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闵王在华霜园刺杀皇帝的消息不胫而走，顿时闹得满城风雨。
太和殿外聚了不少文武大臣，都眼巴巴地等着里头的太医出来。
与上回在行宫的架势不同，这次没人敢往里闯，就连张筠禄也只是合手站在前头等着。
东次间里立着两座赤金双龙的屏风，屏风外河泉正在给楚倾瑜奉茶，屏风内太医扯着纱布在伤口上绕到了最后一圈。
云朝遇刺后被急送回宫，柿子自然是没吃上，苦药已经备了好几碗。
“陛下，您这伤口太深了，赶紧喝了药，能愈合得快些。”
桂嬷嬷得知遇刺的消息急的不行，亲自来了太和殿侍奉。
闻司药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这没刺到重脉都染了一袖子的血，可见下手多狠。
“嗯。”云朝没多话，单手接过就喝了下去。
这滋味，真是苦的她生无可恋。
“朕还要召见大臣，嬷嬷不必在这儿候着了。”
桂嬷嬷实在是放心不下，但她犹豫的当头皇上已经冷着脸起身走出去了。
云朝跨过屏风就看见楚倾瑜长袖逶迤，靠在桌案侧。
她视线越过他抬脚出去。
桂嬷嬷紧随着出来，随即一愣。
方才来的仓促没注意到外头的人，这下才看见小王爷竟然也在这里。
“老奴给殿下请安。”
楚倾瑜跟着云朝的视线转回来，颔首道：“嬷嬷免礼，陛下可还好？”
“应是无大碍。”桂嬷嬷道，“陛下还需静养，您今日……”
桂嬷嬷念着小王爷不参政这是明面上的事儿，那既不参政还是不要久留为好。
日后若是让太后知道，免不得又要查探一番。
楚倾瑜也听出来这逐客令下的直白。
他不慌不忙地站起，面色纯良道，“陛下这几个月屡屡遇刺，本王还想着是不是犯了什么煞气。方又想到太后尚在五台山，那不如就烦请太后她老人家多上些心，给陛下也求个平安。”
“殿下放心，太后娘娘自是会顾念皇上的。”
“愿如嬷嬷所言。”楚倾瑜笑笑，起身离宫。
桂嬷嬷站在门边送小王爷出去，待人走远后才直起身。
这话旁人听不出什么来，但桂嬷嬷免不得就要多想了。
太后带着宋姑娘去五台山，这大半年对宫里不闻不问，只一心盼着宋姑娘的身子能熬过这一劫。
这两厢比较之下，陛下会不会寒心。
……
闵王直接被压入了刑部大牢，太和殿议事过后定下了死刑。
云朝最后还是顾及了皇家的体面，没有当众斩首，只是赐了一杯鸩酒。
但赐刑那日，刑部来报云渊要见皇上。
云朝把手里这一页书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终究是一字都没看进去。
最后颓然地放下，摆驾去了刑部。
大牢阴暗，终日不见阳光。
最深处的牢房里最显空旷，连带着看守的人都隔了几丈远。
云渊就蓬头垢面地坐在草垛上，身前是格格不入的美食和金盏。
他看见云朝进来，幽怨的表情越发的浓重，“你赢得很开心吧？”
云朝蹲下身，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你策划的这场谋乱，在朕眼里不过一场闹剧而已。自以为是的开始，荒诞的结束。”
“谋乱？你才是篡位者！”云渊恶狠狠地盯着，“父皇说过，要立我为太子！这皇位应当是我的！”
云朝苦笑了一下。
她知道，父皇偏爱齐太妃。所以爱屋及乌，巴不得把什么好的都捧来给他们母子。
“可现在是嘉清三年，护着你的父皇已经驾崩了，疼爱你的母妃独居在行宫里。而你，不仅没能在他们面前尽孝，就连曾经山盟海誓的发妻都杀了。”
云朝一字一句都踩在云渊的痛点上，“烦请皇兄好好瞧瞧，这个皇城还是不是你曾经最熟悉的那个地方？”
云渊脑海中有一瞬的浮光掠影，然后沉寂到眼前这脏乱的牢房里。
他嘲讽般看着云朝，“那你知道，为什么张筠禄要让你坐上这个皇位吗？”
云朝皱了皱眉，她不知道。
云渊突然发狠地笑了，“因为宋氏那个贱人和张筠禄有奸情！”
“放肆！”
云朝呵斥他。
“哈哈哈，你为那个贱人同我争什么。”云渊道，“你有没有想过，宋氏贵为王妃，再贵为皇后。她从始至终都在一个高位上，可偏偏就你成日里受欺负？”
“闭嘴！”云朝怒拍了一下桌案，她不想听他讲了。
但云渊死期在即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因为你母亲不喜欢你，她不想为你撑腰！”
“一派胡言。”云朝强行自己冷静下来，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你又没证据，朕岂会信你这些疯话。”
“证据我是没有，我若有又岂能让你们安稳到现在。”
云渊拿起那杯毒酒晃在唇边，他也存心要在临死前给云朝心里扎根刺，“但这种东西与其我呈上来给你，不如你自己今后，一点、一点地、找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酒往嘴里倒，“什么母子情分，该舍就舍。”
这毒酒发作很快，云渊身子重重的的倒下去，开始口吐白沫。
就这当头，他还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可别父皇…样…做…颗…死的…不明不…棋…”
云朝听的不太清，但隐隐能从中连起些什么。
她四肢发寒，忙蹲下来想质问，可是云渊却彻底阖了眼。
云朝怏怏地低着头。
眼前这张狼狈不堪的人脸，和多年前那个颐指气使的大皇兄渐渐重合起来。
一朝荣华，一朝潦倒。
而于云朝而言，这明明是场胜利，却没感受到任何的喜悦。
她自来容易心软，从不喜欢杀戮。
却一次又一次成了那个执刀的人。
……
又过了许久，云朝敛着情绪走出刑部。
长街上楚倾瑜正撑着骨伞迎面而来，她没有再走，站在原地等他走近。
“你怎么来了。”
“昨儿霜重，青山上摘了许多柿子，带你去尝尝可好？”
云朝抬头，怔怔地看他：“好。”
秋日细雨微微，却透着十足的凉意。
林中有一间透着风的竹屋，窗边打起了火炉。
云朝围坐在旁，侧身去看窗外的柿子树。
一盏盏红灯笼似的，高悬在光秃秃的枝桠上。
楚倾瑜剥开柿子皮放进小盏里递给她。
云朝是想亲自上手的，但左手不便所以只能斯斯文文的拿着勺子慢慢挖着。
楚倾瑜忍不住抬手揉揉她的碎发，“不着急，我们可以吃许久。”
云朝焉巴巴地点着头，“嗯。”
这一下午两人都没有多话。
云朝闷头吃东西，楚倾瑜就坐在边上，时而看远山时而看她。
晚间云朝回宫，一踏进养心殿外头就来了人。
一个风尘仆仆的小太监，一进来就跪倒在地，“陛下，齐太妃自缢了。”
云朝衣摆一顿，“何时的事？”
“约莫一个时辰前。”小太监回道。
“……哦。”云朝回神继续往前走。
礼部的人也询问赶来，欲商议后事。
虽说闵王一脉被诛，但这太妃如何处置？
礼部侍郎不敢轻下结论。
中廊夜色寂寂，宫灯摇曳，莫大一个皇宫徒生空寥。
云朝停下步子，“追封纯贤贵太妃，陪葬帝陵。”
礼部侍郎听的一愣。
这…怎么还升了？
他迟疑的瞬间皇帝进了寝殿，没能多问只好依言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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