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林原这话不是骂人也不是讽刺，他是真情实感地觉得宋平生脑子有问题。
不然哪个正常人会在大冬天晚上洗凉水澡。
接着他又想到自己昨晚醉成那个死样，宋平生不会是因为忙着照顾才感冒的吧，这小子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就胡乱编个理由…
“那什么，”林原不自然地咳嗽两下，声音放低了些，“我昨晚没…就是，没给你添麻烦吧？”
听到这话宋平生脸又开始发烫，昨晚的全过程要是被他哥知道，说不定能当场把他揍的爬都爬不起来。
“没有。”宋平生说。
“行了，那你躺着吧，”林原松口气，“我去给你打点姜汤，喝了好发汗…你烧的不算厉害，捂捂出点汗就好了。”
林原把门带上走了，等他离开宋平生被子一掀下了地。
他哥有点小题大做了，这点烧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照样该干嘛干嘛。姜汤？他从小到大都没喝过那东西。
在福利院不能太娇气，因为就算生了病也得不到额外的照顾，只会白白难受，所以还不如早点好起来。
宋平生把暖壶里仅剩的一点水倒出来，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人。
新年第一天站上挺热闹，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丝毫看不出昨晚一个个喝到酩酊大醉。
门开了，林原进来看他没在床上躺着，皱了皱眉，“你怎么起来了，冻着怎么办，快回去。”
林原手里端着满满一碗…一锅姜汤，一看就是刚从炉子上端过来的，还争先恐后地冒着热气。
“哥我真没事。”宋平生有些无奈的接过锅放桌上。
“你自己听听你那声儿，跟吞刀片似的还没事呢，”林原搓了搓手，他出去忘带手套了，这一路回来把他冻的，“抓紧趁热喝了，红糖不多了有点儿辣你忍着点。”
这一锅姜汤看着多，其实…也确实挺多的，宋平生抱着锅吨吨吨喝完，感觉稍微晃晃都能听见肚子里的水声。
不过确实管用，喝到一半鼻尖就浸出一层细汗。
“床上趴着，”林原又从外套兜里掏出一瓶不知道什么液体，“我给你擦擦酒精。”
擦…酒精？
“我不是有白酒吗？”宋平生脱口而出，他指的是年前买的那两瓶老白干，本来想除夕夜喝的，谁承想没等开瓶林原就喝醉了。
“你多金贵啊，拿入口的东西擦身子！”林原嚷嚷完，又一脸得意的笑着摇摇瓶子，“这是医用的，我从书记那要的，这玩意儿降温最快了，快趴着去。”
昨晚林原随便撩一下他就能起反应，脱光了趴着…岂不是让他当着他哥的面丢人？
不，他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宋平生回到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裹了个密不透风，只留出一双眼睛盯着林原。
“你扮泥鳅呢。”林原看着他乐了。
“我不擦。”他说。
“你…”林原头回遭到他这么直白的拒绝，生生被噎住了，过了会儿才组织好语言，“我没跟你逗乐，这方法很管用，小雪小海小时候发烧了我都是这么…”
说到一半他停住了，意识到哪里不对。
是啊，小雪和小海是他亲弟妹，宋平生可不是，况且他这么大人了光着身子被人碰，就算都是男的多少也会不得劲儿…
林原稍显尴尬地抓抓头发，还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你自个儿擦，好吧，”林原堆着笑把酒精瓶子放到床上，“够不着的地方叫我。”
说完没等宋平生开口，就开门出去了。
宋平生脸朝外愣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刚想把瓶子拿过来研究研究怎么弄，门突然又被撞开了。
“忘说了，”林原半个身子探进来，“你要是嫌麻烦也不用全身，光擦手心脚心就行。”
这句话说完，门再次被猛地关上，连墙角的石灰都被震下来几块，速度之快根本不给宋平生反应时间。
宋平生最终还是按照林原的指示用了那瓶酒精——他哥的心意不能白白浪费了，他不光擦了手心脚心，还擦了胳膊和腿。
只是往身上抹的时候，他总是不受控制的去想，如果这是林原的手，他会怎么样？林原的手劲儿很大，给他搓背的时候他就感觉得到，他会从脚踝往上到膝盖…
啊停停停！
这太不应该了，他现在简直像戏文里肖想良家女子的纨绔子弟，虽然身份有点不对…那也不行，反正就是不能这么想他哥！
宋平生使劲晃脑袋，企图把这戏乌七八糟的想法甩到九霄云外，并且为了防止再被这些不良思想诱惑，每抹一下他就掐一下胳膊，等全部擦完，那瓶酒精被他用了快一半，两条胳膊上也多了好几道红红的痕迹。
该，让你瞎他妈乱想。
正如林原所说，宋平生烧的不算厉害，在这样“精心”的呵护下，到第二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年轻人火力就是壮啊，”林原一进屋看见宋平生穿了件单衣在看书，往他背上锤了两下，“瞅这大体格子，真好。”
我也就比你小了两岁，宋平生心想。
“川子他们应该是后天回来，”林原对着墙上的挂历看了一眼，“明天初三…要不去逛逛庙会吧？”
宋平生没逛过庙会，以前过年要么在福利院要么去帮工，加上他不怎么爱凑热闹，所以赶集庙会之类的活动从来没参与过。
“城西那个吗？”他问。
“是，”林原说，“昨天不是挺多人去了吗…大过年生病不吉利，逛庙会除除晦气。”
宋平生搞不懂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但他喜欢跟林原在一起，去哪都行。他点点头，“好。”
庙会一共开到正月十五，第三天去还是人满为患的状态。不少人都是携家带口去逛的，脖梗上骑一个怀里还抱一个，稍微瘦弱点的感觉能被压死。
“看那大胖小子，”林原指着不远处一个骑在他爸脖子上，脸上两坨红脸蛋跟手里的糖葫芦相映成趣的小胖子，啧了一声，“胖成那样还吃呢，将来我儿子可不能养成这样，要命。”
宋平生听着这句心里有点不爽，下意识回了句，“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是闺女呢？”
“闺女就无所谓了，”林原掰了块馒头，扔给路边的小白狗，小狗尾巴尖快冲他摇飞了，“穷养儿富养女，闺女想吃啥我都给她买。”
“你呢？”林原乐呵呵地看向宋平生，“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宋平生心想他都不喜欢，但嘴上还是说了句，“都行。”
“要你这么一说我还是喜欢姑娘，”林原还在滔滔不绝的继续生男生女的话题，“女孩儿吧贴心，还聪明，像俺家小雪，小时候那个机灵劲儿，那么小一点就会叫哥哥了，整天围着我…”
“哥，哥，”宋平生突然摇了摇他，右手指向斜前方——那边的人都在往同一个方向挤，“你看那是啥？”
林原闭上嘴朝他指的地方看过去，越过人头攒动，能看到上下浮动的红色绒穗，还有夹在人群喧闹中敲锣打鼓的声音。
“舞狮队！”林原瞬间把未来的大胖闺女抛到脑后，兴奋地拽着宋平生的袖子，“走，咱也去看看！”
宋平生的小心思得逞了，他其实无所谓那到底是什么，只是想让林原停止这个话题而已。
想看表演的不止他俩，周围所有人都在不要命的往前凑，好像谁在前面能捡金子似的。林原个头儿虽然不高，但凭着对凑热闹事业的一腔热爱，硬是拽着宋平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宋平生暗自发笑，他哥这时候真的像个小孩子，看中什么东西必须得到，不买就不给走。人群从四面如潮水般拥挤着，宋平生感觉自己被压成了一片小舟，随波逐流又身不由己，唯一的指引只剩下林原拽着他的那一片衣角。
宋平生反手抓住林原的胳膊，挤到林原前面，反正他体格大，这种开路的事还是让他来吧。
等他们披荆斩棘来到最前面，正好赶上迎面而来的一长串队伍。
领头的是两只火红的狮子，踩着鼓点上下舞动；后面跟着披红挂绿的秧歌队，身上色彩多的能把人眼睛晃晕；然后是腰鼓队。随着狮子完成一个漂亮的高跳，观众里欢呼声雷动，铺天盖地的音浪快把演员淹没了。
林原拼命鼓掌，手都要拍烂了。
他之前的单位组织看过一次舞狮表演，说实话，比这个难度高多了，除了高跳，还会踩梅花桩翻跟斗，相比之下，眼前的就逊色不少。但即使这样，并不专业的舞狮和跳的乱七八糟的秧歌队，被热火朝天的氛围裹挟着，还是会让人像点了火的炮筒一样情绪高涨。
直到队伍走出老远，林原还在不由自主地跟着鼓点哼哼。
“哥，”宋平生趁着脖子往四周看了看，“你饿了没？”
林原一直忙着看热闹，宋平生一说他才觉得胃里发空，吃一头牛都不在话下。
“饿了，”林原伸了个懒腰，“走吧，看看吃点啥。”
庙会上数卖吃的小摊最多，卖面的卖煎饼的卖油饼的卖肉的，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能把人熏个跟头，老板也不用搭棚，摆几个小凳客人坐路边就吃了。
宋平生还在四处张望着想为这顿午饭挑出一个最优选择，就听见林原哎了一声，“看那边！”
宋平生愣了下，往左手边看过去，一个面摊一个糖人摊还有一个好像卖包子的…林原让他看啥？
“那个，”林原重新锁定位置，就是那家卖包子的，“看见没，我跟你说过的，粘豆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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