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家庭会议（二）

妯娌三个搬了小板凳扎围坐在一边，很有家庭大事自有男人们商量和决定，女人们不参政、不议政的古风。眼睛时不时瞟一瞟旁边桌上的几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时不时还有一阵笑声传出，两个小男孩头顶头地嘀嘀咕咕。其乐融融，居家和睦！

        “嗯嗯”大伯将眼光从旁边收回，清了清嗓子，将在座的几个又都看了一遍，神情严肃，“前段时间，老二对我和老幺提出了批评，虽说态度严肃了些，言辞也比较严厉，但说的对，我们的确没有尽到责任！今天，我借大家都在的机会，向爸爸道歉！”

        小叔态度很好，像个犯了错误的小朋友，微微低着头，面含委屈，似打算将茶碗看出花来。对大伯一遍一遍看来的眼光就是没看见。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也在家商量过了，的确有难处！你们看哈，我们两个人，都得要上工挣工分，大家都是靠这个吃饭，平常也就两个孩子在家。如果爸爸跟我们过，反倒成了帮我们带孩子了，估计爸爸也不愿意，也就没有提过。反正爸爸也不老，保持现状也是可以的。”

        大伯看了看小叔，顺便看了眼小叔的茶碗，嘴角咧了咧，“大家不要觉得我是推脱哈，我是实话实说。今天晚上大家就是来商量这个事的，总会有解决的办法。都是个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小叔终于抬起了头，左右看了看，突然有点笑意。也是，堂哥坐在小板凳上，头一啄一啄地打着瞌睡。大伯娘抱着睡着的堂姐努力地坐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婶子个子比较高，小板凳对她不太友好，让她坐着不太舒服，扭来扭去的，显得很不严肃，但耳朵却是锁定着这边。妈妈不知道啥时候拿起了鞋垫，淡然地做着针线。

        “我们和大哥家情况大致一样，爸爸跟着我们好像并没改变什么。我赞同大哥的看法。”小叔说完，婶子身子明显松了一下。

        妈妈看了眼谭天，放下手中的针线，出声说道：“要我说呀，你们三个都是爸爸的儿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不存在相处困难的问题。困难的是我们三个女人怎样和爸爸相处。”这话是实话，大家都认同。

        “之前，天儿他爸常年在外面工作，一个月也难见到人，我是觉得很不方便的，所以我也不同意爸爸和我们一起生活。前几天，天儿他爸说了句气话，可没想到他居然做到了。既然调回来工作了，那他前几天说的就不是气话，那就是表态，我这没意见。”妈妈音量不高，大家听得认真。

        谭天看着妈妈，悄悄的伸出了大拇指！虽然，这事早就和妈妈沟通过，但没有想到妈妈站出来的时机，说出来的话语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谭天由不得不感叹：这样的妈，为什么只有一个呢！

        她眼神坦然地看着桌上的几个男人，继续说道，“我也想过，的确我们家可能合适一些：平常爸爸在街上，天儿他爸也在街上，两个大男人就在街上过吧，谁有空谁做饭，爷俩间没什么好计较的，相互照料吧。我是没办法离开这里的，都需要上工挣工分的，还养着鸡和兔子，天儿他爸现在回来也方便，可以帮得上忙了，我准备再养头猪。”

        妈妈说完就坐下了，顺手又拿起针线，神情专注。婶子坐地更难受了，比刚才扭动身子的频率高了许多，眼神漂浮，就是不看人脸。大伯娘不高的身板更显矮小，低着头打起了瞌睡。

        倒是爷爷，整个过程都没说话，小叔说完之后，他脸上的失望和悲哀一眼就能望见。要说，三个儿子中，爷爷付出最多的是小叔，最为亏欠的是谭天家。爷爷常年不在家，干什么谭天不知道。那时候奶奶还在世，大伯读书到高中毕业，回家没多久就结婚，然后分家立户，小两口单过。小叔还是玩泥巴的年龄，只有爸爸稍大点，十四五岁的年龄就成了家里的主劳力，一直到奶奶难产去世都是这样。从妈妈一开口他就认真地听着，表情丰富到不用化妆就可以唱花脸！可能爷爷没想过妈妈会站出来说话，更没想到这个二儿媳妇如此大气！没法儿比呀！所以更显愧疚。

        爸爸是开心的！从来都是个口恶心善的人，要不然那些年再苦再累都在咬牙坚持，抱怨不少，活儿也没落下。对自己的父亲，抱怨是一回事，该尽的责任和义务也不会少。妈妈的一番话，让爸爸里子面子全都有了，此时就有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

        爸爸绷紧了脸，四下环顾，将每一个人都看了一眼，“既然天儿他妈表了态，我这个做儿子的就算有意见也没意见了！你们怎么说？爸，你的意见呢？”

        爷爷面沉似水，缓缓起身，分别看了三个儿子一眼。说道，“你们也都知道，我受不了束缚。来之前，我还是打算一个人过的，在老二家的说话前我都还是这么打算的。客观地说，老大没说错，老幺的说法也是情理之中，大家生活都不易，我从来都没怨过谁！”

        “你们三兄弟，老二最苦，付出最多，对我有抱怨是应该的，但我没想到老二家的会说话，更没想到老二家的会如此说话，愧疚，真的愧疚！说的好哇，爷俩间没什么好计较的，相互照料！这才是父与子该有的状态。”

        爷爷一只手撑着桌面，努力控制着哽咽，“对，就该这样，相互照顾吧！”眼睛已现泪花，但笑容真挚而坦诚，问着爸爸“工作交接需要几天吧？到点了回家，我做饭。”

        “好，明天我割点肉。”爸爸的声音有些哆嗦，抿着地嘴唇颤抖着，笑得很认真、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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