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如水,银钗无情
听完周清涟的话，周轻轻再也没有表示震惊，她虽不干涉周清涟的计划，但是能够依偎着周清涟让他将这些计划当做一个又一个安睡的故事讲出来，虽然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熏陶，但仍然感到有些迷茫，可将周清涟的这一份宠爱告诉花漾，将能在这明争暗斗中大获全胜。
所以周轻轻有些小甜蜜与自得，然后才是一丝恐惧与忧虑。
只有能够帮助周清涟，才可以骄傲地站在周清涟的身边！
略一思忖后，周轻轻问道：“刑法司藏有何等宝物，竟然让父亲与兄长都这般觊觎？”
“站得越高，看得越远也越多，看得越多之后，才会感叹这帝国浩瀚，风流人物如繁花盛开，父亲与武皇这般的豪杰，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周清涟叹息一声，道：“这大争之世的格局本就是这样，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武皇之所以能够成为千古一帝，因为他的雄才大略无人可及......”
“而曾经有一位刑法司的司首，在机关术上的造诣，令父亲只在古籍上观得只言片语，便赞不绝口！”
周清涟轻轻地敲击着床榻，让周轻轻有些失神。
良久，周轻轻才幽幽道：“想必前任刑法司司首便是为父亲去寻找那机关术的秘密了。”
“的确。”周清涟点了点头，对周轻轻的成长感到满意，然后说道：“机关术早已失传，若是能够将这种能力掌握在手中，当年的大战，或许就不用死这么多人了......”
周清涟一声浅浅的叹息，淹没在微风里，他忽然望向窗外，道：“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周轻轻皱了皱眉，草原夜深如水，虽不及寒霜城那般天寒地冻，却也偶尔彻骨，她可不希望周清涟推动着这大世的格局，却败给一阵寒风，尤其是草原的风。
见周轻轻面色不悦，周清涟刮了刮她精致的瑶鼻，道：“饭也吃了，药也喝了，不放我出去走走，你是在帮我养病呢，还是在养猪呢？”
“养猪！”周轻轻恨恨地咬了咬牙，替周清涟拿来了一件厚厚的大氅，将周清涟全副武装，才允许他离开马车。
从马车上下来，摸了摸一匹吃饱了草料正在酣睡的马的屁股，周清涟向着一阵吹乱了他长发的风走去，说道：“那位大人担任了十年刑法司司首之位，以他的权限，也仅仅是摸清了那些宝贝的能力与用途，自从制造这八件宝贝的司首以机关术铸就八件秘器，便由他的八位徒弟代代相传，一般情况下，我们将之称为八刑具。”
“八刑具？”周轻轻仔细地品味了一番周清涟平淡的话语里特别加深了语气的三个字，这对于周清涟都是未知的东西通过他的嘴融在了北风里，有了一种特殊的肃杀意味，让周轻轻不禁紧了紧玉颈间的狐裘，然后歪着脑袋问：“兄长能拿到几件呢？”
“一件足矣！”周清涟的嘴角微微翘起，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妖异的目光，让周轻轻心跳有些加速，他将周轻轻的几缕发丝捋到耳后，问道：“你来说说我这一手的目的！”
“嗯......”周轻轻歪着的脑袋更歪了，几乎带着整个身体融到了周清涟的怀里，又一阵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掩住了她偷笑时微微翘起的红唇，忽然抬起头，用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警告身体微微僵硬的周清涟：“兄长的计划往往一环连着一环，你不能打断我的推理！”
周清涟很轻很轻地咳嗽一声，想要化解尴尬，但他飘忽的眼神与周轻轻放肆的笑，让他更加得尴尬。
恼羞成怒的周清涟轻轻地捏了捏周轻轻的鼻子，恨恨道：“既然你要好好推理，那就当我考你，你的回答若是不能让我满意，看我怎么罚你！”
周轻轻真想调戏欲盖弥彰的周清涟，可是见周清涟的脸上佯装的怒气，只好咬了咬自己的纤纤玉指，摇晃着周清涟的手臂，羞涩道：“兄长你可不能欺负人！若是公报私仇，我可不依你！”
“咳咳......”周清涟招架不住周轻轻的招术，险些咳破自己的嗓子，才带着她回到马车，爬到了车顶，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说道：“现在让我听一听你的分析吧！”
“嗯！”周轻轻咬了咬手指，周清涟知道周轻轻很紧张，于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露出温和的笑意，只是笑意的背后，藏着深深刺痛着自己的寒意。
“刑法司是帝国五司之一，五位司首明争暗斗，平分秋色，想必不止是刑法司拥有八刑具，其余四司都有着镇司之宝！”周轻轻皱着眉，望着远处的火焰以及火焰周围载歌载舞的人，说道：“这应该是五司互相牵制与安身立命的手段，轻易不会示于人前，而兄长第一步就是要从玉逐的手中得到一件八刑具，为的不应该是这个东西本身！”
周轻轻看了周清涟一眼，见周清涟抬头望着平静的夜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就继续陷入了思考。
周清涟和周药仁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周药仁想要得到的是机关术，八刑具以及制造八刑具的方法在他的眼里就像是医术，能够治病救人，能够富兵强国。
而周清涟完全不会理会机关术，就算机关术的精要摆放在他的面前，他都没有时间没有兴趣去看一眼，而一件八刑具也完全无法满足周清涟的野心，他应该将这样东西当做开启后续计划的钥匙。
周轻轻抬头看了一眼夜空，草原的夜空很清澈，依稀可见一条清澈的星河贯穿南北，洒落点点如清泪般的星辰，梦幻迷离，让人不自觉地深陷其中。
周轻轻感慨一声，说道：“八刑具对于兄长来说是一件普通的兵器，可是对于玉逐来说，便关乎他的身家性命，有八刑具在手，至少能够将玉逐一军，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这样便能够解决一些麻烦，甚至能够以八刑具作为诱饵，让玉逐为我们所用！”
“嗯......”周清涟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对周轻轻的回答表示认同，可是周轻轻的眼中却闪过倔强之色，周清涟对她仅仅是认同，便表示她的回答还不够正确，不够完整。
她黛眉微促，从夜空中收回目光，望向周清涟挂着浅浅微笑的侧脸，有些踌躇地说道：“八刑具这样的东西一定无法瞒过其余四司的眼睛，一旦八刑具有失，其余的四位司首一定会如坐针毡！”
“哦？”周清涟微微挑眉，依旧没有收回目光，而是有些好奇地问道：“此话怎讲？”
“五位司首对兄长忌惮不已，对于他们来说，能够容许自己在权力与智慧的博弈里失败，因为他们就算失败了，只要手中还掌握着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便能够投靠胜利者，这是他们敢于插手夺嫡的原因......”周轻轻的脸上开始出现淡淡的自信，她有条不紊地说道：“如今正是帝国用人之际，他们很确定这一点，相信自己能够活下来。”
“只要能够活着，那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可一旦站到了兄长的对立面，失败的结局只可能是死亡！”
“而且他们如今真正忌惮的是我们处于暗处，兄长完全能够不按常理出牌，用你的箭术去刺杀诸位司首，想必没有人能够十二个时辰保持警惕，也不是每一个人能够保持警惕便能够抵挡金乌陨落的！”
“哈哈！”周清涟放声大笑，捏了捏周轻轻的小脸，摇头道：“我就是这样一个粗鲁野蛮的人么，一言不合就要杀死我的这些对手？”
然而周轻轻鼓着小脸，嘟着嘴，弹了弹周清涟的眉心，说道：“当你拥有了一件八刑具，就不再需要自己出手，只需要派遣手下拿着八刑具往人面前一站，就足以让寒霜城里的那些大人无心睡眠了！”
还是周轻轻所说的这个原因，没有人愿意面对随时突如其来的刺杀，尤其是承受随时可能出现的刺杀带来的深深恐惧，这是对于他们精神残忍的折磨，甚至当八刑具遗失的消息不胫而走，周清涟的计划就成功了。
“兄长不是嫌弃杀人太粗鲁野蛮，而是你觉得与直接杀死对手相比，慢慢地折磨他们的神经更加得好玩......”
周轻轻爱怜地抚摸着周清涟的脸颊，幽幽的叹息令人心碎。
周清涟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让周轻轻再回答，这一步计划成功，便能够开始无数的计划，那些后手怎是周轻轻能够猜得完的，只需要见机行事就可以了。
周轻轻也知道这一点，只是循着周清涟的目光望向深沉的夜空，心中竟然没有一丝喜悦，而是被那冷淡如水的夜空洒落的星点打湿了心中的雀跃。
或者，是因为被身边的人那一股悲怆的情绪感染了吧。
周清涟很悲伤，在他的计划里，周轻轻是无法取代的一环，或者说他煞费苦心的计划，本就有一半是为了周轻轻，他的手里拿着一支玉雀钗，看着这块稀世美玉散发的点点温润凉意，周清涟幽幽一叹：“有朝一日我们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真正后悔的是不得不为了让一个人讨厌你，而深深地伤害所有人......”
“兄长......”周轻轻觉得很冷，她紧紧地抱着周清涟的手臂，嚅嗫道：“何出此言......”
“不过是触景生情罢了......”
周清涟微微一笑。
他终究是要与世为敌的，哪怕是周清涟，也感到害怕，也许牵着周轻轻的手，便能无所畏惧，可是他又怎舍得让周轻轻与他一同承受整个帝国的敌意？
或许让周轻轻傻傻地站到他的对立面，对于彼此是最好的结果。
伤心，伤心，伤心，化作了恨，总比恨，恨，恨，伤了心要好太多。
周清涟的眼中仿佛倒映着整个银河的悲伤，将周轻轻的长发挽起，送她一支玉钗，这个简单得让周轻轻脸红的动作，却像拆散牛郎织女般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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