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真亦假,虚则实之
习惯了九阳宫的朝歌夜弦，如今听闻玄阳君御驾亲征，少了莺莺燕燕，还真叫人不自在。
周轻轻捧着一本书，安静地沐浴在阳光下，温润的脸庞闪烁着恬淡的诗意，连轻轻拂过书页时微微颤抖的睫毛，都叫人忍不住因她的气质发出由衷的赞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将怜香惜玉揉到骨子里的玄阳君？
即使被玄阳君掌握在手中当做威胁周清涟的人质，子律都不得不感叹玄阳君对于周轻轻的无微不至，让他能够在这样一张柔软到几乎令人沉沦的床上自由翻滚。
习惯了北方草原清香的子律拥抱着散发着温柔芬芳的棉被，滚到了床边，探出长发凌乱的脑袋，将一块精致到令人舍不得嚼碎的糕点塞到嘴里，嘟囔道：“跟着周清涟混了那么久，还没被抓住的这几天来得舒服，不如你嫁给这玄阳君，我好跟着享福！”
周轻轻的嘴角微微翘起，像极了使坏的周清涟，豆蔻般的指肚轻轻划过书页，纯澈的眼眸里满是平静，温婉道：“玄阳君难成气候，如今跟随兄长的脚步进入十万大山，子律你觉得他还能够出来么？”
子律嘴里塞着糕点，掀开了被子，四仰八叉地躺着，呆滞地看着镶嵌在天花板上那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想要伸手触摸那如同在燃烧的尾羽，失神道：“听说那玄阳君貌美如花，就要这样死在那家伙手里，真是可惜了！”
周轻轻甜甜一笑，合上了手中的书，抱着椅子调笑道：“若是觉得可惜，你就将你那闭月羞花的妹妹许配给玄阳君吧，如此一来，便能兵不血刃地拿下玄阳国，我们的大计指日可待！”
看着一本正经开玩笑的周轻轻，子律的嘴角跳了跳，他必须要想方设法为花漾铲除周轻轻这个情敌，周轻轻又何尝不明白子律的险恶用心？
因此反将一军，子律面色有异，却还嘴硬道：“玄阳君乃是王室正统，所喜爱的自然是你这样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怎会看上我那野惯了的傻妹妹？”
周轻轻莞尔一笑，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重新拿起一本书，转过头去，声音轻柔舒缓，却令子律咬牙切齿：“早就习惯了山珍海味的人，能够品尝到粗茶淡饭，或许别有一番风味！”
“花漾不解风情，我已经替你问过了，玄阳君从未对任何女子这般痴情......”子律很快就收敛了神色，趴在床上看着周轻轻的背影，如今与她拌嘴，像极了花漾。
唇枪舌剑并非没有意义，意气之争对于他们来说乃是重中之重，周轻轻知道子律没有恶意，若非为了保护她，没有人能够阻拦子律离去，子律同样明白在这一个问题上必须寸步不让，可是他还想说话，却因为一股雄浑冷漠的气息乖乖闭上了嘴。
季杜与周轻轻的关系很不一般，子律不敢胡乱猜测，别说玄阳君不在九阳宫，就算他手下最强的武力集结于此，在子律看来都不可能阻挡季杜的脚步。
这个一脸风轻云淡的男人此刻现身不过是不想制造无端的杀孽，或者是不想打破这一局棋的公平，应该是觉得如今雾障山中的天平微微倾斜，所以需要子律出手，才能够让这一场游戏更加得精彩！
子律挑了挑眉，难以置信地问道：“续天神法与周清涟不可得兼，那里毕竟是十万大山，难道武皇真的愿意付出这么巨大的代价，想要兼得？”
虽然闭门不出，但是子律依旧掌握了一些如今的局势，毕竟整座九阳宫里无人能够察觉他的随意走动，并非一家争夺续天神法，那些人并不会联手，却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
武皇的手下会遭到最猛烈的攻击，究竟是什么人的出现，才能够引起季杜的重视？
季杜微微一笑，并不准备回答子律的问题，而是对周轻轻说：“九阳宫是如今最安全的地方，玄阳君虽然野心勃勃，终究还是太稚嫩了一些，有周清涟在，就足以将他困死在十万大山了，而这，只是那个人掌权的第一步......”
“虎毒不食子，一个人要隐忍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够生啖子肉而面不改色？”西境之主的手中攥着一枚棋子，犹豫不决，微微抬起坚毅中带着惊异的眼睛，看着面色苍白，却依旧满脸笑意的顽石先生。
老先生是周言礼的启蒙恩师，但他真正的老师是成墨守，只可惜他未能习得老先生呼风唤雨的威能，也未尝领悟不动如山的气魄。
一子落下，本能盘活的局势，却因成墨守的另一子，被杀得满盘皆输。
“世人常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成墨守呷了一口茶，吐出清香的余韵，他没有丝毫功力尽失，受制于人的痛苦，反倒风轻云淡得令周言礼面色沉重。
“固化的思维是阻碍成长最大的桎梏！”成墨守哈哈一笑：“虎穴里的虎子只是一个诱饵，你只知能得虎子，可老虎时刻守在门外，即便得了虎子，又能如何？”
周言礼的双眉深深地皱在一起，他与周清涟的配合天衣无缝，甚至用阳谋制服了成墨守，可面对老谋深算的王父，终究还是因为过早打出了周清涟这张王牌而陷入了被动。
两个儿子对于王父来说或许重如泰山，也许轻如鸿毛，他们辗转腾挪分别落入刑以淳和玄阳君之手，看似王父时刻受到要挟，实则他的两个儿子毫发无伤......
并且借助周清涟的手杀死了刑以淳，限制了玄阳君，只需要他将十万大山团团围困，即便玄阳君手中依旧掌握着一支强大的军队，又如何能够与王父为敌？
事到如今，周言礼不得不佩服技高一筹的王父，他为了逼出装傻充愣的玄阳君已经动用了先手，他更是被王父精湛的演技所欺骗，如今再想对王父下手，那位不仅野心勃勃，更能隐忍苟活的齐王，已经稳坐大帐之中，手拥整个玄阳国的大军了！
机会转瞬即逝，背负着整个王朝，每一子都需要慎重考虑，反倒是顽石先生无事一身轻，天马行空的招数杀得西境之主丢盔弃甲，也许王父就是把握了周言礼患得患失的心理，以小博大，才占据了主动。
顽石先生的脸笼罩在热气中，想必没有丝毫的担忧，反倒充满了戏谑。
即使虚怀若谷，都不会原谅周言礼与周清涟联手的算计吧？
“事到如今，先生仍然要保护那个人么？”周言礼的目中如蕴雷电，仿佛他的所作所为和如今被动的局势完全是因为顽石先生的固执所致，所以他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愤怒地说道：“为了一个人，即使西境生灵涂炭都无所谓么？”
顽石先生的神色一僵。
周言礼的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对付这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不仅需要晓之以理，更需动之以情：“续天神法落入我们的手中，你要保护的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落入了武皇或者齐王的手中，你觉得他还能活么，你觉得你还能救得了他么？”
端坐在成墨守的面前，周言礼平静地将棋子收起，明明坐在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椅子上，流露的威仪却如同掌握了龙椅。
周言礼的演技也不输于齐王，都是老谋深算之人，雾障山里的角逐未曾分出胜负，他们的生死厮杀为时尚早，而且在周言礼的心中，即便齐王运筹帷幄将他逼迫到了绝境，都未曾将齐王看作是真正的对手。
自然有人会与齐王对弈，而他的对手，是顽石先生！
周言礼心中了然，局势看似对他不利，掌控着十万大山的王父能够令任何获得续天神法之人插翅难飞，究竟是谁能够取得续天神法，究竟还会发生何种变故，如今定论，为时尚早。
未能彻底将十万大山里的那件东西掌握在手中，齐王即便完全消化了玄阳君的势力，在坐镇边关的季杜面前，根本无法寸进一步！
而且雾障山中的那一座祭坛保存着的是使用续天神法的方法，这在周言礼看来一文不值，不过是一个巨大的圈套，真正掌握了续天神法的人早就逃之夭夭，唯有顽石先生才知道他的下落！
如果西境之主能够从顽石先生的口中得知那掌握了续天神法的人究竟在何处，并且将那人紧紧地攥在手中，王父苦心经营多年才取得的优势，将会荡然无存！
而且西境之主可以毫无顾忌地长驱直入，在天凉国骇人的兵力以及季杜这般恐怖的武力前，西境诸国会乖乖听从西境之主的命令，共同为西境的繁荣富强贡献全力。
可顽石先生终究是顽石先生，哪怕如今手无缚鸡之力，他依旧坚如磐石，丝毫不为西境之主的蛊惑所动。
他放下茶杯，接过西境之主整理好的棋盒，双指夹着一枚如他眼眸一般深邃的黑子，叹息道：“你想要的是玉石俱焚，如果他落入你的手中，才是死无葬身之地，反倒是武皇找到他，会因为他的利用价值而手下留情！”
周言礼知道成墨守的顽固，他无心博弈，而是转身走到窗边，轻轻地敲打着窗沿，没想到顽石先生不但顽固，还这般喜爱自欺欺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事到如今，你还想用你这副无动于衷的姿态，祈祷他能够置身事外么？”
“所有势力都在争夺续天神法，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罗网！”西境之主望着天空，几朵悠闲的云被灼热的阳光粗暴地碾碎，对于顽石先生的阳谋，实际上是为了保全他这一条固执的性命，可若顽石先生以为这一份师徒之情能够令他心慈手软，就太过天真了！
转身望着顽石先生的眼睛，遮挡了窗沿上留下的深深指印，西境之主冷漠地说：“被我杀死与为武皇献祭，都是死路一条，不同的是，你若依旧执迷不悟，你一身所守护的大义，都会因为那一段孽缘而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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