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无用弃,微寒碧波
刑法司的大牢凶名赫赫，不知有多少英雄人物惨死其中，更不知有多少人最终没能熬过酷刑，屈服于司首的淫威。
冷冰封却是个异数，虽然玉逐还未曾对他施以酷刑，但是被五花大绑的他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睛深深地看着玉逐，让玉逐打心底里感到寒冷。
“他为什么会落到你手上？”玉逐从冷冰封身上收回目光，面带杀气地看着玉继业，手下的人回报说玉继业把他们甩了，莫非是与冷冰封有所勾结不成？
玉继业不屑地笑了一声，仿佛他这一位副司首再也不用受到玉逐节制，靠着墙，环抱双臂，见玉逐的眼睛仿佛吐出了火，玉继业才走到玉逐面前，端起玉逐热了半天的酒，在玉逐冷厉的目光下痛饮一口，畅快地长舒口气，这才慢悠悠地回答：“有人想送你一份大礼，只是怕你吃不下，所以才让我分担一些。”
玉逐心中一颤，冷冰封的身份他心知肚明，投靠应画冰是假，为周清涟办事是真，而这所谓的大礼只可能是周清涟的所谓善意，他哪里敢接？
“你侄子的胆子都比你大得多！”冷冰封见玉逐的脸上闪烁着踌躇之色，不屑地嗤笑一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不是你能够拒绝的，周公子想要应画冰的命，难道你顾忌同僚情谊，想要舍命保他？”
玉逐的眼角跳了跳，并未回答，他深知周清涟有着无数的后手，也必将让局势动荡，真正可靠的主人除了武皇便是周清涟，他对于周清涟有着莫名的信心，或许是因为周清涟年轻，只需要忍，便能拖垮武皇。
冷冰封轻声一笑，彻底击碎了玉逐的心防：“多少人想要投到公子帐下都苦于无门，当日你为三皇子分封南国出了一份力，难道不是为了今日有所报答么？”
在周府覆灭一事上，玉逐有所作为，但他只是奉命行事，而且正值用人之际，他的名声虽然不好，可是如果能够为周清涟办事，想来周清涟会不计前嫌，只是他仍然将信将疑，问道：“你不会忘了那时提出分封南国的人是应画冰吧，如今此举莫非不是卸磨杀驴？”
玉继业的眼里闪烁着奇怪的光芒，重新靠着湿冷的墙壁，一副看戏的神色，而冷冰封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认真地解释道：“那时公子饶了应画冰儿子一命，应画冰自然要报答，此一时彼一时，公子看重的是利用价值，而非人情关系，以大人的智慧，怎会不知？”
玉逐心底冷笑，冷冰封说的话很现实，然而他们都是这样现实的人，有用时自然会给好脸色看，若是一朝无用，必然会被一脚踢开。
“不知周公子准备给我什么好处，让我冒着背叛武皇的风险替他办事？”玉逐了解了冷冰封的意思，便不再着急，轻轻地摇晃着酒杯，琢磨着心中的底线。
冷冰封扫了玉继业一眼，吐出了让玉逐彻底震撼的计划：“应画冰必须死，他死后，您将继任五司之首，而您的侄子将会接替你的位置......”
听完这句话，玉逐深深地看了一眼喜上眉梢的玉继业，这样的好处让他口干舌燥，大口地饮了杯中的酒，几乎要喷出火来，然而他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怒道：“陛下猜忌，若是让我叔侄二人坐上这至关重要的两个司首之位，他必将以结党营私之罪将我等拿下！”
玉逐走到冷冰封身边，攥着冷冰封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而且，凭借一本账本，难道就能够要了应画冰的命？”
冷冰封并不惊慌，也不气恼，他低头看着玉逐的手，玉逐的心里忽然一冷，冷冰封面无表情，却让他感到一阵刺痛，他悻悻地松开了手，冷冰封才说道：“司首大人不用惊慌，所谓的结党营私只是他人的看法，陛下在乎的是你们的忠诚！”
玉逐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扫了玉继业一眼，玉继业低下头去，不敢看玉逐。
冷冰封继续说道：“你要明白一点，我是你的人，从头到脚，彻彻底底都是刑法司的人，我与周公子没有任何关系，至于我为什么会死，是因为应画冰想要杀人灭口......”
玉逐和玉继业见过太多嘴硬之人，却从未见过冷冰封这样淡漠生死的人，他贴着玉逐的耳朵低声地说了一句话，玉逐大惊失色，再望向冷冰封的眼睛，却只看到被鲜血染红的眼睛和嘴角。
玉逐开始感到恐慌，他大口地吸着气，想要喝酒平复自己的情绪，可是颤抖的手打翻了酒瓶，想要将酒瓶扶起的玉继业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也在颤抖，他兴奋而又担忧地看着玉逐。
玉逐咽了口口水，剧烈地喘息着，仿佛说出这一句话，抽空了他全部的力气：“就按照公子的计划办！”
想要彻查一司之首，必须有武皇下旨，玉逐不知应该如何与武皇开口，武皇会认为这是周清涟的计策，因而将自己看做是周清涟的人么？
这一份怀疑比之应画冰对饷银动手更加令武皇忌讳，只不过玉逐选择相信冷冰封的话，周清涟不需要玉逐做任何事情，他依然是武皇的人，只是不要忘记自己欠下的这一个人情。
然而玉逐并未见到武皇，他硬着头皮匍匐到圣殿之前，只见到一脸冷漠的武佑，武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将圣旨交到了他的手上，玉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圣旨的内容，不禁冷汗涔涔，他开始相信对付应画冰，是武皇与周清涟的一次联手。
圣殿外的玉逐深深地叩首，跪谢武皇的恩典，表示皇恩浩荡，自己绝对不会令武皇失望！
出了皇宫，玉逐端着圣旨，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刑法司倾巢而出，立刻将礼法司团团包围。
一直以来，刑法司的地位都远不如礼法司，即便是礼法司中的一位小吏，都会在暗中嘲笑玉逐的卑劣，此时见玉逐率军来势汹汹，颇有当日围攻周府之感，立即有人对他拔刀相向。
看着从礼法司中鱼贯而出的衙役，玉逐扯了扯嗓子，高高举起袖中的圣旨，扬声道：“礼法司司首应画冰贪赃枉法，勾结叛逆，劫掠饷银，论罪当诛，这些个人妨碍公务，来人啊，给我砍了！”
玉逐有备而来，礼法司被他打个措手不及，又因派出诸多高手寻找冷冰封的下落，玉逐手下的高手犹如虎入狼群，而且根本不留情，哪里是砍了这么简单，个个手起刀落，立即血溅礼法司。
“住手！”
见刑法司的人这般不讲道理，礼法司赶到的高手睚眦欲裂，然而玉逐冷冷一笑，手中高举圣旨，一个跨步出现在对方的面前，当胸一掌打得他筋脉俱断，滚落到姗姗来迟的应画冰面前。
能够跟随在应画冰身边面对如此阵仗的，当然是礼法司真正的高手，一个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的青年立刻轻抚地上那人的心脉，发现已经气绝，立刻怒气上涌，却被应画冰拦住，喝道：“放肆，圣旨到了，还不跪下？”
青年心中一惊，玉逐最擅长的便是栽赃嫁祸，屈打成招，若是对圣旨有一点冒犯，或许会牵连整个礼法司！
“我礼法司一向奉公守法，想必是出了什么误会，还请玉大人网开一面，我要面见陛下！”应画冰深知玉逐此刻会出现在这里，必定是先行一步捉住了冷冰封，有冷冰封在手，玉逐有极大的胜算，可是他并非就没有了任何机会。
武皇想要做的是渐渐收拢权力，他的效忠并不能让武皇安心，武皇需要的是让自己重新扶持的人坐上司首宝座，一个司大换血，在武皇可以承受和控制的范围之内，若是两个司的司首同时有了取死之道，武皇将会各打五十大板，给二人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玉逐自然知道应画冰心中所想，这本是他最担忧的一点，但是周清涟早就为他做好了准备，所以玉逐来到应画冰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礼法司司首，冷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应大人何必做垂死挣扎，圣旨都下了，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
见玉逐一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应画冰冷冷道：“说我贪赃枉法，劫掠饷银，你可有证据？”
“呵呵......”玉逐的嘴角扯了扯，发出干瘪的笑声，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轻轻地拍了拍应画冰僵硬的脸，附耳笑道：“想必你这些天烧了不少账本吧，不过有一本账本静静地躺在你的秘库里，没有人能够做手脚，而且里面的内容，想必很合你的胃口！”
“什么！”应画冰又惊又怒，他这才明白针对他劫掠饷银一事，早早就有人做好了准备，而冷冰封的出现，只不过是为了让一切显得顺理成章！
应画冰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像是一条丧家之犬，更是一条疯狂的野狗，他龇牙咧嘴，恨不得将玉逐咬死，然而玉逐将圣旨横在他的面前，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这是周清涟的计划，冷冰封是周清涟的人，你也是周清涟的人！”应画冰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靠山，而且当初还了周清涟一个人情，非但没有得到丝毫的利益，反而在此时被一脚踢开！
“风鹰在周清涟的手上，是你命冷冰封送给他的，这你又作何解释！”
轻轻地摇了摇头，怜悯地看了应画冰一眼，玉逐低声笑了笑，感叹道：“周公子的计划又怎是你这样的凡人可以明白的？”
说着，玉逐接过玉继业从应画冰书房取来的风鹰，轻轻磨挲这件巧夺天工的宝物，喃喃道：“冷冰封已经被你杀了，如今死无对证，不过他留下的证词，陛下是认同的......”
轻轻地将风鹰对准应画冰，玉逐后退了几步，惋惜地摇了摇头，狂暴的绿意在应画冰绝望的眼里渐渐放大，然后在安静冰冷的寒霜城里升腾起一抹微寒的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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