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百五十四周目
东京咒术高专三年级生禅院柚，在祓除任务中失踪。现场留下了大量咒力残秽，远超过二级。
禅院柚做事一向彻底。她的咒力残秽与时间咒灵混杂在一起，除了不会说出来的六眼之外，谁都分辨不出来。
无论是失踪还是死亡，她都不想牵连同伴。
“这种彻底……”
五条悟脸色差得要命。他拽住辅助监督的领子，大声质问：“失踪？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那边只有三级咒灵吗！”
辅助监督连忙解释：“是这样，‘窗’那边查到的确实只有三级。这只一级咒灵是突然出现的，我们也没办法……”
“你是说一级咒灵逛街逛过来，然后把柚抓走了吗？你在说笑吗！？”
辅助监督：“……”天地良心，他什么都没有说啊。
他没敢提醒五条悟：遇到这种程度的咒灵，禅院柚很大可能是身亡，而不是失踪。
“位置发给我！”
“可是，您手上的任务……”
“找别人！老子不去了！不去！”五条悟吼完便挂掉了电话。
他知道自己是在迁怒。
可重要的人因为情报失误一次次受伤，甚至如今生死不明，他如何能无动于衷？
五条悟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就算隔了两个区，他也硬生生在半个小时内赶到了。
他看到了那家医院。
大体建筑完好无损，唯有顶层几乎被碾平。随着探查深入，五条悟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他在毁坏的建筑上找到了暴戾的时间气息——他从未在禅院柚的术式中觉察到过这种气息。
这让五条悟感到惶恐。
“果然是那只时间咒灵吗……”他喃喃着，将手贴在了断裂的栏杆上。
禅院柚曾经教过他的东西一一浮现在脑海。五条悟眸色微沉：“我会把她找回来。”
一定会。
五条悟从混乱中找到了时间陷阱的痕迹，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周围的模样让他愣住了。
与想象中的处处险境不同，这里毫无威胁，只有大段大段的记忆。
……属于禅院柚，是她忘记的东西。
【一周目】
与现在的禅院柚不一样，那孩子是个不善言辞、少言寡语又容易害羞的人。面对家族里的恶意，女孩远没有如今的得心应手。她只会忍下来，然后在角落里偷偷地哭
——然而，这只会让恶意更加肆无忌惮。可惜那时候的她还不明白这一点。
大多数时候，女孩只会自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无人的安静让她放松。那张青涩且精致的小脸不再被恐惧萦绕，终于展现出含苞待放的美。
禅院柚成为了禅院家最常见的女性：美丽、温顺、没有主见。或者说，是大环境不允许她有主见，而只知礼乐的孱弱身躯无法抵抗这些。
同样的，她没有成为咒术师，不必面对战斗时生死一线的险境。她安安稳稳度过了十八年，最后被禅院木原送去联姻。
联姻对象是个天赋不错的咒术师，禅院柚没有见过他，也无所谓他怎么样。地位、金钱、名誉……甚至爱情，对于她来说都没有意义。
那是个过分软弱的孩子，谋求太少，付出太多。
可她依旧死了。
死在十九岁，最灿烂的年华。
凶手可能是禅院木原的政敌，也可能是不愿那位咒术师加入禅院家的势力……总之，她下葬的那一天，悲伤的人太少，太多人在愉快地笑。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或者说，根本是因为她什么都没做。
五条悟想去阻止。可当他的手穿过棺木的时候，才想起来，这已经是过去了。历史是无法改变的，即使他再强也一样。
【二周目】
禅院柚感到愤怒。
难以言表的愤怒。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再一次回到婴儿时期，那股愤怒反而更加汹涌地燃烧起来。
她不再愿意忍让，所有弯下腰的记忆最后都染上了死亡的血，成为刻在骨头上的耻辱。
禅院柚变得非常尖锐，非常暴戾。她想方设法报复所有人，她要让那些肆无忌惮侮辱她的人也尝尝她的痛苦。
但她太稚嫩了。
本就不是善于隐藏的性子，又不喜那些弯弯绕绕。禅院柚在阴影处是一张白纸，于是展露出来的恶意毫无爪牙，只是惹人发笑罢了。
于是她又死了。
旁人叹息一声，对禅院木原说：“她死了，你也能轻松些了。”
禅院木原也叹息着点点头。
【三周目】
两次死亡终于让禅院柚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不够强大。
禅院柚想去当咒术师，发疯一样想。但她弱小——从出生就是那样，没什么天赋，咒力低微，也没有觉醒生得术式，而咒术师又是一个如此需要天赋的职业。
所以即便她夜以继日练习刀术，即便她的努力远超于旁人，她依旧是吊车尾。甚至于此，她更加受人耻笑。
这一次，她死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早。
十四岁，死在三级咒灵手上。前来援助的咒术师踢了一脚她的尸体，无语地对同伴说：“这么弱小的也叫咒术师？”
同伴只是笑了一下，并不在意。
【四周目】
靠着上一世的经验，这一世的禅院柚显得不那么笨拙。
她成为了三级咒术师，也止步于三级咒术师。
【五周目】
【六周目】
……
【十周目】
禅院柚开始怀疑咒术师这条路，也开始怀疑自己。
她确实是个普通人，没有超高的智商，也没有卓越的天赋。甚至于她应该是愚笨的，否则怎么会耗费十倍的时间，依旧不如人。
她开始觉得禅院家或许真是个逃不出的地狱——至少她不行。至于反复重生，那不过是个更加恶毒的诅咒，要她反复体会自己的无力。
要是……
要是她不姓禅院就好了。
禅院柚根本不是擅长战斗的人。她的礼仪课成绩优异，在厨艺上也有天赋，老师曾赞美她会成为最优秀的点心师，就像她的母亲一样。
“……”
可如今，要是让禅院柚来选，她还是不愿意放下刀。
她是如此渴望……自由。
【十一周目】
【十二周目】
【十三周目】
……
【三十五周目】
那把杀咒灵的刀最终架到了主人的脖子上。
禅院柚双手在颤抖。
她握着刀，一点点靠近大动脉。
她杀了那么多咒灵，这是她第一次打算杀人。
太累了、太累了……她无法忍受这些了。无从倾诉的压力层层叠叠挤压在胸腔，让她难以呼吸。
杀死自己，是结束，还是再一次重新开始？
禅院柚不知道。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在无人的暗室里，没有人看见她的表情。
最后是刀砸落在地面的声音。
十岁的女孩跌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她嘶吼着，嗓子里发出渗人的尖叫声，指尖拼命抓上肌肤。
死亡了那么多次，她依旧害怕死亡。
禅院柚就是那样软弱的一个人。
【三十六周目】
死在21岁。
【五十一周目】
死在26岁。
【六十五周目】
死在19岁。
【七十二周目】
死在28岁。
【九十周目】
她疯了。
就像是西西弗斯的诅咒。重复不断，永无止境的无意义努力，确实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惩罚。
可禅院柚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于是，她疯了。
积累了九十周目的战斗经验让她的疯狂充满力量。叛出家族成为诅咒师的那一天，她屠杀了上百人——这让她感到畅快。
像是地狱笑话一样，在同一天，她的术式觉醒了。
【时空访客】，独一无二的强大术式。
这是个非常适合杀人的术式。或许比起祓除咒灵，她真的更乐于对同族下手。或者说，她更乐于看到这个该死的世界毁灭。
这一世，禅院柚走得比前面的人都要远。
她成为了声名狼藉的一级诅咒师，以手段残忍远近闻名，甚至还有有智慧的咒灵找她合作。
禅院柚把咒灵打了出去。
她不喜欢人类，也不喜欢咒灵。她厌恶这世上的一切。
咒术界向她下了通缉令。负责执行的人叫做五条悟。
禅院柚知道这个人，五条家百年一见的六眼，【无下限】术式的掌握者。
18岁的五条悟已经很强大，但禅院柚并不害怕他。她的术式克制人类，即使那是五条悟也一样。
可就在她用术式抹去五条悟内脏，认定他死亡的时候，他却领悟了反转术式。
现世的五条悟下意识想去拉住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18岁的五条悟摆出了熟悉的手势。
“……”
怪物。
天才。
被【茈】杀死的时候，禅院柚只觉得一切都非常有趣。
她应该是要嫉妒，要憎恨。毕竟这个人轻易做到了她九十周目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让她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像个笑话，荒谬极了。
然而疯子的思维却把所有情绪拐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少女被污浊覆盖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里面涌动的晦涩情绪让五条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我要杀死你。”禅院柚说。
她给自己下了一个毫无意义的束缚——至少在那时候的五条悟看来是这样的。因为她快要死了。
只有禅院柚自己知道。
那是一场重生。
【一百一十八周目】
【一百一十九周目】
……
【一百五十三周目】
禅院柚成功了。
她学会了领域展开，成为了当代最年轻的特级咒术师，然后杀死了18岁的五条悟。
可十年后，她重新看到了五条悟。他依旧是少年模样，只是头上多了一圈缝合线。
禅院柚：“……”
她愤怒起来。
自从九十周目成为诅咒师之后，她从未如此愤怒过。
禅院柚脸色阴沉到可怕。近乎实质的杀气将“五条悟”锁定，她捏碎了手中的咒具，时间咒力在周身小范围炸开。
“你算什么东西？”她低声喃喃，“恶心的家伙——”
那一战，禅院柚几乎用尽手段。“五条悟”完善了术式，将【无下限】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但“五条悟”低估了禅院柚的疯狂程度。
杀敌一千伤己八百的术式一个接着一个砸过来。禅院柚丝毫没有顶尖诅咒师爱惜己身的特点，硬生生将“五条悟”往地狱拖。
“疯子！！”那个“五条悟”惊恐地大喊起来。
禅院柚拖着重伤的身体，冷笑着打开了缝合的脑壳，拽出了一个奇怪的大脑。
“我们没有利益冲突！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大脑尖叫起来。
“那是我的战利品。”禅院柚说。她腹部有个巨大的窟窿，连血都流不出来了，可她却在笑。
“去死。”
她用术式炸开了那个大脑。
掌控时间的特级诅咒师禅院柚，在27岁，与同为特级诅咒师的五条悟同归于尽。
【一百五十四周目】
禅院柚对上周目死亡时的情绪感到好奇。
这一周目，她更早地成为了特级，然后去东京咒术高专把五条悟抓了出来。
“你觉得，如果想要把一个人一直关在这里，那是为什么？”禅院柚虚心向正主请教。
五条悟斩钉截铁：“那是变态！”
禅院柚：“……”
她把五条悟赶了出去。
坏事做尽的特级诅咒师，依旧觉得变态是件很low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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