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孤单魂,无处安放
幽深黑暗的地宫仿佛一只噬人的巨兽封闭的血盆大口，阴冷而又潮湿，水滴沿着参差不齐的石笋滴落，像是令人作呕的涎水。
脚步声渐渐传来，与滴水声交错，奏响了特殊的旋律，黑暗之中的一双眼睛也因此醒来。
“嗤嗤！”随之点亮的是地宫墙壁上的火焰，只是那一道目光从黑暗中释放，竟然比火焰更加耀眼几分，令那进入地宫的人身子微微一僵。
此刻的地宫灯火通明，来人望着百步之外坐在阶梯上的瘦削身影，竟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排斥，仿佛二者之间充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
那双眼睛正在看着她，她有些失望，幽幽一叹间流露出一股柔弱之意，她的声音很好听，比水滴落在细流里更清脆：“师......师尊......周人来了。”
“嗯......”坐在阶梯上的男人低沉地应了一声，随即闭上了双眼，那一股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力量顿时烟消云散，然而那个男人的身体仿佛变得充盈起来，一股无法言说的力量在他体内可见地流淌，仿佛随着他挥出手中插在地上的剑，所有的力量宣泄，能够淹没整个地宫。
若是周清涟在此，便会觉得此人的坐姿与潜很像，只是与潜冰冷死寂却又狂放不羁的飘逸不同，这位英武堂中资历最深的副首怎样看去都多了一些刻意。
看着微微抬起头来，目光与潜一样冷漠的方斩空，南楠的目光不禁有些迷离，似乎将这个身影与那虽为英武堂首座，却从不坐在首座宝座上的白发男子重叠，她知道方斩空曾经与潜不相上下，只是因为差了那么一丝的气魄，便令两人之间再无相较的可能。
毕竟就算潜不在南国，只要一提到英武堂，便会想到那个白发飘扬的冷漠背影，方斩空终将被无情的历史淹没，而只要南国不倾覆，潜的名字将会永远留在英武堂的丰碑上，让人铭记他支配英武堂的强大。
这就是首座与副首的差距，仅仅只有一步，却天差地别，南楠幽幽一叹，正因如此，这一步的距离才有着让人费尽心机，不择手段的魔力！
南楠有些走神了，方斩空这样的绝世高手自然看在眼里，他看着这一位身份尊贵无比，却被四先生一剑打落尘埃的少女，心中难得地升起了一丝怜惜之意，道：“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里有我一人便足矣，你还是去总堂吧！”
“总堂虽固若金汤，但今夜之后，哪里还能是我的容身之所？”南楠的声音里充满了死寂的悲凉，她很美，与绘妃有几成相像，一身劲装的她比绘妃柔嫩几分，又显得英气十足，她有着一双如细剑的眉，微微蹙起，竟是异常的柔弱。
但是南楠如秋水一般的眸子里却是震撼人心的坚定，与她柔柔弱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异常得令人心疼：“我身在王家，皇兄待我如父，如今皇兄尸骨未寒，周人又如此猖獗，即使舍得这一身性命，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方斩空从南楠身上收回目光，余光扫向另一柄插在他身边不远处，将地宫冰冷坚硬的地砖砸出密集裂痕的剑，说道：“我知道你如今举步维艰，若非我这个做师傅的有几分薄面，仅仅因你的容貌，便有人会对你下手，但今夜一战在所难免，或许我会死，所以你要好自为之！”
南楠轻轻咬着渐失血色的红唇，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担忧，她不死心地问道：“难道就没有一点机会了么，我们为什么不把他杀了？”
“南国虽强，但还是无法企及如今春秋鼎盛的周王朝，这位先生是那几人博弈的关键，在这盘棋上，你我只是一两颗无关紧要的棋子。”方斩空一直盯着四先生的重剑，语气中没有无奈，只有淡然：“我等习武之人，需知何为向死而生，我不如潜，因为我没有直面死亡的勇气，你也不用过于担心，若是我今夜不死，自此便无人能取我性命！”
“那就由我替师尊先战吧！”南楠有些倔强地看着方斩空，但方斩空摇头失笑，斥道：“胡闹！”
“我......”南楠有些不服气，这个地方是徐画海最隐蔽的据点，除了寥寥几位关键人物，便无人知晓，可是照方斩空的意思，他觉得百里骁虎一定能够找到这里，既然百里骁虎会来，那么由她先战，至少能够为方斩空争取一些机会。
可是不等她讲述自己的理由，方斩空便平静地说道：“既然敢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又怎会是他们的对手，而且我真正的对手是四先生，他伤你，只需要一道目光，所以你且看着吧，看一看我们这个层次的人是如何战斗的，这对你有帮助，也正是现在的你所需要的！”
南楠有些惊异，她对于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虽然她明白自己与方斩空和四先生这样的高手还有很大的差距，但用一个目光伤她，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她举目往方斩空身后深沉的黑暗望去，那里是被天外陨铁束缚在尘世重石上的四先生，难道之所以让方斩空守护着这片黑幕，为的便是不制造无辜的杀孽？
南楠忽然觉得从黑暗中爬出了一条阴冷的毒蛇，轻轻地舔了舔她的手臂，便让她一阵痉挛。
“哼！”方斩空冷冷地哼了一声，冷漠地说道：“您对这孩子出手，是不是有失身份了？”
“我不过是孤魂野鬼，如今更沦为阶下囚，哪里还有什么身份可言？”黑暗中传来了四先生淡漠的笑声，道：“你们这几位副首的实力差强人意，不能与潜一战实在是遗憾，不过看在你有些领悟的份上，让这女娃娃准备点好酒好菜，我吃饱喝足了才好与你痛快一战！”
“哈哈哈......”方斩空仰天一笑，饶有兴趣地说道：“原来四先生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的立场啊！”
四先生立即回应他更加张狂的笑声，狂傲地说道：“你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再和我说这句话，南人始终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好想想吧，我们什么时候骗过你们，哈哈！”
“你！”方斩空皱起眉头，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紧张。
方斩空自然会紧张，以他的本事，若是有人在背后算计他，他已然能够感受到冥冥之中的天意，此时三皇子已经令秦超退下早做准备，他现在见的人，是他安插在南国的另外一枚棋子。
秦超虽然看似平凡，但身为内侍的他穿戴得一丝不苟，可杨盛即使是来面见三皇子，都没有掩盖脸上的憔悴之意。
百里骁虎轻轻地叹了口气，当年的杨盛是寒霜城里有数的美少年，曾有人为他写诗作词，然而面对三皇子的邀请，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将要属于他的地位与财富，前往南国这片时刻折磨着他的土地。
如今百里骁虎再难从杨盛的身上看出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骄傲少年，显得风烛残年的他，每一道皱纹与伤痕，都是百里骁虎欠他的债。
只是他的英俊容颜虽然不再，但那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告诉百里骁虎，他从未感到绝望，折磨与痛苦只能让他变得更强。
对此，百里骁虎只能够弯腰行礼，表示自己的歉意。
但杨盛洒然一笑，他的声音也变得苍老，却平静得让人心颤：“君上不必如此，这世界再公平不过，有得就有失，付出这点微末的代价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只需摆正心态，放下执念！”
“你的确变强了，强得超出了我的想象！”百里骁虎不得不称赞杨盛的成长，道：“现在正好有一个任务要交付给你，秦超办不到，我原以为你也办不到，但现在我相信这个任务只有你能够完成！”
百里骁虎说完，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杨盛，从怀里抽出了一个卷轴，将卷轴交给了杨盛。
杨盛摊开卷轴仔仔细细地看着，卷轴上的内容写得再清楚不过，百里骁虎之所以全用写，是因为他觉得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就足以令他难以接受了，可是杨盛却面不改色，还看地津津有味，看完之后，他将卷轴收了起来，平静地说：“的确，这个任务只有我能够完成，秦超他做不来。”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百里骁虎挑了挑眉，试探着问道。
杨盛朝百里骁虎行了一礼，认真地说：“我只看结果，不看过程，我只问初心，不问用心！”
“很好，很好......”百里骁虎深深地点了点头，与杨盛简短的对话，却让他受益良多，他仔细地品味着杨盛的这一句话，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是！”杨盛目光微微低垂，恭敬地一拜，转身离去。
看着杨盛离去的背影，百里骁虎深深地皱着眉，然后他的目光越过了长廊，落在了隐藏在一根柱子之后的人身上，看着那人有些局促地从柱子之后走出，百里骁虎的眉毛皱得更深，仿佛能从眉心中挤出水来一般。
他并不认识那人，但却不妨碍他听一听对方想要说什么，敢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人，自然不会抱有敌意，而且手中必然还掌握着足以令他动心的东西。
可越是如此，百里骁虎才越要警惕，因为冒着大雪送来的炭，往往价格不菲。
百里骁虎觉得自己偶尔可以扮演一个商人的角色，作为商人，他不喜欢讨价还价，就如他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喜欢单刀直入，所以他很有诚意地说道：“若是你愿意用你手上的宝贝换个未来，我相信你会因为我的慷慨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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