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罗家的事是我处理不当，我怕你知道武帝同我父王的隔阂后，与我也心生芥蒂。”
所以他既着急想让云朝发现罗家的事，却又不敢亲自去揭开。
“嗯。”云朝心平气和地应他一声。
然后低下头用手掰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拉扯开。
她是皇帝，没资格为这种无关天下的小事闹脾气。
但楚倾瑜不敢松手，云朝就一遍又一遍耐心地拉开。
两人默不作声地僵持了良久，云朝的力气终归是敌不过他。
“你先放开朕。”
楚倾瑜微微抬头看着她白皙的侧颜，“你别生气。”
“小皇叔不必介怀。”
云朝一字一句地，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朕没有生气。”
楚倾瑜无力地松开手。
她说她没有生气，那他所有的解释都不过是徒劳。
云朝转过身拉开距离，镇定自若道：“朕今日朝务繁忙，小皇叔若无其它事，朕先行派人送你回府。”
“阿拂喜欢我吗？”他的声音轻落落的，却藏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云朝心绪起伏，她直觉性地回避开，言语生硬道：“你逾矩了。”
楚倾瑜带了些强势捏着她的下巴，一手重新贴上她的腰侧，稍稍用力将她往怀里带。
“我喜欢阿拂很久了。”
“什么…？”
云朝有片刻迟钝，茫然的眼神对上他倾覆般的欲念。
她整日与朝堂上那群人打太极，没想到今日遇到楚倾瑜这种直白的。
“宿夜难寐，心心念念。”楚倾瑜认真道。
他缓缓垂首，在人反应过来之前，偏执地吻了上去。
云朝不适应地推了推他，楚倾瑜微微停顿，声音晦涩又失落，“不喜欢吗…”
云朝眼底清透如水，但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被这么一问难免气势不足，喃喃道：“…不是。”
楚倾瑜贴着她的唇畔温声笑，“嗯，我听到了。”
隅中时分，东边百叶窗逢里透进几缕细光，在隐蔽的角落里拉长了两个修长的影子。
云朝觉得他两应该好好谈谈。
但谈成这姿势也实在是难以言喻。
云朝被他抵在圆台上，生涩地仰着头承受这段缱绻。
他实在是孜孜不倦，弄得云朝眼尾泛红，嗓子里溢出了哭腔。
过了良久，楚倾瑜克制地抬起头，一手揽着她的腰不放，一手抬起揉了揉她的唇角。
云朝不好意思地撇开眼。
她怎么，又被他蛊惑了。
“嗯，我逾矩了。”楚倾瑜哑着嗓子认错，低头吻过她白皙的侧颈，温柔放缓轻轻地安抚。
云朝把他的衣袖揪得层层皱起，带了些理智道：“我们这样…若是被别人看到，不好。”
楚倾瑜停下来安分地抱着她，脑海中也在想这个问题，“那阿拂，金屋藏我吧。”
云朝蹙眉，以前怎么没发现楚倾瑜这么喜欢说胡话。
……
“笃笃——”
外面突然想起敲门声，秋苑的声音随之响起，“陛下，太和殿来报说长信王已到西华门，想进宫觐见。”
云朝整个人被惊了一下，哑声片刻才回道：“知道了。”
楚倾瑜也只得先放开她。
不过他手一松，人就跑开了。蹿到外间的茶椅旁，低着头喝了好些水。
长信王在太和殿偏殿等了半个时辰，茶都喝饱了圣驾才姗姗来迟。
“原来朝儿今日不在太和殿勤勉朝政，倒是本王来错时候了。”
云朝没在意他的阴阳怪气，“你来见朕，所谓何事？”
“今日来也没什么大事。”长信王道，“就是府上的侧妃姜氏如今身怀六甲，亦念着她这些年来对本王的不离不弃，所以想将她扶正。”
长信王正妃在三年前被赐了鸩酒，其罪就是给嘉武帝送的那两个擅用禁药的婢妾。
不过她究竟是不是被长信王推出来挡刀的，这谁也不好说。
毕竟一杯鸩酒下去，死人什么辩言都说不出来。
不过时至今日，云朝也没兴趣管他薄不薄情，长袖一挥，“准了。”
长信王拍拍手，像是说完了正事起身就要往回走。
临到了半路又阴恻恻地回过头，“本王听说，朝儿与楚家那位小王爷走的颇近？”
云朝不亲不疏地看着他，寻常道：“自幼相识，当是多了些情分。但若细致论起，也不过叔侄之交而已。”
长信王甩着袖子站在殿中央，自持长辈身份道：“朝儿年纪还小，许多事情尚且不懂。所以本王今日就要多说一句，本王才是你正儿八经的叔父，孰轻孰重莫要弄错了。”
一个居心叵测敢于弑君的叔父？
云朝心里冷笑了一声。
“朕确实历事不多，时常受言官指摘。”云朝面上惭愧道，“但朕心中自是一直敬着长信皇叔的，同以往一样并无差别。”
长信王若是多虑一下就能听懂为何云朝谈起以往二字。
可他一直以来就自视甚高，如今也只当这个侄儿尚且单纯。
“既然你有心，那本王再提点你一句。”长信王阴翳道，“楚王府里有道高祖留下的圣旨，那才是对你最大的隐患。”
长信王说完大步一跨走了。
河泉在一侧候了许久，待尚膳监安尚宫进来时，陛下还是单手撑着脑袋在想事情。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陛下才像是回过神。
“回养心殿吧。”
河泉道声“喳”，转头让安尚宫领着人也都跟上。
云朝一到养心殿便往西厢走。
秋苑闻讯跟上，随着皇上进了屋，轻声含笑道：“小王爷没久留，是跟着陛下出去的。”
云朝不自然地“哦”了一声。
默默地看着两人方才站的地方，茫然地想起上几辈的旧事。
楚倾瑜的父亲乃是当年的孝仪太子，高祖为其则老楚王独女为太子妃。
后来边关动乱，老楚王在战场上为救太子而亡。早年老楚王就屡救高祖，如今又是如此恩情，可谓满朝悲恸。
太子妃随父习武，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本就不习惯困于深宫。此事一出后更是病来如山倒，恳求回王府守孝。
后来种种，孝仪太子辞去皇姓继承了王府的衣钵。
高祖满心不舍，却又知恩情难还，只好另辟蹊径赐下皇太孙印。
多年后孝仪太子嫡长子出生时，嘉武帝已继位多年。
而孝仪太子至死也未曾提过皇太孙之事，只命楚倾瑜承袭了楚王的爵位。
这件事云朝一直都知道。
她也清楚长信王提及此事一来挑拨离间，二来也是想借云朝的手为他自己扫清最大的障碍。
但不可否认，云朝有被动摇。
她身上束缚太多，终究是没有李环双的一腔孤勇。
“陛下该用午膳了。”河泉在门外探了几回。
“撤了吧，朕不饿。”云朝走出西厢，起身去了藏书阁。
她得寻个地方安静一会儿。
闵王妃在宫中住了五日，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
云朝抽空宣了太医问话，可一个个的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闵王妃确实是撞到了头部，但只是略有红肿，淤血也早已散却。”太医道，“恕微臣医术浅薄，实在不知这疯癫之症从何而来。”
“朕知道了。”云朝没有让太医久留，问完话就让他们都退下了。
可她总觉得此事太过蹊跷，又让河泉派人盯着闵王妃身边那些随从。
河泉接了差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手上抱着许多卷轴。
“陛下，小王爷差人送了八幅画来。”
云朝往嘴里咬了颗梅子，然后接过那些纸墨新旧各不同画，不紧不慢地拆开卷轴。
第一幅画是瀑布高垂三千尺，白鹤飞旋九万里。
袅袅云间，不宿不归。
落款只写了嘉武二十九年荆州城。
第二幅是一条绵长的古道，山间青绿，道路左侧却是间白皑皑的茶亭。深衣老妇静立亭中，守着茶炉缓缓沸起。
这是嘉武三十年衡山道。
云朝一幅一幅耐心地拆开。
这些画里有大漠孤烟，有江南旖/旎，有竹篱瓦舍抑或断壁残垣。
他没有留任何提词在画中，只单纯地描绘给她看。
云朝睫毛轻颤，心尖上泛起阵阵涟漪。
这招可真是好，直接拿捏了云朝的三寸。
他怎么知道云朝这些年一直很在意他去了哪儿？
这人不去支个摊子卜卦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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