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幼儿园［7］
陈袁没找到点名册，只翻出几张空白的表格，她看着表格陷入沉思，“你早就知道？”
要不是早知道没有点名册，怎么会不找点名册。
陆壹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陈袁身后，他比陈袁高了半头，正借着身高看表格，“猜的，点名册这么直接的线索，如果能被轻易能找到，该怀疑是不是有问题了。”
张海年刚将消息放出去，引其他玩家上来，闻言一噎，他自认已经十分谨慎，没想到这还有个更谨慎的。
下手狠，会演，还谨慎。
还有老玩家的活路吗？
“表格能借我看看吗？”
陆壹白指着表格问，手已经伸出去要拿了。
陈袁松手，突然开口道，“一个玩家找到钥匙，其他所有存活玩家，都能离开。”
“原来如此。”陆壹白眼睛弯了弯，诚恳道，“看来，我要学习的还很多。”
张海年缩在角落光看他们，不吭声，眼睛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钥匙不是普通钥匙形态，”陈袁，“使用的时候，才会变成钥匙形态。”
张海年在旁边竖着耳朵听，他没下过几次副本，下来几次大多也是找人合作，压根没见过使用前的钥匙，这个消息还真不知道。
同时又觉得心酸不已，他给陈袁当盾牌，也没见到陈袁主动跟他说一句。
奈何陈袁只说了一句，就不在继续说了，陆壹白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我继续去收拾卫生，你们自便。”陆壹白顺了支笔，连着表格塞进口袋里。
“我帮你！”
张海年快步上前想要帮忙，就看陆壹白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看着他，“真的吗？”
缠绕在陆壹白手臂上的头发如蛇捕食竖起，对着张海年的位置。
张海年后退到陈袁身边，讪讪道，“我还是帮陈袁姐吧。”
陈袁根本没搭理他，自顾自搜东西。
陆壹白看了一眼陈袁，用算你识相的表情，遗憾的语气道，“好。”
陆壹白转身进了卫生间，随手带上了门。
卫生间腥臭无比，像是放久的腐烂肉食，陆壹白像是闻不到味道，从洗手台拿起橡胶手套戴上，走到拖把池前。
臭味就是从拖把池传来的，拖把池里是粘稠黑红的液体，隐隐能看到些黑烂的腐肉以及碎骨、内脏。
陆壹白拿起铁丝，继续从水龙头里往外勾，从一些肉骨跟内脏看，这不属于孩子。
他要知道这具尸体出自于学校本身，还是来自玩家。
幼儿园里真的没有成年角色？
那团头发懒洋洋趴在陆壹白肩头，之前陆壹白嫌它脏，用肥皂搓洗了好几遍，如果不是没有消毒水，多少也是要用消毒水来几遍的。
陆壹白掏着水龙头，问，“这是你主人吗？”
头发挠了挠陆壹白的脸，等他看过去，摆了个［x］。
“不是你主人？”陆壹白停下动作，指着池子问，“没个你跟你同出一尸的？”
［x］
“真冷漠啊，”陆壹白感叹，“虽然不同出一尸，好歹也是同一个水管的交情。”
头发似乎没听懂，迷茫变了又变，最后软塌塌趴下。
“啧。”
陆壹白没说什么，扭过头继续掏水管。
头发趴在陆壹白身上，见他动了悄悄动一下，像是想要偷看陆壹白的反应。
比起陆壹白机械的工作，陈袁两人的氛围要尴尬许多，准确说是陈袁没反应，张海年自己尴尬。
张海年对陈袁，自觉是问心无愧的，他自己头上悬着剑，还开口帮陈袁说话呢！
但是欺软怕硬都让他在陈袁面前表现全了，多少有点尴尬。
做了好一会儿心里建设，张海年才厚着脸皮过去，压低声音问，“姐，这个刘一到底什么目的？”
“玩家只有一个目的。”
陈袁看着用积木或者书架隔开的几个区，如果不是毛绒熊护士进了角色扮演区里，真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不对。
想到毛绒熊，她侧头看向自己割得伤口，已经结了血痂。
“玩家当然只有一个活命的目的，但这个刘一，好像还想要别人的命。”张海年斟酌道，“第一个副本就抢时间，您说他会不会是个——”
陈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回头继续观察五个区，每个区的“门”边上，贴着挂钩，有两个区的挂钩上挂着绳子跟白纸做的手工挂牌。
张海年却像是被陈袁那一眼钉在原地，浑身僵硬，眼里是惧怕跟不甘、怨恨。
陈袁那一眼明明白白告诉他，他想什么她都知道。
他想什么？
他不过是想要活命而已！
右眼的痒痛传染一般扩散到全身，这种痛苦，让他格外痛恨。
“莉莉丝医生不喜欢迟到，”熊护士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角色扮演区前，黑黝黝的眼睛从陈袁身上扫过，落在张海年身上，“立刻找莉莉丝医生治疗！”
张海年反应过来，扭头就往卫生间方向跑，刚跑了两步，脸颊一片温热湿润，血腥味直冲鼻间，右大臂也疼痛不止。
他顾不得这些，一心往卫生间方向跑。
“病人去哪里？”
他被抓住了胳膊，尖锐的指甲刺入血肉，力气极大，根本动弹不得。
张海年叫着陈袁救命，见陈袁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他，疼痛跟怨恨在此刻达到顶峰。
“她受伤了！她是莉莉丝医生的病人！”
毛绒熊护士停下，看向陈袁的方向。
陈袁丝毫不意外张海年的拉人下水的反应，站在那眉眼都没动一下。
“不是病人，不是病人。”
毛绒熊不再废话，拖着张海年往角色扮演区走。
“放开我！她才是那个病人，放开我！”
“啊啊啊救我！陈袁救我！我错了，我错了，刘一！刘一！”
张海年尖叫着被拉进角色扮演区，在进入角色扮演区的瞬间，里面一只只玩偶突然间“活”了过来，身体不断放大，渐渐将张海年直接淹没。
几个呼吸后，玩偶们又变成原来的大小，像没有生命的样子，散落一地。
而玩偶里的张海年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鬼怪杀人需要契机吧？”
陈袁身后传来陆壹白的声音。
陈袁皱着眉头，她没有注意到陆壹白什么时候在她身后的，之前那次被偷袭也是，她没有察觉到门后有人，才会被偷袭成功。
“这个问题也不能回答吗？”陆壹白道，“那一换一怎么样？”
“一换一？”陈袁转身看向他，“拿什么换？”
陆壹白眼上的劣质睫毛膏已经全部洗掉了，白色睫毛配上病白的肤色，二次元吃香，三次元像精心制作的仿真人偶。
“你没有孩子吧？”
陆壹白突然问。
陈袁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反问，“跟这个副本有关系？”
“这里是幼儿园，对幼儿园了解的，学生、教职工、家长，”陆壹白道，“陈姐一看就不是教育职业工作者。”
“没孩子。”陈袁道。
“一换一？”
陆壹白见她没开口，就知道她同意了，心情格外舒畅。
“这些区，一般都有规则，”陆壹白指着几个区域道，“各大幼儿园大同小异，比如，拖鞋进入；放回原位；轻声说话；保持清洁——还有进区卡。”
“进区卡？”
陈袁将目光放在区“门”前挂着的挂牌上。
“进区卡多种多样，目的是为了培养孩子的秩序感、规则意识，建立区域活动常规，也是控制人数。”
陆壹白看着陈袁。
“鬼怪杀人需要契机。”
陈袁明白了陆壹白的意思，这里没有区域规则，但放了进区卡，就表示要带卡入内。
张海年进入角色扮演区，没有带卡，违反了规则。
“陈姐，可不能欺负我，这条消息，可不能算数，”陆壹白笑着道。
陆壹白已有猜测，问出来是个确认，也是开启后面话题，所以这条他不认。
“钥匙形态我了解也不多，”陈袁也知道他想知道什么，“我只知道它不在规则内。”
陆壹白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不在规则内？什么规则？
“能解释吗？”
“这是另外的条件。”
陈袁道。
“其他进区卡在我这。”
陆壹白道。
陈袁：“？”
她看向陆壹白，冷凛的脸上头一回出现无语的表情。
“你知道有多少人吧。”
按照他说得，进区卡既然是为了控制人数，那么进区卡大概率是跟班级人数相等。
陆壹白既然注意到进区卡，又拿走了进区卡，就算不知道班级人数具体数字，心里也是有数的。
“轮到你了。”
陆壹白抬了抬下巴。
“所有的鬼怪杀人都需要规则，”陈袁道，“钥匙不需要。”
“但钥匙不会轻易杀人。”
“有可能是没有找到钥匙杀人规则。”陆壹白道。
“是有这个可能，但是论证很难。”陈袁道，“玩家只能在副本联系，而副本随机投入，两个玩家在副本遇到两次的概率低之又低。”
“既然如此，你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陆壹白根本不信他们真的没办法联系。
陈袁这次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道，“黎明公寓欢迎你的到来。”
陆壹白心头一动，“黎明公寓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陈袁刚要开口，广播声突然响起【第二层，区域游戏第二轮已结束，二楼获胜者可前往一楼或者三楼。】
陆壹白是头一次听到广播，但是他自己就是从楼下上来的。
陈袁似乎明白他的疑惑，开口解释道，“二楼第一轮游戏结束后，二楼跟三楼的通道已经开了。三楼玩家少，就我跟张海年，在你出现前，通关清理过一部分教室。”
“卫生间、这个教室、校长室这三个没通关，所以三楼到四楼的楼梯道不能互通。”
陈袁顿了顿才补充道，“你能上来，大概是因为卡点，二楼第一轮游戏结束，第二轮游戏没开始。”
陆壹白点头，“多谢。”
“游戏通关，如果太多玩家失败，会投入新玩家。”陈袁补充。
换句话说，如果有新玩家投入，就说明二楼玩家几乎全灭，如果没有，二楼玩家应该会很快上来。
“你还没说，黎明公寓这个名字怎么来的。”陆壹白接上之前的话题。
“入住后，有名字。”陈袁道，“找到钥匙，离开副本，进入黎明公寓，直接入住。”
“住宿、食物、娱乐、道具、异变……都需要在公寓系统商场用时间兑换。”
在等结果，陈袁干脆把基础都说了，“公寓内活动范围只有自己的房间，封闭式空间，能够模拟娱乐或者其他场景，需要时间兑换。”
“时间就是唯一的货币。”
陆壹白没想到居然是牢笼式住宿，难怪说不能无法联系，但他始终不相信玩家之间真的没有一点联系方法。
关于这点，陈袁明显不愿多说，陆壹白也没有抓着这个问题继续追问，自觉换了个话题，“能多说说钥匙吗？”
“钥匙，”陈袁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才道，“通过任务有得到关于钥匙线索的可能性，我们通过三楼几个任务，得到的线索分明是：幼儿园只有孩子、幼儿园正在苏醒、孩子们在做游戏。”
所以他们肯定说这里没有成年角色，从他们坚信的态度来看，这种途径得到的线索，百分百正确？
陆壹白不相信百分百正确的答案。
他心里默念三条线索，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陈袁，“幼儿园正在苏醒。”
“没错，这个教室之所以没有通关，就是因为在第一轮扫荡的时候，这个教室里根本没有鬼怪。”
“没去校长室跟卫生间，这两个地方，尤其是前者，不是孩子的场所。”
陆壹白看着她，木着脸道，“你不要告诉我，等到后期，鬼怪会解除枷锁。”
他可清楚的记得，那个抱着人/头的毛绒玩具是怎么拧断他的脖子的。
从“找到你了”四个字看，那个毛绒玩具杀人的契机大概率就是：找到人/见到……之类的。
再看它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人，只要不被找到，就是安全的。
但如果后期要解开枷锁，小孩的速度加上力气，几个脑袋都不够拧的。
“会，”陈袁坦白道，“而且副本有时间限时，过了时间，副本关闭，就算人没死，也离不开。”
陆壹白陷入沉思，却不是思索这条线索本身，距离大逃杀还有时间，能够解决或者避免的危机，不算大危机。
他想的是这条线索的来源——要么是类似于黎明公寓这种，进入公寓自然而然就知道，要么就是玩家的经验总结。
前者没什么可想，不在乎有什么手册提醒；后者的话，直接跟副本外玩家不能联系相悖。
“最后一个问题，”陆壹白道，“如何能离开？”
“我以为你不会问这个问题。”陈袁道。
她直接没开口不代表没带耳朵，张海年讲解的时候，陆壹白的反应太过——轻描淡写，不追问、不激动、不奇怪，好像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没有答案，”陈袁道，“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也不知道这是一个复活的机会，还是新的轮回。”
“但没人想死第二次，好死不如赖活。”
死亡后进入这个世界。
可他没死。
“嗬嗬——”
房间里突然出现第三个人，是个男人，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脖子，张着嘴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破风箱声。
“你们是谁？这是哪啊！”
第二个人出现了，是个青年男人，像个黄瓜，瘦条条一个，戴着眼镜松垮垮的，捂着包警惕看着他们，“绑架？恶作剧？社会实验？”
余光注意到地上躺着的男人，咽了口水，“喂，兄弟，你，你没事吧？”
“要不要叫救护车？不对，得先报警吧？”
他哆哆嗦嗦一大堆，两条腿抖得不行，捂着包一直往后退，第三个人出现的时候，直接把他吓倒在地。
“是我幻觉了吗？”
第二人喃喃自语。
“不会都是新人吧？”
第三人是个穿着利索的男人，寸头露出青皮，肌肉块一块块，衣服都挡不住，右耳缺了一道，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晦气，早知道不在晚上下本了。”
门外走廊也出现声音，有新人惊恐的尖叫，但声音消失的很快，而且是戛然而止的消失。
外面突如其来的动静，加上教室里的突然出现的第三人，让第二人闭上了嘴，眼镜后的眼睛惊恐又活跃地盯着其他人。
“我叫刘一，她是陈姐，”陆壹白见没人出现了，迈出第一步介绍，“我是新人，陈姐不是。”
陆壹白像个被“包”的小白脸，对金大腿恭维，对新人狐假虎威，“你们出现就说明已经死了，这是个——”
“无限流。”二号突然开口，表情奇怪，像是恐惧又像是激动，“这是无限流？”
“可以这么理解。”陆壹白道。
“别特么废话了，现在到哪了？”三号去拧门，没打开，视线直接略过陆壹白，看向陈袁，“有任务？”
“数人数。”
陈袁看到陆壹白蹲下身去看一号，顿了顿才继续道，“幼儿园，大多玩偶鬼怪，没有成年人，目前是第二批玩家。”
“什么人数？”三号听了听门外动静，“第一批死这么多人？”
“班级人数，分开投放，一共四个楼层，是封闭状态。”陈袁道，“二楼应该全灭了。”
三号没想出去了，他扫了一眼教室，看都没看包括陆壹白在内的三个新人，“有什么线索吗？”
陈袁顿了顿，没把进区卡的事情说出来，“没有点名册。”
“不是有床？”他看向那堆床，三四秒后，“22张床，人数包括教师吗？”
“不知道算不算，但幼儿园里没有成年角色，”陈袁看向两摞床，皱着眉头问，“床的数量能做参考吗？”
“没有意外的话，会大于等于孩子总数。”三号走到储物柜前，柜子前的贴着照片跟姓名的地方被扣掉了，剩下白色的残留，柜子有二十五个，里面只有厚厚的灰尘。
陆壹白扶起来倒地的一号，一号的状态仍然不是特别好，陷入恐惧里，无法出来。
陆壹白猜测他的死因跟脖子有关，不是被勒死就是被割了。
倒是二号接受良好，因为暂时没有危险的环境，也没有特别恐惧，还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结果手机黑屏，根本打不开。
“操！”
二号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目光，陈袁一扫而过，三号哼笑一声，“别白费力气了。”
二号闻言脸色灰败，他能确定自己的手机电量绝对不会低于百分之五十，之前突然而来中二的激动跟兴奋，在此刻全都消失了。
死亡的消息，明明白白摆在眼前。
“我，我真的死了。”迷茫跟恐惧交织在一起，他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看向陆壹白，“无限流，无限流是不是还有复活的机会？”
“想得美。”三号头也不回道，“能活下去再说离开的事吧。”
虽然已经死了，但这个世界，他们还需要吃饭睡觉，那就是还活着。
二号脸色惨白，看向唯一好说话的陆壹白。
“别担心，”陆壹白身上仿佛散发圣洁的光芒，“我们一起努力！”
不等二号感动，三号先被这话逗笑了，进来后第一次正视陆壹白，从上到下打量他，“这是下来个舍利子啊。”
舍利子有话要说，不等开口，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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