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姜兮一行人等了好半天，才见着玄司琼羽提着一桶水吭哧吭哧地往这边赶。
“不好意思，小神来得有些晚了。”
琼羽将满满一桶水放下，擦掉额上的汗珠，气喘吁吁说道：“小神这就开启除尘法阵送几位到南疆去。”
她又提起那一桶水，向除尘门一旁的石桌走去。
石桌不大不小，表面粗糙，侧面还有些许不深不重的裂缝，像是被闲置了很久的弃石，被风吹雨打久已。
“哗啦啦——”
一桶凉水向着桌面倾泻而出，水花四溅，清澈的水流在桌面上奔涌，落到地上的瞬间变得浑浊不堪。
石桌缓缓转动，裂缝处隐隐发出金光，光芒凝聚成像，形成地图模样。
看琼羽熟练的手法，淡定的神情，和收放自如的水花。
湫桐不解：“玄司可是在进行什么传送仪式？”
身面两人齐齐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呼——”
琼羽长呼一口气，转过来解释：“这天地日晷多日不用，难免沾染灰尘，清扫干净便好。”
对于“多日不用”中的“多日”，姜兮又有了重新的定义。
玉焱哭笑不得，堪堪说道：“好。”
姜兮闷声，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一行三人随着琼羽的要求，站到除尘门处。琼羽站于日晷一旁，双手悬在日晷上，将放不放。像极了临时抱佛脚到了考室却读不懂题目的考生。
踌躇良久方才恍然大悟，像是终于想起如何落笔答题。她将日晷轮盘拨向西南坤位，上方地图中的南疆板块顺势亮起。
琼羽会心一笑，口中念起法诀，双手灵力运转，霎时，姜兮一行人脚下便现出金色法阵，法阵渐渐周旋轮转，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恍惚之间，法阵一颤，传来“嘎吱”声响，琼羽闻声面色一僵，慌乱见想阻止什么，却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法阵转动得越来越快，姜兮只觉身体倏地失去重心，直直向下坠去。
耳边传来破开云层的簌簌声响，四周狂风不停，像是鞭子一般，一遍一遍地抽打着她。
除了失重引起的恶心之外，胃里也是好一阵翻江倒海，那感觉像是一瞬间把她丢进了卷筒洗衣机。
“啊——”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穿云破石般在空中回荡。
当然除却他们的尖叫声，还有从上传下来另一道无济于事的声音——
“殿下！不关小神的事！”
“是天地日晷年久失修，不怪我的啊——”
好啊，公司出现重大问题，犯错员工不仅不反思自己，反而甩锅领导。这到底是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姜兮平生最怕痛，在急速的下坠中，她只祈求摔下去的时候不会那么痛。
天不遂人愿，姜兮是被疼醒的。
她的腿受伤了。
裙裾一角浸出猩红液体，伤口处发出阵阵刺痛。
四周情况不明，也不知道玉焱和湫桐是否在附近，她只觉得闭眼一片漆黑睁眼还是一片漆黑，不仅一片漆黑，空气中还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无形的压迫感铺天盖地传来。
她忍痛艰难起身，手中掐诀燃起一道微弱火焰，四周被暗暗火光照亮，她望见底下是泥土和细石，身后不远处是一块有弧度的墙壁，而身前则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心中略微有了一个猜想：此时此刻自己落入了一个被黑暗填满的巨大天坑之中。
四周万籁俱静，死寂一片，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将呼吸放得极轻，迈步向身后的墙壁靠去。以减少在陌生环境中被突袭的可能。
待略微确定自己所处的方位后，姜兮便将神识慢慢放出，试图寻找玉焱和湫桐的气息。
可当她将神识放出去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来自人界对神格的压制。
不仅周身的灵脉阻塞识海凝滞，而且连灵力也只剩下之前三成。
况且她现在又受了伤，在摸不清前路的情况下，无疑是雪上加霜。
微薄神识在一片黑暗中小心翼翼摸索前行。
黑灯瞎火中她探寻到的不是玉焱湫桐的气息，而是一股更加浓厚沉重的危压。
姜兮：糟糕，碰到不该碰到的东西了。
霎时间，变故陡升。
姜兮旋即将神识收回，飒然听得四周一阵罡风骤起，婴儿的哭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吼声如波涛骇浪的潮水一般拍打在四周岩壁上，又悠悠荡回。
一时间，空旷的坑洞中飘荡起连绵不绝地哀嚎。
是怨灵，而且是成片的怨灵。
黑压压，死沉沉。
怨灵们好似发现了生人气息，骤时兴奋不已，如离弦飞箭般向着角落冲来。
然而，纷乱黑影未等靠近，便被一道蓝色灵力如吹毛断发一般拦腰斩断。
一道黑色残影随即消散空中。附近怨灵呆愣一霎，立马更加铺天盖地地呼啸而来。
靠在角落的少女眉头紧蹙，凌冽杀意再次在手中凝聚，一排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冷哼出声。
麻烦。
对比起姜兮这边的生死攸关，命悬一线不同。
玉焱和湫桐这边的情况就没有这么焦灼，但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天地日晷一转，除尘门一过，便算是出了天界，自然而然封印起了神仙身上的部分神格与神力。
少了灵力的加持，素日里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凌空飞行，就变得异常恐怖如斯。
不熟悉的下降，无力的恐慌，让玉焱连尖叫的机会都没有，就昏死过去。
不用多说，他也是疼醒的。
不过他的疼比起姜兮的疼就无足轻重许多。
他转醒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怨灵凶魂，而是自己在空中晃荡的手脚。倒垂的头由于重力影响，变得昏昏沉沉，小腹处也传来一阵不轻不痒的痛，让他很是不舒服。
脚下缥缈虚浮，玉焱睁开眼睛向下看去，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豁然明白过来，他这是挂在了悬崖的木桩上！
他试探着运转周身灵力，果然和姜兮一样，只剩下了三成。三成灵力虽然不多，但是正好够他一个人先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滴答，滴答——”
还略微带着一些温度的液体，擦着他的手滑过，留下一道鲜红的印记。
是血。
他顺着血液滴落的方向抬头望去，只见在他上方不远处也赫然挂着一个人。
青色衣裙，飞云发髻，不是湫桐还能是谁。只见她面色铁青，额头上的伤口不停冒出涔涔血迹。
“湫桐，湫桐！”
玉焱难掩忧色，竭力出声去喊：“你怎么样了？”
上方人影一动不动，没有给他丝毫回应。
怎么办，灵力只够一个人离开。
在天坑角落，一蓝衣女子正被一团团黑影重重围住，她掌心凝结出的法光中藏匿着若有似无的繁复纹路，每一道都像是一把杀人夺命的尖刀。
四下怨灵来了又散，缕缕不绝。
她残存的灵力也快消耗殆尽，蓝色保护法层已经开始出现细小漏洞。聚集在四周的怨灵灵敏异常，漏洞初现，三两只怨灵便已经见缝插针地钻了进去。
怨灵死气如刀似剑，只需要轻飘飘地往姜兮身上靠去，殷红的血珠立马从划破的衣袖中冒出。
怨灵实在太多，此时她的内府识海已经开始传来隐隐干涩痛感，无力的双腿开始不自觉颤抖起来。
不似上一次在系统惩罚的幻境之中，这一次她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压迫，渐弱的丝丝灵力和疼痛的道道伤口无一不在提醒着她大限将至。
她真的坚持不住了，要不，就放弃了吧。
来世她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要穿越到自己的狗血小说中去。
正当她准备敛去手中灵力，等待着怨灵给她一个痛快。只觉前方飞砂走石间，向着她的方向传来一阵雄厚磅礴的灵力。
附着缠绕在她身边的怨灵，在阵阵尖叫嘶吼中消弭无踪。见眼前危机消散，姜兮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顿时靠着身后岩壁滑坐在地上。
“不自量力。”男人浑厚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牧渊？他怎么来了？
红衣男子手中燃起一团明亮火光，猛地向天上抛去，整个天坑霎时光芒四射，眼前景象变得一清二楚。
无边无际的黑色浪潮如同乌云一般在空中汇聚，红衣男子随即化身为一道红色电光向着黑影汹汹袭来。
逐渐，红色电光如蛛网一般，从内而外将黑影缠绕封锁起来。待红色法阵将黑影牢牢锁住之后，猛地向内缩进。
姜兮只听得一阵砰响，巨大的黑影自中心处一整个炸开，顷刻之间，黑色残影伴随着惊恐尖叫，如尘雾一般随风散去。
拨开黑雾，烟云散去，一个红色剪影逆着光亮，向着她的方向渐渐靠近。再次将她笼罩在一团阴影之中。
男子眉间红印依旧泛着若隐若现的微光，这一幕画面，姜兮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她现在想不出来。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竟然前所未有的感到一丝心安。
“你来做什么？”姜兮力乏，扬唇问道。
红衣男子在她面前慢慢蹲下，身后光晕从他的肩侧倾泻而下，洒在她的脸上。
男人薄唇微扬：“路过。”
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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