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三
“要不是你，我早就成了皇子妃！”
王轻轻俏丽的脸上露出怨恨之色，只是这怨怼是针对谁的就不得而知了。
卜陵光止住了眼泪，红着眼眶，定定地将王轻轻等人纳入眼底。若是今日得以苟活，灭门之仇，他卜陵光日后定当双倍相报。
一眼看穿他的心事，王轻轻嗤笑:“想要报仇？寻天家报仇？你可真是异想天开！”
“也罢，今日你也活不成。”
“住口！”忽然，门外一队持刀侍卫簇拥着一位身穿紫衣蟒袍的男子走进来。
卜陵光怨恨地看向门口，牙齿战栗，强忍着没有扑上去撕打:“陈观礼你凭什么灭我满门！我卜家并未对不起皇家！”
然而，陈观礼只是不屑地摇头，一副志得意满的姿态。他说:“王土之上，岂容你卜家辩驳！”
说罢，他又补充一句:“你的命就今日留在这里，与卜家上下一起葬身火海吧！那个叫红豆的侍卫可救不了你，呵——”
陈观礼正笑着，突然觉得背后一凉，身旁的侍卫反应迅速地拦在他身后，被一支暗镖给抹了脖子。他惊恐地躲进侍卫的保护圈中，眼神四下探测:“谁？红豆。你出来！”
一声冷笑在屋内响起，它张开了巨大的羽翅，盘旋四合，鼻尖呼出的冷气直往陈观礼的脸上喷去。
突然，一道玄色身影直挺挺地落地站立。
“啊你！竟敢装神弄鬼！”
秦简被他吵的聒噪，举剑抵住他的喉咙，陈观礼蓦的闭嘴。
“你、你快放了殿下，否则我就杀了卜陵光！”
一侧首，秦简看见，王轻轻握着一只凤钗刺向卜陵光，一点血红渲染在他白皙的脖颈上。秦简偏头瞧了眼，便爽快地收了剑。
陈观礼刚松一口气，陡然胸口一凉，垂头一瞧，雪亮的剑刃贯入了胸膛。
“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秦简静静地与之对视。
右手抽剑横扫，周围的侍卫只觉身子一轻，再看时，不知所措地望着还停在原地的身体。
王轻轻剧烈地颤抖着身体，神色恐惧，手下力道没个轻重。
卜陵光痛呼出声，脖颈上的血痕加深，看的秦简眼眸微暗。
“放了他，我便让你们活着离开。”
说罢，她反手又刺了陈观礼一剑，声音冷肃:“别想着逃跑，殿下，你看看外面。”
他痛苦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冷汗涟涟，哪有方才半分的得意。大腿上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血流不止，瞧的人心有戚戚。
闻言，他强撑着脑袋往外瞧，心下如冰水浇头，只见他带来的弓箭手已经被一群戴着黑面巾的剑客给杀了。
陈观礼抿紧唇，颤抖着说:“你想要什么？”
“放了卜陵光。”
“好。”他垂眸道，神色阴鸷。
得了陈观礼的保证，秦简径直走向卜陵光，伸手打掉王轻轻手里的凤钗。
卜陵光怔怔地看着她，突然泪崩地扑进她怀里:“我以为你不来了——你来晚了——”
衣衫前襟被眼泪濡湿了一大片，秦简一直紧提着的心脏突然落了地。幸好来的及时，人还没有挂掉。
她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在卜陵光的惊呼中，将哭的不能自已的人一把打横抱起，冷着脸往外走。
实际上，秦简正和系统聊天:“我怎么觉得这个发展奇奇怪怪——为什么卜陵光在我面前是一副很柔弱的感觉？”
“那是因为你太有安全感了！”
其实，她本来可以早些赶到卜府救人。如果这样的话，卜老爷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可是这般做会打断基本的剧情走向，可能导致难以承担的蝴蝶效应，而且卜府里其它无辜的人也会尽数葬身在这场无妄之灾里。
两相权衡之下，秦简还是先去了城外的卜家暗卫营，去请暗卫长帮忙。
此前，卜家父子已经推测出圣上会对卜家下手，可未曾想到陈观礼会暗中再插一手，不等降罪的圣旨下达便直接要灭人满门。
等她带着暗卫们赶来时，屠戮已经进行到一半，卜老爷已经死于他手。秦简安排暗卫兵分两路，一队暗杀弓箭手，一队去阻击陈观礼的后援。
在触及卜陵光哀绝的目光的一瞬，秦简忽然心生起一丝退缩和愧疚。
有些劫难，躲不掉，避不开，纵使人已经预料，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恐怖的巨口不断逼近。
万般劫难需自渡，她只能旁观，卜陵光从满门灭绝的痛苦中挣扎走出，从不幸的蚕茧中痛苦地破开化蝶。这是既定的命运，没有如今的噩梦，他便难以成为日后那个叱咤风云的皇商富贾。
秦简察觉到怀中人的挣扎，垂眸问:“怎么了？”
卜陵光缩了缩脑袋，闷哼着说:“放我下来吧，我是个男子汉。”
扫视一圈，周围的人皆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秦简恍然，眉梢微挑道:“被我抱着，怎么就不是男子汉了？男子汉顶天立地更体现在承担责任。何况，我现在要施展轻功，你难道要在地上追着我跑？”
卜陵光噎住了，只好道:“我想将父亲的尸首带走。”
秦简朝外喊道:“甘四，把老爷的尸体带走！”
出了云和城，暗卫们要带着卜老爷的尸体和卜陵光遁走，卜陵光坚决不肯。于是乎，暗卫们只好先带着尸体躲起来了。
陈观礼的追兵很快追了上来，秦简带着卜陵光东躲西藏，时不时现个身引诱追兵。
卜陵光早已褪下了大红的喜服，外面套着一件顺来的粗布麻衣。脖子上的伤口经过简单的消毒处理后，缠上了干净的白布。
经过几次追躲，他早已累的气喘吁吁，全身狼狈不已。眼见追兵的身影在山道上愈来愈近，甚至能听见他们兴奋的嘶吼声，秦简开口提议:“要不我们分开走？”
卜陵光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道:“我跑不动了，红豆你走吧。”
说罢，他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从里衣的暗袋里掏出一只玉瓶递给她:“这是心蛊毒的解药，你快吃了。日后你便自由了！”
日光惨淡，照耀着他苍白的脸颊，两旁的林木在风中萧萧瑟瑟。
秦简手握着玉瓶，直视他道:“你根本没打算活下去。”
被戳中心事，卜陵光张了张唇，陡然失去力道般瘫坐在地，说:“圣上要我卜家亡，我如何能报仇呢？我活着，还会连累你。”
秦简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后退一步，露出满眼的失望:“你之前说错了，你不是个男子汉。而我也看走眼了，我以为一直追随的少爷终于长大懂事了，成长为一个能担起卜家几百口人命的顶梁柱。
可是在最后，是少爷你亲自打破了这个不切实际的美梦。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改变过，从头到尾就只是一个窝囊废！”
“我没有！”卜陵光怒吼，双目蓄满了泪水。
“你没有？遇到困难和麻烦，一味的抱怨，一味的逃避。也许你有过努力，有过尝试，可只要遇到失败，你就会像地上的蜗牛缩进壳里。你从来不去想卜府被灭门的背后是否还有未解的真相，只看见事情与皇家有关，就不敢再提报仇的事，更不想去管那些还活着的人的出路！”
“你说不想连累我？可自我们相识以来，我遇见的哪件麻烦不是因你而起！你以为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可以抹杀一切，换来我的感恩戴德。卜陵光，你太天真了！”秦简说到最后，整个人突然冷静的不可思议。
目光深深地凝视着他，秦简忽而轻笑了下说:“只要你承认，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窝囊种。我就如你所愿，带着解药离开。”
马蹄嗒嗒地逼近，脚下的土地发出有规律地震动。
他侧眸看了眼追兵，他们脸上的神情清晰可见，那是嘲讽，是讥诮，是怜悯不屑，仿佛他是一条又怂又蠢的可怜虫。
他拼死命地咬紧牙关，明明他只要承认一句窝囊废，一切就都解脱了。可是在她深沉的目光和追兵讥诮讽刺的眼神中，他真的说不出口。
指甲掐进皮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流下，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神坚定地大喊道:“我——”
突然秦简身形一动，抓过他的衣襟朝树林掠去，数发羽箭咻地飞射而来，她翻手抽出长剑抵挡。
等将将甩脱了追兵，秦简将人放下来。她们正站在一处陡坡顶，坡下是平缓而水深的河流。
秦简打开盖子，服下解药。
卜陵光微一抿唇，眼神仍旧坚定如初，直愣愣地瞧着她:“我不是，我不是窝囊种。”
然而她并不回应他，只说:“若是日后有人救了你，你需得感恩回报他。另外，凡事不可只看眼前，也许还会有转机。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只希望你能听取一二。”
“我已服下解药，主仆情谊了尽于此。从此以后与你再无瓜葛。你走吧！我不会有事的。”
卜陵光猛然睁大了瞳孔，在秦简轻浅的笑中，被一双布满粗茧的手给推了下去。
明明他说了不做窝囊种，为什么还会被抛弃？
她说过“我不会有事的”，那以后还能再见吗？
为什么父亲离他而去后，紧接着红豆也要离开，他真的很让人讨厌吗？
“扑通——”卜陵光晕后砸进了河水里，溅起一片高高的水花。
“快、快！”一直候在某树丛里的两个穿着粗布短打的男人，匆忙放下手中的干粮，一头扎进水里将卜陵光捞了起来。
而秦简在看到卜陵光被人捞走后，转身运起轻功飞走了。
“别跑了！”陈观礼骑着一匹马驹走出来，脸上是狰狞的怒笑。
秦简意味深长地瞟了眼他座下的小马，在他恼羞成怒的眼神中，轻飘飘道:“不跑了。”
随后纵身一跃，掉进了万丈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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