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何时曾看见
罗霞看了一眼吴萍，再转头盯着孟浩。
孟浩即便感觉到来自身侧的罗霞的注视，还是将温和的目光投向了吴萍。
吴萍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但这紧张不是羞愧，而是心动。她只觉得，仿佛还是在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的注视下，而不是来自对面这对夫妇中作为丈夫的他的凝视。
孟浩的注视充满了来自身体内的勃勃力量，如同他年少时似乎永远不知疲倦，永远不会被挫败打倒那样。
在吴萍面前，孟浩毫不在乎罗霞的感受，与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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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每天的搬动搬西，叫买叫卖，跑来跑去，孟浩真觉得很是疲惫。
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尤其还有那套西服的故事。
虽然那西服“深藏功与名”地匿于衣柜角落，但它毕竟是建庆大方地预付了孟浩一个月，不，是两个月的薪酬才能换回来的。
再想起活泼可爱、甜美动人、神采飞扬、光芒万丈，更又对他很是关心的吴萍，孟浩更是觉得顿时两眼放光，浑身是力，信心满满。
孟浩应该以年轻的身体、以无畏的勇气，去换来带着吴萍去吃顿大餐，去任何地方，去属于他们两人的私密小屋中，美好度日的美好前景。
一场连绵不休的春雨，使得建庆倍觉凄凉。
孟浩听着他不断抱怨下雨而顾客稀少，心中却有一份暗喜。
“建庆，十几天了，我还没有休息过。”孟浩看看雨雾，对建庆说。
“哥们儿，咱这不是机关单位。你看这雨就知道了，咱们都是靠老天爷吃饭的。”建庆的话也是有气无力。
“就是啊，下雨没什么顾客。我去见见吴萍，可以吧？”孟浩说。
“哟，还真是的。快去，快去。”建庆恍然大悟，笑着说，“早说啊！好像你们俩是牛郎和织女，我是王母娘娘，因为我才拆散了你们似的，多不合适啊！”
“呵呵，你也有那本事。”孟浩笑着，找了把雨伞，立刻跑入了雨雾中。
“罗霞再来了怎么说？”建庆带着调侃的语气，在身后笑着喊。
“爱怎么说怎么说！”孟浩头也不回地大声说。
想要给吴萍一个惊喜，孟浩没有给她提前打电话，而是早早地就站在公交站旁的步行道中。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过来的每一辆车。再像公交车售票员严防死守地查验下车乘客票据一样，他挨个查找下车的乘客中，有无那个可爱女孩的身影。
一辆、两辆，八辆、十辆，以至于孟浩也数不清多少辆公交车过去了，仍然没有见到她。
路灯已经亮了，橘黄色的光晕里，是迷蒙细碎的春雨。
孟浩再想即便自己或者看不清，而吴萍也会发现他，就将手中的雨伞尽量往后。
春雨被晚风吹得四处飘舞，终于将孟浩淋得浑身湿透。
正躲在乘客中间偷窥车下人群的吴萍，在公交站附近没有见到曾晓利，心中再次安慰。
忽然，她看到了那个满脸焦急神情的瘦削少年。
虽然来不及下车了，但吴萍不顾售票员的连声呵斥和身边乘客的不悦，奋力拉开玻璃车窗。
任猛然而至的春雨扑打了一头一脸，吴萍冲着步行道中的他大喊：“孟浩，孟浩！我在这儿呐！快回去吧！”
迷蒙的春雨中，似乎有人在喊他，孟浩急忙在人群中查找，却并未发现她。
公交车已经驶离车站，孟浩终于看到了探出车窗的，吴萍的那条马尾辫，听到了她的呼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更改坐车线路，孟浩还是紧跑几步：“好的，好的。我没事儿！你也快回去吧！”
“我明天还在这里换车！”吴萍后悔不迭地喊着。
已经很尽力了，但她的声音还是被淹没在雨雾中。
随即，她眼前大敞着的车窗，就被售票员不耐烦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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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吴萍的无声地黯然闷坐，再看看身侧的沉默不语的孟浩，罗霞显得手足无措，很是为难。
“你，你都很好吧？”罗霞身子稍向前倾，犹豫着问。
吴萍轻轻地点点头，擦了擦眼角，又打量了一下对面两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她又低下头去。
“这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啊！”罗霞心中滴血一般暗叹着，“我对孟浩很喜欢是真的，我错了吗？不要说他们那时已经‘不得不’分手，就是没有分手，我……”
——当初，哥哥罗大刚一再呵斥罗霞，不能与孟浩走得过近；但罗霞就是喜欢孟浩又有什么错？
他们没“怎么样”，还是哥哥说的。
哥哥去建庆的水果摊去找孟浩，正听到建庆嘻笑着说：“你和吴萍相处这么长时间了，还没那个吗？”
孟浩顿时满脸通红，再又怒气冲冲地说：“我和她只拉过几次手而已，你别再乱说！”
建庆不以为然地吹个口哨，摇摇头拖着长腔说：“可惜了。”
“你再他妈乱说！”孟浩站起身，身体紧绷着走向建庆。
建庆一愣，也恼羞成怒地站了起来。
罗大刚连忙将他们劝开，这二人各自走去一边生闷气去了。
回到家中，哥哥罗大刚瞎聊天时说：“孟浩太实在了，只是恭维那个女孩。不过是拉过手而已，还挺护着她。”
罗霞既然喜欢比她大三岁的孟浩，听到哥哥这样说当然很是开心。
不是吗？既然如此，喜欢他的罗霞，当然不应该放弃他！
罗霞想着，转头看向孟浩。孟浩发觉了来自身旁的她的注视，只是端起咖啡杯，小啜了一口再放下。
孟浩觉得沉闷的气氛并未带来冷意，却觉得因为心中躁烦而身体发热。
多年前的夏日阳光，似乎仍如火一般地包围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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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重新来到人间，即便是傍晚，火辣辣的太阳仍然将这座城热烈地拥抱着。
接到孟浩“指令”的吴萍，兴冲冲地来到他约好的地点。
只听一声叫喊：“这里，在这里！”
吴萍就见到了被晒得黑了许多，但更有一份男子汉之气的孟浩。
笑着跑过去，吴萍对建庆、小杰、罗大刚、罗霞等人一一点头示意后，就问他：“好家伙，晒成这样，都快不认识了！热不热啊，在这里傻站着。”
孟浩得意地指着旁边的水果摊说：“喏，我的。”
吴萍打量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不足两米的铁架子上，红润的桃子、紫玉一般的李子、鹅黄色的香蕉……
孟浩的笑容也渐渐消失，神情很是萎靡。
建庆不懈地说：“厂长女儿，不应该头一次看到水果摊吧？”
小杰、罗大刚都很尴尬，转头看去别处；罗霞的眼睛紧盯着吴萍。
“当然不是，很好的。”吴萍勉强笑着说。
她语气里满是牵强，孟浩当然听得出来。
他拉起吴萍就走，身后传来建庆一边擦汗，一边调侃的嘻笑声：“太热了，真烦！”
躲到副食店外的遮阳棚下，吴萍觉得燥热的不适感减弱许多。
孟浩默默地拿来两瓶汽水，递给她一瓶后，他就“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吴萍从柜台上抽出一根吸管，轻啜了几口后，从挎包中拿出手绢，要给他擦汗。
“不用。”孟浩向后退了一步，“还能擦得干净吗？一会儿又冒出来了。”
吴萍伸手拉过他，孟浩低声说：“差不多都认识，别……”
吴萍面无表情地径自用手绢在他脸上擦拭几下后，也笑了。
还真是的：才刚擦完，汗迹又显现了出来。而且，在吴萍奋力地挥动之下，他多有尘污的脸，更被擦花了。
孟浩嘿嘿笑着，跑进副食店中。
吴萍还未来得及问，他已经喊了出来：“我到副食店的后院洗洗！”
周边的人都在嬉笑，吴萍身处他很熟悉而她很陌生的人群之中，显得很难堪。
装作买酸奶来的罗霞，当然能够看得出来的。
一边用吸管洗着白瓷瓶里的酸奶，罗霞一边冲着吴萍微笑。
“罗霞。”吴萍对她点点头，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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