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误解与作为问候的袭击
令人怀疑有什么东西曾经存在于那里，沙与土整齐地向两侧分开，恍若摩西身后的红海，谦卑而恭谨。
提尔克斯用一个大致近似于“提”的动作单手反握剑柄，任凭剑身在地面划出长长的笔直轨迹。
剑脊两侧是光滑如镜的平面，他的铠甲也同样的平滑，与任何曾出现过的款式都完全不同，组成成分只有平面与棱。
这当然不是某种个人爱好或是恶趣味，其意义所在——
或转折或弯曲的线条在平面上篆刻出复杂的轨迹，舒展，盘旋，缠绕，蜿蜒，随着主人的前行而前行。一点一点，最终组合成某种复杂而意义不明的图案。
略微低下头思索着是否还有什么缺漏，提尔克斯下意识地轻轻抬起右手翻转，掌心向上。从指尖到肘部的金属膨胀变形，厚重地包裹住整只小臂与手掌。多余的边角料则在关键处凸起，形成锯齿和尖钉。最后在外侧延展出圆润的曲线，突出的盾面上刻下徽记。
与他胸前一样的徽记，因为刻入的角度不同，而折射出与其他线条完全不同的光。
提尔克斯并未拉下面甲，因此他的面部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之中。如果有人能现在仔细观察他的眼神，或许会注意到双眼的焦距有些微妙的不同。
事实上，尽管他的右眼中还映射着遥远的地平线，左眼的视距却已经超越了这个范畴。这并非什么违背物理定律的魔法，而是类似蝙蝠的声波一样，将光线发射出去，然后再接收折射回来的景象。当然，难度远非说说而已这么简单。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适应的话，那就只能作为纸面上的能力来看待了。
而此刻，他的左眼中，折射的光线所描绘出的是一片废墟。
瞳孔缩小，焦距拉远，景象愈发清晰。
土黄色的地面，灰褐色的残垣，暗红色的血肉，像是“死亡”之概念具象化为实物一般的场景镶嵌在视网膜上。
但提尔克斯的步调依旧毫无变化。
既然一切都已毁灭，那么时间就毫无意义。
不对。
他下意识地打开红外视觉
高热的鲜红世界之中，有着两个明显温度较低的暗色人形。
男人以可以称之为“亲昵”的动作拍了拍身下的狼首，带起一片金属碰撞音。
“虽然不能说很久没有一起并肩作战”
“那就闭嘴。”
狼扭过脖子不屑地从下往上仰视着他，沙哑的声音里满是讥笑：“所以说你终究就是个步战能力零分的骑士，遇到个什么东西，总是得靠我。”
还有一丝藏在深处的欣喜。
“是是，我亲爱的女皇，您最谦卑的仆人需要您的力量。”
“这才对，乖。”
说完这句，狼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才满意地转回去。
苏拉下意识地又伸出手停顿了一下，还是收了回去：“地图传输已经接收到了吧。”
“嗯。”
“老规矩不，等等，”苏拉举起右手：“后退！”
“怎么了？”狼有些疑惑。
“是我太固化了。如果对方的优势在于力量，而并非敏捷的话，”他的语气有些迟缓，就像在逐字逐句地斟酌着：“如果有足够的障碍物，对我们来说要更有利一些。”
狼抛出反问：“那如果你猜错了呢？”
苏拉毫不犹豫地回答：“猜错了也无所谓，反正这边是大片的空地。”
“那么中途转换战场算了，这种事情问你也没用，还是要靠我。”
说完这句，狼慵懒地趴下，双爪交叠：“既然敌人还没来，你就赶紧给我下来，很重的你知不知道。”
距离逐渐拉近。
形状微微变化的鼓膜收纳着视界锁定之处的声波，上行的神经滤去杂音后再加以放大，传入脑中时已清晰如当面：
“从市里出来啦。”
“结果路上就全栽了，只剩下我一个。”
“不过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真能遇上你。”
“按照一般的经验，这种任务，只要发现任务目标，就已经算是完成了一半。”
“剩下一半只怕还是回程的路上应付你们不合作。”
“不过这次大概是真的栽了。”
“这么倒霉的人，大概也就我一个吧。”
二次处理之后的声音有些失真而怪异，但字句却分毫不差。抛掉其中无用的部分，剩余的关键词在提尔克斯脑中串连起来：市、路上、任务目标、不合作。
奴隶贩子。
他开始狂奔。
或许是风沙太大的缘故，眼前残破的废墟中，不时传出木料与织物抖动的声响。偶尔会有一根大一些的木头从上方滑落，沿途不断碰撞与摩擦，最后一头插进沙堆，或是不停滚动，直到撞上什么为止。
狼盯紧眼前滚动的半截木桩，举起两支前爪，在空中比划着：“就像那个样子，骨碌骨碌，骨碌骨碌，骨碌骨碌——”
锵！
苏拉手腕震动着划出半弧，连带枪尖也大幅抖动。他抬起头，凝视着那把被他挑飞的匕首在空中闪闪发光：“你就不能再多吸引一点注意力？”
狼有些生气地扭过头冲他咆哮：“我可是已经丢脸丢够了！这种机会你都把握不住！”
一条黑色的影子突然从某个角落探出，缠住匕首一把拉了回去。苏拉重重掷出长枪，裹挟着风压像炮弹一样砸开断壁残垣，但原地只剩下空无一物的沙坑。
“啊哈，不中！”
狼幸灾乐祸地嘲讽着，还举起一只前爪作势捂住了嘴。
苏拉并不去管还插在沙子里的长枪，空着手走向它：“向上转。”
狼放下爪子支住地面，后爪伸进腹下，轻轻拨动了什么。随着“咔哒”的声音，一个大大的扁平长方形盒子掉了下来。
它一脚把盒子踹向他，然后又懒散地趴了下去：“拿去。”
苏拉弯下腰捡起盒子，顺手磕开了另一把飞来的匕首——不出意外，这次依旧被收了回去。他按下正面的按钮，齿轮旋转，前方弹出数支枪尖。
随手抽出四支短枪固定在臂铠外侧，苏拉持着另外两支，走向身后空旷的位置。
“出来吧，”他的声音中并没有被偷袭的愤怒，反而透出某种不容置疑地坦然：“你已经没有获胜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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