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王府庭院里种着几株玉兰，妆玉有辉，素娥成雪。
雨丝杳杳之中，晃晃斜出了屋檐。
楚倾瑜今日醒的早，晨起后只穿了一件白色长衣。
素手撑着一把油纸伞，泠泠清俊的身影，缓步从庭院走过。
细雨揉着花碎落到伞面，又借着伞檐掺着轻风，滑进他衣领，贴着精致的锁骨偷得一抹春色。
晌午，李恒璟打着哈欠晃进了楚王府，秦伯引着他到长风水榭。
今日下雨，水面上涟漪点点，垂钓的鱼竿随意挂在芭蕉椅上。
而楚倾瑜则拿着细口翠玉酒湖靠在一旁，单手垂落，在给鱼喂酒。
李恒璟今日来的本意是找楚倾瑜算账的。
几日前泗水楼摆宴，这主角儿没来倒是把自家妹妹给引来了。
那姑娘“新仇旧恨”一起算，害的自己被爹关了多日禁闭，一直到今儿才能出门。
但现下看见这场景，李恒璟又忍不住要先骂他暴遣天物，“你居然给你家鱼喂琼露酒的？！”
楚倾瑜知道来人也没回头，敷衍且冷淡地“嗯”了一声。
“你若是看这府里藏酒不顺眼，我可以为你解忧啊。”李恒璟道。
他可是惦记那酒窖许久了，那日分的人太多了，不够畅快。
楚倾瑜侧头朝一旁的小厮点了点，那人很快端着琼露上前，“李公子慢用。”
李恒璟很受用。
琼露是西域进贡的，每年就那么几坛。除却宫里，也就楚王府和长信王府能分上一些。
这酒乃是葡萄所酿，酒色深香气沉，时而还有品出些甜味来。
李恒璟喝了一细壶又拿了第二壶，酒劲起的慢，待喝了许久才觉得有些醉意。
亭外小雨绵细，檐下一人豪饮一人喂鱼。
快正午时秦伯命人送了膳食，但李恒璟已喝的大饱。
跑去上了个茅房便又跑回来，拿着最后一壶琼露摇摇摆摆地坐到楚倾瑜旁。
他适才想起了今日来的正题，但喝了人家那么多好酒便也不翻旧账了，只是调侃道：“我爹每次进宫，最多不过半个时辰，怎么到了你这儿一晃就是一整日。”
“逛青楼都没见你这么有耐心，难不成那宫里还有你心上人？”
被酒香引来的鱼不少，围成一团争抢那如雨珠一般循循落下的酒。
却不想突然间酒水倾洒，锦鲤被这灌顶一砸，吓得四处做散，沉回了湖底。
李恒璟自然没注意到湖里的动静，借着酒意浮想联翩，“遥想先帝当年初一登基就进行了大选，妃嫔才人一连封了二十多个，莫不是真将你的心上人给选走了吧！”
他越想越有理，不禁开始为楚倾瑜委屈，“先帝碰那姑娘了没，若是那姑娘还是雌儿，你就求求小皇帝，要回来做个妾室也比住冷宫好啊。”
楚倾瑜眼神毫无波澜，只是有些无言。
“我爹说了，小皇帝特别好糊弄。你随便编个由头，再去宫里赎个娘娘出来，今后美人在怀，岂不美哉。”
听到这儿楚倾瑜终于直起身来，看向他。
李恒璟突然有点心虚，补了句，“这应当也不是什么有违论道的事儿，你说是吧？”
楚倾瑜没回他的话，反而似笑非笑道：“李国公近来就在府里喝茶逗鸟嘛？”
“我爹？新纳了一房姨娘，正欢着呐。不过…嗝…”李恒璟停下来打了个酒嗝，“不过前几日我大哥好像在忙春猎的事儿，每天一大早就出去，回来便与我爹在书房谈到三更半夜。”
“那姨娘还到我大嫂面前抱怨，你说搞不搞笑，哈哈哈哈哈…嗝…”
楚倾瑜手里的酒壶已经空了，他起身放到水榭中央的圆桌上，顺道坐在了一旁。
李恒璟看他走了便也跟过去，但酒劲上头步子虚浮，一步迈出去就开始摇摇晃晃。
“诶？这又地动了？”
楚倾瑜伸手扶了他一把，“秦伯，带他去客房休息。若是晚间还没醒，就派人去国公府报个信。”
“是。”秦伯上前接过，搀着李恒璟往客房走。
桌上的菜已经凉了大半，楚倾瑜吃了几口便放下了。
“沉翎。”他冷声道。
“卑职在。”
“春猎什么时候？”
“回殿下，五月二十七，也就是明日。”沉翎道，“但圣驾和狩猎大军，今日便会抵达西郊猎场。”
暑来寒往之际气温得益。
西郊猎场也是筹备数日，云杖之处，一览皆是广阔无垠。
帝王的君驾自是浩浩荡荡。
随君一千士兵，踏着马蹄气势而来。
场外恭迎的侍从也是毕恭毕敬地站了一整个后亭。
末端的两个小丫鬟，只看见那明黄的华盖，对于皇帝的样子，是一点都没瞧见。
“我听宫里来的姑姑说，这位皇上生的极为好看。像是，像是……诶她那原词怎么说来着……”
“噗嗤。”另一边个儿高的丫鬟笑话她，“瞧你这花痴的模样，皇上生的再好看，又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只管知道他好不好伺候便是了。”
“哼。”小丫鬟不服气地回嘴，“你就别装了。我看见你昨儿个塞钱给管事公公了，让他将你调去逐鹿殿侍奉。你若是没那些个心思，犯得着花这个银子。”
高个儿的丫鬟顿时涨红了脸，不服气道：“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么好运，有孙管事当干娘。拿着月俸，什么都不用干。”
……
逐鹿殿内。
安德全使唤着一群公公将宫殿的里里外外都检查一番，唯恐有些不正经的东西混进来。
云朝在后殿休息，单手枕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瞌睡。
秋苑伺候在边上，时不时左右看一眼。
“秋苑姑姑，今日的晚膳单子呈上来了，您可要过一遍。”
冒失的小宫女突然进来，说完得了秋苑一记眼光。
她后知后觉地看见睡榻上的人，吓得赶忙跪下来。
云朝睡的不深，这动静自然是将他吵醒了。
他本也没有午睡的习惯，索性便起了身坐到屏风后的窗台边。
今日从城内到西郊，越往西走雨势越大，好在钦天监说夜里便会停，不然明儿狩猎怕是寻不到什么东西。
外面秋苑让人把这宫女拖下去。
陛下仁心，向来不喜欢打骂下人，但太过冒失的终归是用不得，寻个由头放出去便是了。
她处理好人后才打开膳食单，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净是些辛辣荤食。
“玲珑，你去吩咐膳房，就说今儿还没开猎呐，还是备些清淡的为好。”
“是。”玲珑正拿着一袋冰糖果准备进来，听到这儿便把东西放下转身又跑开了。
这冰糖果是宫里带来的。
陛下不喜欢那种拿着串儿吃的糖葫芦，于是刘公公就做了这一颗一颗的。
每个都裹了糖沙，再将它都熬干便不会粘在一块儿了。
秋苑绕过屏风，又将窗檐撑高了些，怕雨打进来凉着皇帝。等将周遭都安顿好了，才走回到他身后。
“陛下，可要尝个冰糖果？”
云朝侧眸，伸手接过。
拿着银叉取了一颗咬进嘴里。
舟车劳顿，累得他嘴里都没味儿了，眼下丝丝甜腻晕开，才觉得活络了许多。
“阿苑，帮朕把玉冠松了吧。”
“陛下一会儿不召几位大人一块儿用膳嘛？”秋苑问。
云朝唇齿间咬碎了山楂，“陆芥那几个都是老骨头，现下怕是躺着呐。朕若只召吴将军他们，又显得有偏颇。还是算了，索性都不见了。”
他说着又叫了安德全进来，“让张禄筠他们都各自安排吧，今日不用来给朕请安了。”
安德全：“喳。奴才这就带人去传话。”
秋苑又回身倒了一盏清茶来，这才开始拆他的发髻。
往常都是由专门几个梳妆宫女来弄的，秋苑的手法反倒是不怎么娴熟。
好在云朝的发垂顺，解了玉冠便兀自倾落。
秋苑拿着金梳一遍一遍地捋直，又取来墨黑的发绳，松松地绑了一半的发。
云朝吃完冰糖果便开始喝茶，双手捧着茶盏惬意地浅抿了几口。
直至日暮西山，窗外的雨势渐小，临近看只有灌木树下滴滴答答下着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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