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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医院偶遇


中秋假的第二天,沈南晏带着陈易去了医院。

        陈易提着两大袋礼物走进病房,大声道:“奶奶!你怎么样,我可想你了!”

        “是小易呀,你怎么来了。”老太太做起身子,脸上的笑快要溢出来了。

        自打离开棉城,老太太身边除了沈南晏和他母亲,几乎没有再见过别的熟面孔,陈易的意外到来,让她又惊又喜。

        “中秋节来给您送月饼呢。”陈易笑着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又在里面挑挑捡捡地拿出一个月饼。

        老太太笑得灿烂,脸上的皱纹柔和地聚拢到一起,是岁月沧桑抹不掉的痕迹。自打查出癌症以来,她又苍老了许多。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她笑道。

        陈易把月饼打开,用塑料小叉子叉了一块月饼放在老太太嘴边:“奶奶,张嘴,啊——”

        老太太配合着张嘴:“啊——”

        陈易看着奶奶高兴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开口解释道:“奶奶对不起啊,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不能陪您过中秋,不过咱提前一天过也不算早,是吧?”

        反倒是老太太一点也不在乎这个,依然笑眯眯的:“是啊是啊,不早不早。”

        他像对待一个小孩似的,耐心又细心地把一整盒月饼都送进了老太太嘴里。

        沈南晏在旁边看着,嘴角也微不可见的弯了一个弧度。

        陈易和沈南晏从小一起长大,他俩一个性情冷淡,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一个则开朗大方,乐于分享心情。两个性情全然不同的人,却恰到好处的互补。

        老太太看着他们从牙牙学语的小孩一步步长到如今的少年,要说心里没点感触,那是假的。

        她想着,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呢。

        “阿晏从小性情寡淡,身边也没个什么朋友,现在又离开棉城来了这儿,也亏得你还记得他,不然他可得把自己闷死。”老太太说。

        “哪能啊,我们晏哥光是靠这一张帅脸都能招来陪聊呢。”陈易眼睛看着沈南晏,意有所指。

        一直没说话的沈南晏终于舍得出声:“别瞎说。”

        老太太惊喜道:“哎呦,是吗?阿晏这么厉害呢?”

        沈南晏和陈易的声音同时出口。

        沈南晏:“奶奶你别听他瞎说。”

        陈易:“那可不是吗?”

        老太太:“好好好,只要你们两个孩子好,怎么样都行。”

        沈南晏想说这是哪门子的好,但是听了后面的话,心里却是五味陈杂,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反倒是陈易接话快,看着老太太道:“这哪儿成啊,光我们好可不行,您也得好。”

        老太太心态向来乐观,这会儿正高兴着,也就顺着陈易的话说:“行,咱们都好。”

        老太太拉着他们二人说了许多,从他们的童年丑事说到未来期许,像是要把这辈子想要讲给他们听的话都讲完。

        陈易和老太太聊得很欢,沈南晏在一旁听着,只偶尔插上两句。

        吃过午餐后,沈南晏和陈易向老太太道别,让老太太赶紧午睡,安心养病,陈易说:“奶奶,我以后还会来看你的。”

        老太太笑着点头,目送他们离开病房后,她在床上躺好,掖好被子打算睡觉,不一会儿眼泪却一点也不争气地从闭着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她心里想的确实,真好,孩子们都好好的。

        沈南晏和陈易离开病房,站在走廊上等待电梯。

        陈易问:“奶奶身体还好吗?”

        沈南晏轻轻摇头:“不太好。”

        随后他俩谁也没再开口说话,他们想要心照不宣的越过这个沉重的话题,但是谁也找不到新的话头。

        医院的空气里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这层楼大都是些需要静养的病人,因此并不吵闹。午休时间的走廊上只有一些推药物的车轱辘声,医生护士们都在尽量减少噪音,但是这些声音像是黏在空气中似的,怎么也消不干净。

        就跟病魔似的。

        有的人努力克服,却怎么也克服不了。哪怕他们每天早睡早起,作息规律,不抽烟不喝酒,甚至连屋外的路边摊都很少尝上一口。

        所以说,人,生来就注定不同,从你的基因开始。

        叮铃——

        电梯到了,陈易迈腿走进去。

        沈南晏抬眸,却看到一副意外的场景,原本打算往前的身子顿了片刻才又继续往里走。

        电梯关门,开始下落。

        “怎么了?有东西忘了吗?”陈易问。

        沈南晏回答:“没有。”

        “午好。”江逾白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沈南晏。

        “午好。你……生病了?”沈南晏实在不会找话题,于是挑了个虽然是明知故问但确实十分适合表达同学关怀的句子。

        谁知江逾白非常给面地回答道:“没有。”

        沈南晏:“……”

        那你穿哪门子的病号服。

        沈南晏盯着他看了半晌,只见他完手完脚,红光满面,精气十足,确实没有一点病态。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逾白也一反常态,没有叽叽歪歪。

        陈易非常是时候地打破尴尬:“你们认识?”

        沈南晏:“嗯,新同学。”

        “啊,同学啊,你好你好,我叫陈易,是沈南晏的发小。”陈易非常热情加自来熟。

        江逾白也非常热情地打招呼:“你好你好,我是江逾白,沈南晏同学。”

        刚好这时电梯开门,江逾白走出电梯,沈南晏紧随其后。

        突然电梯外响起一道非常大声的关切声:“白哥你醒了?有没有事,我和陈盛正打算上楼看你呢。”

        江逾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吓一大跳,一个不留神往后退了半步,不偏不倚正好撞上沈南晏。

        好在沈南晏反应快,伸手扶了一把。

        江逾白大概刚从温度很低的空调房里出来,沈南晏手指触及他手上肌肤的时候,传来一股淡淡的凉意,像是冬月的冰雪,酥酥麻麻地顺着手指蔓延。

        明明是很舒服的触感,却莫名激得沈南晏迅速收回了手,洋装无事发生。

        江逾白简单说了句“谢谢”,没有注意这个细节,满心只想着路右旗这人大惊小怪。

        他语气里满是嫌弃:“去去去,大呼小叫啥呢,有什么好看的。”

        路右旗强迫他转了两圈,拍拍他的手臂又踢踢他的小腿,没见他表现出什么不适,只是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些。

        路右旗万分焦急地赶来,这会儿见了活的江逾白,还是将信将疑:“真没事?”

        江逾白使劲掐了他手臂一把:“我好的很,滚。”

        还能骂人,看来精神状态不错。

        路右旗这下相信他白哥没事了。

        “我心急如焚地跑来看你,结果你就穿着一身病号服来跟我说你没事?”

        江逾白睨他一眼:“怎么,你还挺希望我有点什么事?”

        路右旗耸耸肩,不置可否。

        他还打算说点什么,却听见了陈盛跟人打招呼的声音。

        “沈南晏,你也在啊。”

        沈南晏转头看他:“嗯,家人病了,来看看。”

        他往江逾白的方向瞟了一眼,问:“他怎么了?”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路右旗的什么开关似的,听完后兴奋得不能自已:“昨天大半夜他非要带我和陈盛去吃宵夜,结果把自个儿喝高,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哈哈哈哈掉公园的观赏小水池里去了,怎么扯都扯不出来,非要在里边游泳哈哈哈哈。”

        陈盛虽然也想笑,但他努力克制着,补充到:“然后公园管理人员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他扯出来,宋阿姨,也就是他妈赶到把他领了回去。今天一早他电话不接,我们联系不到人,就问了宋阿姨他的情况,阿姨说他在医院,我们就来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这就把人给逮着了。

        昨晚为了庆祝江逾白没有因为赌约而丧失人权,他打算小小地吃顿饭,表示对自己坚守底线的奖励。

        一路上他带着陈盛和路右旗东拐西拐的,终于在离家不远的路上找到了一家烤串店。

        陈盛看着那家店铺,扶额道:“拐一个路口就能到的地方,你东拐西拐的到底是图什么。”

        江逾白:“你不觉得这样很神秘吗?”

        神秘个屁。

        对于挑食达人来说,其实就是没找着比这家更和胃口的店。

        江逾白驾轻就熟地点了一些喜欢吃的烤串,又拿了几瓶啤酒。

        “你行么你,别喝出事后又让我俩给你善后。”路右旗看见他的举动,发自内心的害怕。

        “小瞧谁呢,我今年一定比去年有长进。”

        江逾白喝酒的本事不知道随谁,有着常人不能拥有的“一杯倒”体质。

        这是江逾白以前没有发现的,因为家庭原因,他平日里碰不着酒。可他又偏偏是个好奇心强的人,去年的今年,他喝下了人生中的第一杯酒。

        酒杯不大,量不多。

        但架不住那是白的。

        一杯下肚,他喉咙开始火辣辣的疼,没过多久就神志不清,合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

        开什么玩笑,我堂堂校霸上可勇攀高山下可乘风破浪,现在却告诉我我连一杯酒都承受不住?

        从那天起,他就暗自下定决心,以后每年都要尝一次酒,看看自己的酒力有没有长进。

        第二年,也就是今年,再具体点也就是今天,他喝完酒后醒来,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医院。

        此时的医院,连空气都是刺鼻的。

        路右旗还想说什么,却被江逾白无情打断。

        “打住打住打住打住,多大点事值得您浪费口舌吗?”

        “不浪费不浪费,宣讲我们白哥的光辉事迹,怎么能是浪费口舌呢。”

        这是哪门子的为我说话?

        他偷偷看了沈南晏一眼,没想到沈南晏也刚好把眼神递过来,俩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猝不及防地交汇,静默两秒。

        江逾白被看得发麻,有种不好的预感,默默移开视线。

        果然,下一刻沈南晏开了口:“从来不喝酒?”

        他居然还记着那时候说的胡话——打架抽烟喝酒什么的,我从来不干。

        “堂堂学霸的脑子每天都记着这些事?”江逾白着反问。

        沈南晏漫不经心道:“嗯,有问题?”

        想着这里是医院,江逾白强忍着一股气,没有发泄出来,只是盯着沈南晏:“砸我场子你很高兴?”

        沈南晏被他盯了也不躲,眼神懒散地回视过去,没有太多情绪,但浑身却散发着一股不容小觑地压迫感:“如你所见?”

        两人眼底都藏着一股带着硝烟味的暗潮汹涌。

        “两位祖宗,别吵别吵,和气生平。”路右旗瞧见气氛不对,赶忙插|进他俩中间劝和平。这两位祖宗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班上传闻千千万,一个也不能信。

        要说关系好,怎么会见面必眼红;要说关系不好,又怎么会让他白哥主动送药。

        这心思,跟饶了山路十八弯似的,难猜,实在是难猜。

        他这边正焦头烂额满腹心事的想着怎么劝和,阻止他们在医院用眼神打上一架,那边两人已经态度急剧转变,恢复了风平浪静,团结同学的平和对话。

        江逾白:“得,你高兴就好。”

        沈南晏:“……”一拳打在棉花上原来是这种感觉。

        确定江逾白脸上没有别的挑衅表情后,搞得他也不好意思气势汹汹了。

        几人站着都没说话,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过了好一会,沈南晏提步打算走了,江逾白忽然开口:“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听见这话,陈易目光一动,朝沈南晏看去。

        若不是江逾白突然提起,沈南晏都快忘了自己在那个雨夜被混混划过一刀的事情,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已经基本痊愈。

        “没事了已经。”

        “那就好,”江逾白像是松了一口悬了好久的气,“那我先走了,祝你家人健康。”

        “沈南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你身上的伤好了吗’是什么意思?”刚走出医院大门,陈易就问道。

        “字面意思。”

        沈南晏避重就轻的把事情经过简单描述了一遍,又安抚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担心。”

        好像被刀划伤的人不是他,而是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陈易虽然担心,但也清楚沈南晏的个性,知道他有自己的分寸,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有些事情说多了反而败坏气氛,于是他索性转移话题。

        “你这新同学挺有意思啊。”

        “是挺有意思的。”

        “能让咱沈总承认有意思的人可不多。”陈易有些吃惊。

        “嗯?有吗,我觉得你就挺有意思的。”

        陈易抱拳:“感谢沈老板抬举,以后老陈我定当竭忠尽智,不负所期!”

        沈南晏白他一眼,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迈着。

        尽管他刚才还想着陈易的好,但现在仍忍不住嗤道:“就你这脑子能替我尽什么智,省省吧。”

        陈易不干,反驳道:“我这脑子在智商方面虽然比不过你吧,但情商肯定比你高,替你解决点感情上的问题还不是易如反掌。”

        沈南晏:“呵。”

        陈易:“你呵什么呵,我告诉你你这个样子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沈南晏:“呵。“

        陈易:???

        以后没女朋友可别哭着来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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