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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带着鹿角帽子、身上挂着五彩斑斓配饰的巫医把硝石放到了伊奥菲的唇上,接着搓了一搓。被硝石粉末呛到的伊奥菲咳嗽了几声,睁开了双眼。奥托松了口气,总算是没出什么大事。

        “很遗憾要让你经受这一切。”莫桑克酋长那粗厚的手掌握住了伊奥菲的手,“若不是这世界弱肉强食,你本不该如此之早地接受战争的苦难。”

        “那些铁皮人举起屠刀的时候不会分老幼男女。”虽然身体虚弱,但伊奥菲的眼神仍然充满坚定,“伤痛是我的荣幸,战败也是暂时的。只要我们还没有回归故土,以头领的身份也罢,以战士的身份也罢,我都会战斗下去。”

        莫桑克叹息着摇了摇头:“我们几千年前就已经战败了,好好休息吧。养好身子,我们再议。”

        “可”

        莫桑克盖好了伊奥菲的被子,示意她别再说了。奥托觉得房间里的氛围有些尴尬,于是便准备悄悄离开。但莫桑克叫住了他:“奥托爵士?”

        “我不是爵士,我是个迷望骑士。”奥托担心山民酋长无法理解迷望骑士的涵义,于是又补了一句,“爵士们为誓言而战,我则是为了金钱。”

        “啊,那就好。至少你不会像那些为誓言所困的人那样变得不可理喻。”莫桑克拍了拍他的肩,“让我们出去聊一聊吧。”

        奥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大概对方是把自己当成了托波莱因一类的贵族心腹。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绝,于是便只能乖乖答应。在离开房间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伊奥菲。女山民正注视着他——不,是注视着莫桑克。

        先前伊奥菲昏迷时,奥托和其他山民七手八脚地把她抬进了巫医的房间。在那之前,他并没有什么闲心思去打量这个大山洞。当他和莫桑克边走边散心时,他方才注意到了山民们的伟力和智慧:他们在岩体上开凿洞穴和石梯,并用藤蔓和木板构成了一道道悬空的高桥。他和酋长便在在这些藤蔓桥上漫步,俯视着山洞里的一切。

        “据说这山洞建造之初,这大厅里摆放了能足足容纳一千同胞的桌椅。到了我这一辈,桌椅已经绰绰有余了。”莫桑克酋长扶着栏杆,看着空荡荡的大厅,“前几天,我派了五十人去帮助托波莱因爵士。但只有你和伊奥菲带着奥康坦大人的妻女回来了。”

        “我很抱歉——”

        “你不必抱歉,这是常态。每天,我们这里的人都会减少。要么死去,要么离开。”莫桑克苦笑了一下,“我已经很累了。我已经厌倦了为了土地和领主的纷争而派出我的同胞们去送死。奥康坦也好,塔帕斯也好。相比起来,塔帕斯还更一劳永逸一些。”

        顿时,奥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事实上,他擅长的东西不多,打打杀杀勉强算是其中一项。而说服他人显然并不在这一列。更何况,他对政治一无所知,也不清楚自己的话语会带来什么后果。

        “托波莱因爵士之前曾经带给我一个消息,他逮到了一名塔帕斯的刺客。那个刺客的名字就叫奥托。”山民酋长转头注视着迷望骑士,“奥托阁下,塔帕斯是一名怎样的人?他会兑现自己的承诺吗?”

        “他是一个不会吝惜报酬的人。”奥托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斟词酌句,“但报酬和代价总是相同的。”

        莫桑克沉默了一阵。他的内心似乎正在做着激烈的斗争。没由头地,他忽然谈起了伊奥菲:“伊奥菲是一个很勇敢的孩子。”

        “我知道。”奥托对她的勇敢有着全方位的了解。

        “她的父母都是好样的,都是杰出的勇士。我没有儿女,便视她如己出。她的父母死于士兵的围剿,因此她有着源源不竭的动力去拼命。”莫桑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很羡慕她有这般勇气。”

        “您本来就有。您是酋长,山民战士们都敬服您。”虽说听上去像是恭维,但奥托清楚,在这种部族,没本事的首领是难以服众的。

        “我的勇气都被偷走了——被我的职责、我同胞的性命、还有我族的命运偷走了。”山民酋长叹了口气,沉默良久。末了,他和奥托说道:“这场谈话先到此为止吧。我的手下为奥康坦大人的家眷安排了一场接风洗尘的晚宴,您旅途劳顿,也请在宴会上不要客气。”

        “好。”

        奥托见过很多宴会,大抵都是乐师奏乐、弄臣起舞,贵族们则在音乐和笑声当中喝酒吃肉。天下的宴会大多是类似的,只不过山民的更具特色一点:他们的配乐是醉汉的吼叫,他们的弄臣则是自己。有的山民喝上头了,就开始嬉笑怒骂、拿起手中的东西隔桌互扔。

        莫桑克很贴心地将贵妇人和少女安排到了自己的上座。但她们仍然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奥托习惯了这种嘈杂的场面,但他也很不自在。那名贵族少女就坐在自己的旁边,自己也不太方便和往常一样狼吞虎咽。他被迫“贵族”了起来。

        “您喜欢诗歌吗,奥托先生?”少女没有吃肉,只喝了一点酒,便转过头来同奥托搭话。奥托估计她是为了缓解内心的紧张。但其实他的内心也是如此。他不识字,更别提鉴赏诗歌了。

        “是的。”奥托吞吞吐吐着,在内心祈祷着少女不会再追问更多的细节问题。

        但她还是问了:“您读过《愚人的爱意》吗?”

        “没有。”

        少女犹豫了一下:“那您读过《约书》吗?”

        啊,这关于三神与凡人之约的宗教典籍谁没读过!基本上,每个牧师都会在街头布道的时候讲。奥托赶忙应道:“读过。”

        “但这个我不太熟。”

        尴尬的气氛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突然,少女转向贵妇人,扶着自己的心口说道:“妈妈我感觉有些不舒服,我能出去透会儿气吗?”

        贵妇人点了点头:“让奥托先生陪你去吧,安全起见。”

        听了这话,少女当即站起身,提溜着裙子,一路穿过食物的残渣和纷闹的山民。奥托也只能无奈地追赶了上去。等跑到外面的时候,奥托看见少女正扶着岩壁气喘吁吁:这点路程可能抵得上她一个星期的运动量。

        “终于!”少女舒展开双臂,就像被从某种牢笼中解放出来一样。她笑了,奥托之前从未在宴会上看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说实话,离开宴会之后他也变得自在了很多。他很喜欢那种一边喝点小酒,一边欣赏风景的感觉。只是可惜,刚才他没记得把酒杯带出来。

        “奥托先生愿意听我吹笛吗?之前我找诗人学了一点。”少女从衣袖里摸出了一支短笛,“我妈妈总是教我纺绣才要紧,但我还是很喜欢音乐。”

        “悉听尊便。”

        少女竖起短笛放在唇边,悠扬的笛声便开始在湖边的旷野回荡。奥托虽然不懂音律,但他感觉这笛声很尖。本来,这笛声应该高昂,但少女每一段都吹得很长,所以反而有一种凄婉悠扬之感。奥托想起了大战过后的战场,那种遍地尸体、乌鸦寥落的情境很适合少女的笛声。若是世间有亡魂,那它们也应该会因这笛声而哀哀哭泣吧。不知不觉中,少女吹完了一曲,转过头来看着奥托。

        “吹得很好。”奥托为她鼓起了掌。

        “其实,奥托先生,我一直想问您一件事情”

        “没关系,放心问吧,我有问必答。”

        “是不是您杀了父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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