼了!

        西门如湖点头,说道:“今天起白日里你俩驾船,大哥负责夜里,咱们辛苦点,抓紧赶路。”

        无忧、无双应了,接过舵把,她们在大海的风浪中学会了许多,首先是自信。

        有长江引路再也不会走错的,三人日夜兼程,很少停船靠岸。一连半个月,说不上过了多少处繁华集镇,甚至包括镇江、汉口这样的通衢大埠。夜晚,江水倒映,浮光掠影,不由分说,牵扯了船上人的目光。

        “西门如湖哥,西门如湖哥呀!”无双耐受不住了,说道:“这一路我们错过了多少热闹好玩的去处哇,人家闷死了,想上岸逛逛。”

        “就是么,没到过这些好地方就罢了,既来了走马观花逛一逛也是好的。”哪儿有女孩儿家不好热闹的,无忧一旁帮腔。

        “准!”西门如湖首肯。

        二女欢笑着进舱,挑灯、揽镜,梳妆打扮。

        飞鱼号停泊处,说它是座小镇,其实就是沿江一条街。小街上出现新面孔本来就惹眼,何况是无忧、无双这般貌若天人,西门如湖这般气宇轩昂。一对姐妹花儿挽臂逛街看风景,也成了这小街上的一道风景。

        小街以码头为中心,不过里许长,逛得尚未尽兴就到头了,二女大呼不过瘾。听到锣鼓家什响了,无双拖了无忧就往那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处奔,还不忘回头叫说道:“快呀,西门如湖哥,开戏!”

        无忧、无双一到,听戏的人分神了,戏台上那彩衣花旦也没她俩俊的,单说那黑珍珠耳坠和翡翠蜻蜓吧,当地人别说见过了,恐怕听也没听说过呢。

        正对戏台设了张太师椅,一满脸横肉的汉子端坐其上,左手摇着蒲扇,右手把玩着两只大号钢胆。他身后立了几个着一式滚裆裤、小坎肩的汉子。听戏的人远远的避着他们,让出一片小空场。想来那汉子是这街上的老大、老二吧。

        那汉子一直盯着无忧、无双,用恨不能生吞活剥的贪婪目光。二女对他这色急难忍的目光很恼火,只是大哥急着赶路,她俩不想惹事。那汉子对这三个佩刀带剑的年轻人摸不准路数,加上西门如湖的身量和气度,使他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就算暂时相安无事地听完了戏。

        回到船上二更天了,西门如湖索性就歇了这一宿,三人枕着浪涌拍打的轻微摇晃沉沉睡去。

        早起才发现,夜里又有两艘货船泊岸,一左一右将飞鱼号夹在当中,亏了入内河西门如湖就拆去了两舷的浮木横杆,不然可麻烦了呢。西门如湖取长杆由帮舷相靠的两船当中撑出飞鱼号,无双升帆,无忧掌舵,三人又上路了。

        船到江心,西门如湖大大伸了个懒腰,又回舱中睡觉去了。正当盛夏,身子底下仅铺了张薄薄的凉席,船板导声,他听见哗哗的水响。西门如湖皱皱眉头,耳贴舱板细听,这水的响声绝对是在船舱里面!西门如湖翻身而起……

        进水处在前舱,幸亏有隔板挡住,没有四处蔓延。西门如湖跨过挡板,趟着齐膝深的水进舱,伸手在船板上摸。他摸着了一个圆洞,心里明白了,这是有人使坏,用木工钻钻出来的!下手的时候一定是在夜里了,那时船停着,便于下手,而且江水无声渗漏,船上人不知不觉。

        西门如湖跨出前舱,取来事先备下的木楔和锤子,堵住了江水涌进。使坏的人目的何在?为舱中的货物吗?那么尽可在昨晚没人时上船来偷,又何必湿淋淋到江底去捞呢?那么,为的是船上的人了?西门如湖想起昨晚戏台前那一幕,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无忧、无双听到舱底叮叮哐哐的声响,急忙跑下来探看。无双见了前舱齐膝深的水,捂住就要脱口而出的一声尖叫。无忧也是花容惨变,手捂胸口,上一次沉船的经历给她们俩的刺激太强烈!

        “我们,我们没有触礁哇,这,这是怎么回事?!”无双颤着嗓音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漏洞已经堵上了。”西门如湖语调轻松,说道:“上甲板调船回码头,我们要修补漏洞,晾晒打湿的货物。”

        上了甲板,二女惊魂初定,这里不是茫茫的大海,左右转头望,绿树红瓦历历在目,又有大哥这主心骨在身边,还有什么好怕的?

        无双切齿问说道:“是什么人使的坏?!”

        “不用急,他会自己跳出来的。”西门如湖稳稳地把舵调转船头。

        飞鱼号只是小有损伤,西门如湖雇来的工匠是父子二人,用一架绞车将船头拖出水面,拆下了坏船板,量好尺寸,抡动锯刨新做船板。

        无忧、无双雇了脚力将舱中浸湿的货物担出来,穿街过巷远远地担到无人的江岸上晾晒。那都是些上等的绸缎衣料,二人脱身不得。

        西门如湖这人没什么架子,与父子二人闲聊,还搬搬扛扛打打下手。闲聊中西门如湖知道了,这小镇有个大名子……北岸码头。在这里,包七爷座地一把交椅,手下兄弟几十号,接管左近水旱两路。想来就是那摇蒲扇玩钢胆的汉子了。那么捣鬼的人也一定是他了,西门如湖实在没时间寻他晦气,心说道:老小子,识相的你就此罢手!

        船板做好了,举到舱头一比……严丝合缝!西门如湖不由地赞了声说道:“好手艺!”

        黝黑健壮的老工匠笑笑,说道:“公子爷夸奖了,混碗饭吃吧,这年头活着不易呀。”

        父子二人抡锤向船板上敲铁钉了,无忧、无双雇的一名脚夫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说道:“公子爷,不好了不好了,两位姑娘跟人动手了,剑都亮出来了。”

        西门如湖一愣,父子二人也停住手,呆呆地望着他。西门如湖取了一块银子递给老工匠,说道:“老伯,您接着干,我去去就回。”

        原来无忧、无双刚选定一处沙滩,衣料刚落地,十来个泼痞就尾随而至出言调戏,脚夫们见状工钱也不要了,一哄而散。二女哪儿是善茬子,早就窝着一肚子的火,可算找到正主了,拔剑出手……

        西门如湖赶到时打斗刚刚结束,无双两指掰弯狭长的快剑,吹去剑尖上的血迹。无忧埋头把一匹匹衣料在沙滩上摊开。瞧她们气定神闲的样子,刚才定然是场一边倒的交手。

        无忧抬头看见西门如湖问说道:“西门如湖哥,你船修得怎么样了,可不要中了人家调虎离山计呀!”

        西门如湖猛醒,拔腿往回跑。远远见码头边有几人围打父子二人,还有两个小子扯落了还没钉完的船板。西门如湖高声怒吼,那伙人闻声一哄而散。

        西门如湖奔近了,父子二人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就走。那位老工匠走了几步回转身,捧出西门如湖给的那绽银子,说道:“公子爷,小老儿一家三代还要在这儿住下去,万万得罪不起包七爷,您见谅,见谅!”

        西门如湖没接银子,说道:“老伯,活儿你已经完工大半了,理当收下工钱!”

        老工匠打躬作揖,说道:“公子爷,您是好人呐!可小老儿要是收了这钱,包七爷定要砍我手的!”他把银子放在脚下,落荒而去。工具散落一地也忘了拿。

        西门如湖料想这镇上自己是再也雇不来人了,捡起工具自己动手将船板钉好,转动绞车把飞鱼号放下水,驾船到了晾晒衣料的江岸处。

        见大哥到了,此处不用悬心了,无双抄了剑就往镇里闯,无忧顿足叫说道:“无双回来,快回来!”

        她不叫还好,一叫无双更加拔腿飞奔。西门如湖几个箭步追上去,揽腰抱住无双。无双气得眼里闪着泪光,说道:“西门如湖哥,放手!若不是昨晚我吵着上岸,哪有今天这事?!放手啊,我今天非出这口气不可!”

        “好无双,听话。”西门如湖柔声哄劝,说道:“咱们不是急着赶路么,就当不小心给疯狗咬一口吧。”

        毒辣辣的太阳一会儿就晒干了沙滩上的衣料,二女一匹匹卷好,由西门如湖充做脚力扛上船。看看天色不早,正待起航,远远见镇子里栽栽歪歪走出一人。船上三人目力极佳,定睛看说道:正是上午送信的脚夫,他手柱方凳拖了一条腿,挨蹭着向前搬动,见了岸边的船,举起手拼命摇晃。

        西门如湖跳下船奔过去,扶住他说道:“老哥,你的腿怎么弄的,是不是那包七爷……”

        脚夫湿漉漉一头冷汗,说道:“除了他还有谁?!他怪我给你送信,打折了我的腿!他还让我给你带信,说道:如果你有种等到明天走!”

        “哈哈……”西门如湖怒极而笑,说道:“我不去寻他,他反要来找我,老哥你等着,他怎么打折你的腿的,我就怎么打折他的腿!”

        西门如湖回船拿来两块木板和一条长长的绸带,说声说道:“无忧,帮个手。”

        一旁的无忧出指点了脚夫的穴道,西门如湖麻利地为他断骨复位,打上夹板,这人真有刚,一声没哼,但他感动的落泪了,说道:“公子,听我一句话,快走吧!包七爷有铁浆帮做靠山,凭你和两位姑娘斗不过他们的。”

        无双冷哼一声,说道:“是人不是人的,都敢弄个名头成帮结伙。本姑娘倒要看看他们能掀起几尺浪?!”

        无忧解了脚夫的穴道,西门如湖蹲身说道:“老哥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不是我们连累,你也不会断了腿。”

        脚夫连连摇手,说道:“公子你可折杀小的了,再说见了你背我回去,我这另一条腿也得折!”

        西门如湖切齿道说道:“老哥,你回去给那个狗屁七爷传个话,就说我今晚等不到他,明早就上门挑了他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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