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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成为我的信徒吧


奚若的睡眠一向很浅,特别是来到邪神学院后她的神经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她大脑清醒地躺在床上,然后在漫长无声的黑夜中陷入浅眠接着又忽然惊醒,就这样在反复的清醒和浅眠中等待着黑雾的下一次敲门。

        其实在邪神学院,奚若分不清黑夜和白天,这里一直布满了永夜般的粘稠黑雾,只有宿舍楼前的一小片区域黑雾稍淡,能看到那片绿色的藤蔓。

        只不过奚若一直强迫自己把敲门声当成黑夜和白天的界限,从几次彻夜失眠中奚若估计出邪神学院的黑夜时间要远长于白天。

        赛提斯的睡眠很安静,奚若毫无困意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放空思维。

        今夜奚若的大脑格外清醒连带着听觉也似乎要比以往敏锐,在长久的死寂中奚若慢慢听到了一阵似有似无的吟诵。

        缓慢而缥缈,尽管这声音听起来不甚清晰,但奚若还是能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人类的声音。邪神的语言带着诡异的腔调,有时奚若甚至觉得他们是直接在对方的大脑里输入了声音而不是靠着嘴巴在说话。

        奚若还以为是自己太久没和人类交流产生的幻听,她在黑夜中睁开眼,那股微弱的声音仍然在。

        不是幻听。

        这个邪神学院居然有人类的声音,是还有其他人类也在这里面,还是这个邪神学院离人类世界其实很近?

        奚若惊喜地调动自己的感官去倾听这个声音,可是它实在太轻太远了,像是一串无意义的语串又像是僧人口齿不清地在吟诵冗长的经文。

        奚若实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睁着眼最后在这个声音的陪伴下入睡。

        尖利的枭唳响起,黑雾敲了三下门,奚若睁开眼,她意思到自己昨天睡了一个好觉。

        奚若带上眼镜和赛提斯一起出门,路上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赛提斯,实践课的材料会被带到学院吗?”

        赛提斯的眼睛长在鱼头的两侧,为了看清路他走路时头部一般会扭转九十度,一只眼睛看着前方,一只眼睛看着奚若。

        看着奚若的那只眼睛疑惑地转了一圈说道:“邪神学院是封闭的,我们需要侵入实验材料的大脑。”

        奚若颇为遗憾地点头:“我还以为可以尝尝人类的味道。”奚若的这句话是在迎合赛提斯第一天说的“吃人类”的发言。

        赛提斯乐见大佬转移对鱼肉的食欲,他赶紧顺着说:“人类的鲜血很香!你要是能让实践课材料成为你的信徒就能操控他们为你祭祀!你这么强,肯定会有很多信徒的,到时候就会有吃不完的食物了!”

        我很强吗?奚若回想了一下自己进校以来的表现,阴差阳错的理论课满分、解决了万门尔。

        从赛提斯的话中奚若得知万门尔的邪神等级在幼生邪神中也算是中等水平了。

        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但察觉到赛提斯的敬畏后奚若接下了这句夸奖,她说道:“希望吧。”

        这次上课的地点是在操场,室外永远布满了黑雾,奚若只能看清赛提斯亮度很高的蓝色鱼头,其他的同学都在黑雾中若隐若现。

        呓语课的老师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他的浅黄色的长脖子,就像一截滑腻恶心的黄鳝身体,周围堆积着黏液,脖子上有一个暗红色的裂痕就是他的嘴巴。

        他说话时黏液总是被带着连成一道细丝,因为太过恶心,奚若从来不在他说话的时候直视他。

        黄脖子老师站在黑雾中说道:“这节呓语实践课我们一共准备了五位实践材料,这次大家自由选择实践课材料,如果实践课材料成为你的信徒,不要紧,老师还准备了其他备用材料,大家要拿出自己的真才实学!

        “首先由老师做示范。”

        奚若的思维好像被忽然拉扯了一下,她眼前顿时出现了一个开着灯的人类卧室。这个卧室的布置很简单,房间的主人只放了一张宽大的床和必要的桌椅。

        在面对房门的那堵白墙上,红色喷绘嚣张肆意的画了一个被拆分的肉瘤邪神,奚若凭借着自己阅读邪神课本得来的知识判断这是邪神拉塞。

        奚若几乎一瞬间就明白这就是那个固定的实践课材料,漫长的折磨没让这个人类成为邪神虔诚的信徒,但却把他塑造得越发张狂,他大胆地挑衅那些无法名状的怪物。

        挺不怕死的,奚若对这个人越发得好奇。和邪神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已经让奚若觉得无法忍受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十几年的邪神蛊惑中仍然坚持清醒?

        奚若只能看到这个房间的全貌但是无法触碰,大概是只有思维被拉倒了房间里,随着老师的上前,奚若看清了床上的人。

        他的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那种苍白,五官精致昳丽,睫毛在睡梦中显得纤长浓密,一截手臂垂在床边,手背上有一道刚结痂的割痕,这不像是自杀,只是为了保持清醒制造的痛感。

        这样的伤痕在他露出来的手臂甚至是脖颈上还有几道,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没有任何武器的坐在旷野上,十几年一直顽强地坚守着阵地,独自对抗着那些扭曲的、无法形容表述的强大敌人。

        这样的同伴让人肃然起敬。

        老师走到床边,他黄色的脖子像游动地蛇那样凑到前面,准备发动他的呓语。

        邪神的呓语在奚若听起来有点像结合了湿软的橡胶相互摩擦,不锈钢盆敲击等等令人厌烦的噪声。

        听起来让人聒噪烦闷。

        但被施加呓语的人类感触会更深刻一点,对于他们来说,邪神呓语是无法被聆听的诡异声音,一瞬间塞满大脑又疯狂地在神经细胞中扭曲。几乎是在老师刚开口的同一刹那,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是一双桃花眼,只是卧蚕看起来没那么明显,虹膜的颜色也浅到接近一种深灰色,深情的形状结合这种冷漠无情的特质使他给人一种矛盾的美丽。

        楼景感受到熟悉的粘稠感,这种感觉已经伴随了他十二年,自从四岁那年他第一次在自家的院子里见到那个扭曲混乱的形象,祂们就如影随形。

        四岁那年楼景在院子里玩乐高,他听见了一句“愿意成为我的信徒吗?”

        楼景转身却看到了此生难忘的景象,无数次楼景回想起那个形象胃里就会条件反射般的产生呕吐感,这是大脑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

        那种形象让人无法形容,就好像一团嚼碎的烂肉被低劣的外科大夫重新拼接在一块,无法从那一团东西上分辨出什么是手臂和腿,或许它们干脆就是一种东西。

        浑浊硕大的眼睛突兀地按在这块恶心的艺术品上,眼睛上覆盖这一层带着绒毛的薄薄皮肤,就像刚生下来的小鸡眼睛上得那一层,还带着母亲身体里的羊水。透过皮肤能隐约看清眼球像汽车轮胎那样在滚动。

        恐惧之下他甚至无法尖叫地呼唤屋内的大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团不可名状地东西走到自己面前,他在说话。

        混乱的语言一窝蜂地挤进大脑,成千上万只蜜蜂从狭窄地耳朵里钻进楼景的大脑,把尖利地毒刺扎进他的大脑里。

        疼痛和大脑被撑大的痛苦一瞬间碾压了楼景的感官。

        “成为我的信徒,”祂还在继续说。

        楼景疼地捂住头在地上痛苦,他不受控制地想要答应,但是不知道谁家的钢琴声响起,是楼景熟悉的《致爱丽丝》,他听了无数遍。

        舒缓欢快的音乐流淌在楼景的大脑,缓和了呓语带来的不适。

        奇迹般地,楼景能发出一点声音,他的放声大哭引来了房子里的大人,种满玫瑰的院子里楼景在上面拼命尖叫:“不要,不要!”

        大人被楼景这幅样子吓到了,不明白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哭闹,赶紧把他抱回了房间。

        那天之后,楼景无数次地面对这样的怪物,商场,教室,他渐渐学会了如何不动声色地保持清醒。

        呓语声刚响起,楼景就睁开了眼,天花板上出现一道摇晃的影子。

        除了熟悉的疼痛,楼景的嗓子里像被灌满了滑软的黏液,随着他的胃部和黏膜滑进血液里,这种滑腻感像他徒手握住淤泥里的泥鳅一样。

        呕吐反胃感重新出现。

        即使大脑疼得快要爆炸,楼景强忍着疼痛勾起一抹肆意的笑:“就这还想让我服从,你是废物吗?”

        是疑问句式但听起来更像是嚣张的陈述,不屑的语气加上楼景那抹嘲讽的笑意让他看起来一副蔑视垃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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