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祁掌门瞥见地上躺着的儿子，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一直知道儿子心中想法，只是没想到竟会如此扭曲。
在赶来的路上，他就借助阵法上隐蔽藏着的传影阵了解阵中情况。
对着这个造成祁家族人魂魄被困百余年的儿子，祁掌门是气不打一处来。
收回视线，祁掌门看着面前两人。
尽管早已知道玉衡和祁夜一起行动，但亲眼看见时，祁掌门向来肃穆的神色依旧掩盖不住讶异。
他强压下心中疑惑，再度催促：“快。他们快到了。”
他们指的是谁，无需多言。
背部突然传来一股推力，玉衡往前踉跄两步，疑惑扭头看着罪魁祸首。
祁夜淡定收手：“你跟舅……祁掌门一起离开。”
听到玉衡喊对方祁掌门，祁夜就大致想通了两人关系。
没想到和紫霄山庄同样主研究阵法的赤月宗掌门，竟是他舅舅。
也不怪祁夜不知情，实在是因为赤月宗名声太小，连玉衡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也是近期才记住这个宗门。
山庄被屠门后，祁夜一直以为自己是仅剩的祁家人，没想到今日却一个紧接一个蹦出。
前者想要他的命，后者……
祁夜看了眼到来后没有过多动作的祁掌门，看着熟悉的慈爱眼神，祁夜了然。
舅舅还是往日那般，只是他的嫡子走歪了路。
玉衡站在原地，不满道：“我要跟你一起。”
祁夜却没理他，径直朝祁掌门说道：“舅舅，他就交给你了。”
说完，撑着墙站起。断墙上霎时引出一个血红的手印。
玉衡想要过去扶着祁夜，却被定住了身型。
低头一看，脚底上赫然是一个禁步阵。
他动手欲解，可不管他解得多快，阵法的填补速度总是比他快一些。
祁掌门不愧是赤月宗之最，现在的他完全比不过。
阵法并不是靠见多识广，懂画阵懂解阵就够了的。
修为，以及实战经历都不可或缺。
玉衡在这短短一刻内了悟到。
解阵的手无力垂下，玉衡眼睁睁看着祁夜缓慢远去。
弧形水罩还顶在他的头顶，可施法的那个人却浑身湿透地走出了他的视野。
“等他们走了后，我们再离开，现在走太显眼了。”祁掌门停在祁书面前，背对着玉衡，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生怕祁掌门误会祁夜了结了祁书，玉衡慌张解释，毫不停歇地说了一大串。
然而祁掌门只回了一句：“我知道。别说是断了经脉，哪怕是取了他的命，我也无话可说。祁书他自己作出来的孽，总该自己还。”
“是我，没管教好他。还以为他已经改过自新。”
不等两人多说几句，天边突然急速赶来几把飞剑。
来势汹汹，正往祁夜离开的方向冲去。
不一会儿，金石碰击声夹在迎面吹来的气流传了过来。
虽不在现场，但仅凭剑势余波，玉衡也可想象他们斗得有多激烈。
瞄了眼还站在祁书身前的祁掌门，玉衡快速动手解阵。
或许是祁掌门太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竟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玉衡成功地解开禁步阵跑走。
没回头的他，自然没发现，祁掌门双眸矍铄有神，一点都不像是沉浸在痛苦中的样子。
不知跑了多久，头顶上的弧形水罩消失了。
说明施法的人已然无力支撑多余的法术。
玉衡奔得更快了些。
雨幕迷漫，将这一处许久未有人踏进的荒地废墟衬得更为阴森。
处处都是破碎的石块瓦砾，若脚下不注意，甚至有可能会被青苔滑倒。
玉衡总算看到了祁夜和围堵他的仙长。
来的都是他认识的人。
雨水冲刷着祁夜衣摆，滴落而下的水珠全染了红。
只见他一剑挥退正面袭来的利剑，却无暇关注背后砍来的一击。
玉衡心跳停了一拍，还未想清要如何行动，脚就先迈了出去，直往祁夜奔去。
他没有武器，格挡不了这一击。
禁步阵太过费时，对方移动速度也快，根本无法施展。
要怎么办才能……
脑子还未想清，双手就先行动，下了个法阵。
同时，祁夜发现了身后异状，也转过身来。
未来得及停下脚步的玉衡就这样撞进祁夜怀中，血腥味一下子包裹住了他。
头顶传来一身闷哼。
玉衡还记得祁夜身上全是伤，慌忙拉开了点距离。
背后没有传来意料中的攻击，也没听到本该响起的两剑碰撞声，玉衡疑惑扭头，发现不知何时，众仙长的行动都收了起来，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看不到他们。
他若有所感地将视线投在地面，看到阵法时恍然大悟。
方才他下意识使了混元散魂阵中提取出来的障眼法阵，能将人带入幻境。
玉衡心知法阵无法长时间困住多个修为高深的仙长。
咬咬牙，从祁夜手中夺过佩剑。
祁夜没有反抗，任由他将剑拿走。尽管脸色白得吓人，可眉一挑起，又让人觉得他精神得还能再打趴好几人：“你和他们打？”
这话吓得玉衡差点松开手。
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他立马打消祁夜不切实际的幻想：“打不过，我们逃吧。”
玉衡手提着通体漆黑的佩剑，将其悬在半空。
他先一步上剑，随后朝祁夜伸出了手。
祁夜：“你一个晕剑的人还会御剑？”
玉衡都快忘了自己撒过这样的慌，脸微红，应道：“之前学的时候不晕。”
这话脱口而出，玉衡没发觉有什么问题。
但他忘了自他修炼成人以来，几乎和祁夜一同行动，从未有过长时间的分离。
怎么有时间去学御剑？
祁夜没有点破，一个翻身上了剑。
御剑是前世学的，但玉衡许久未御过剑，一时之间有些不稳。差点就将闭目养神的祁夜甩下去。
背后传来不满：“啧。谁教的，好烂。”
玉衡：“……”
不知为何，玉衡不想别人说教他御剑的人的坏话，尤其是祁夜。
他夸赞道：“烂是我生疏，和他无关，他御剑可厉……”说到一半玉衡才察觉到不对劲，是谁教他御剑来着？
怎么一点记忆也没有。
祁夜没有催促他往下说，看了眼身后紧追而来的人，烦躁地说道：“厉害什么，都快被追上了。”
似是为了照顾无法抽空回头看一眼的玉衡，叫喊声立马自身后传来。
“别跑！站住！”
“雕虫小技，以为这样的幻境就能困住吾等？”
紧迫感让玉衡慌乱了一拍，他努力稳住剑身，正要提速，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暖意。
是祁夜靠了过来。
一只手从身后探出，握上了他正努力维持平衡的手诀，一下子稳住了因玉衡心神不稳差点翻剑的事故。
祁夜是真的没剩多少气力的样子，他靠在玉衡肩上，几乎大半重量都压在玉衡身上。一开口，有气无力的调调竟有几分慵懒感：“我来稳住，你集中精神飞快点。”
玉衡极力忽视肩上传来的触感，重新集中注意力。
祁夜另一手也没闲着，在半空中使了个诀，眼前立马撕开了一个漆黑一团的圆形空间。
这也不是玉衡第一次见空间裂缝了，稳步前行的御剑架着两人驶入后，连同黑沉沉一团消失得无影踪。
紧追而来的诸位仙长大骂出口，但一时之间却又毫无办法。
撕裂空间这种事他们可做不来。
玉衡原以为穿过圆形空间后，他还要再御会儿剑才能抵达安全区域。
没想到一出来就抵达魔宫，还是祁夜的房间。
祁夜交代完一句，别让旁人知道他回来了，就晕了过去。玉衡看着倒在地上浑身浴血的祁夜，顿时不知所措。
他不会净身法术，身上也没有灵草，祁夜这伤若是拖下去，必然不妙。
当下行得通的，就是找旁人帮忙。
玉衡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袍，月白外袍上沾满血污，这上面没有一滴他的血，尽是祁夜的。
他不能这样直接出去，得换一下衣服。
然而，这好像是他仅剩的一套了。
玉衡默默将视线移到房间角落里的衣橱上。
不消一会儿，玉衡穿着略大的玄色衣袍，出了房间。
这不是他第一次穿祁夜外袍，过长的袖子都被他娴熟地挽起。
祁夜不想让人知道他回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何，但玉衡自然不会大意。
刚转过拐角，看到不远处的荣恒迎面走来，玉衡便立即转身换了道。
作为祁夜的左臂右膀，荣恒必定知道祁夜带着他离开。若是现下让对方发现他，那么祁夜回来魔宫一事必然会暴露。
祁夜出宫一事知道的人必定不多，他需要找一个不知道此事，但又有点权力，能拿到灵药的嘴密实点的人。
不过这样的人哪怕存在，他也不认识。
玉衡认得出的人，都是祁夜的心腹，然而心腹都知道他的行程。除此之外，就只有之前绑了他一回的吴海。
先不说他知不知道吴海在哪里，但要他找吴海帮忙……
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不是吴海带领众多魔修围堵他，绑了他又催促他走快点的诸多行为，而是房间里，倒在血泊中的祁夜。
行，大丈夫能屈能伸。
心事重重的玉衡没留意到前方走来了一名魔修。
对方看到他，颇为愉悦地打了声招呼：“这几天怎么没见你？是去哪里闲逛了吗？”
一抬头，是没见过的人。
玉衡疑惑道：“你是？”
启明哑声片刻，这才想起他之前一直都是跟在玉衡身后，从未正面出现过。哪怕在地牢里他费尽心思想要将人救出，被尊上抱在怀里的玉衡也是双目紧闭，压根就不知道他曾经的救助。
一时之间，启明不知道要不要全盘托出，说尊上之前担心你的安危，特意让我留在石杨镇暗中保护你？
这头启明还在纠结，那边玉衡就认出他来：“你是之前一直跟着我的魔修？”
启明巴不得玉衡认出他来，疯狂点头。
这可是对方认出来的，他可什么都没说。
玉衡回想起石杨镇中这名魔修的怪异举动，原本想不通的事如今很快就理顺了。
这人之前是在保护他，他和掳走他的魔修不是一路人。
或许，他可以找这人寻求帮助。
玉衡没有过多犹豫，随口胡诌道：“这几天出了魔宫随意逛了逛，没什么好玩的就又回来了。”
启明不知道玉衡和祁夜一同外出，没有怀疑这番说辞。
玉衡继续道：“你身上有灵药吗？我外出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
对于这位和魔宫格格不入的伏魔阵，启明不敢随意糊弄，一听到玉衡受伤，他连忙翻找自己的储物袋：“低阶止血灵药够用吗？”
实在不是启明抠门，而是像他这种经常要外出跑腿，偶尔还要兼个卧底什么的，时不时就要挨个刀子，止血药对他而言，十分贵重，若非尊上直接开口要，他都不想给出去。
低阶？
你们尊上都快没命了，怎么够用！
玉衡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转而委婉道：“有没有更好一点的？”
话说得委婉，可他比划的手却表达了另一种意思。
他两手之间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就好这么一点就够了。”
启明看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开玩笑，这那是一点，分明就是很多。
霎时，玉衡手背闪了一瞬。
启明正好盯着玉衡比划的距离，一闪而过的图案自然没有逃离他的视线。
以为看错了的启明揉了揉眼，恰巧玉衡手背上的阵法又闪了一下。
这回是真真切切地看清了，是相随阵。
他记得清楚，尊上之前曾要他查相随阵，因此他对这个阵法印象尤其深刻，不可能认错。
这阵法分子母阵，分别画在两人身上，会约束两人间的距离，是只有道侣间才会使用的知名阵法。
在启明眼中，尊上就是个断情绝爱之人，和道侣一词毫无关系。
以至于那时的他从未怀疑过阵法会牵扯到他们尊上，只当尊上是一时好奇。
不死心的启明试探地问了一句：“这阵的子阵是在谁那？”
玉衡随着启明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背上，轻描淡写道：“祁夜。”
启明：“！！！”
他猜得没错，但，直呼尊上其名？！
这关系……
他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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