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剧目所及皆是鲜红的场景骤然崩塌。
凌轩仙尊惊愕的神情只闪现了极短时间，便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然而他的行为却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
谪仙一般的佩剑自他手中滑出，泄愤一样狠狠刺入石墙。
再眨眼时，玉衡已经落入下一个场景。
这回依旧是他熟悉的地方。
还是在紫霄山庄。
惨败的亭台楼阁，四处可见的青苔杂草。
地面上还有流光溢转的阵法。
他从幻境中回来了？
一团灰影从眼前穿过，玉衡抬眸，差点被吓得站不稳脚。
没有实体的灰色烟雾遮天蔽日，一团又一团地自他眼前飘过。
不知为何，玉衡觉得他们似是在……雀跃着。
“不愧是阵法，你很得祁家人喜爱嘛。”
陌生的声线让玉衡瞬间提高警惕。
“别用那种眼神瞪我，我也是祁阻族人，名祁书。”
“是你的同伴。”
一袭水蓝色衣袍从一旁的断壁上走出，看到来人模样时，玉衡不由得心惊。
这张脸他有印象。
“你和赤月宗掌门是什么关系？”
虽然只有几分相像，但他还是将疑惑问出了口。
“你见过我爹？”来人略带惊讶，“他可还好？”
祁书穿着的分明是赤月宗校服，既然是在他爹的宗门里修炼，怎么会不了解掌门的情况？
玉衡没有答话，反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混元散魂阵并非温顺容易接近的阵法，单是解到这步，走到这个方位，都花费了玉衡不少心力。这还是他前期做了不少准备的前提下。
这人修为和他相当，又是如何做到毫发无损地走到这一步的？
祁书似是看穿了他所想：“这阵法能有如今这般威力，我出力不少，它怎会反抗创造它出来之人。”
阵法必然是混元散魂阵。
那么，是祁书把祁家族人的魂魄困在这里的？
为什么，他们不是同族吗。
或许是玉衡过于震惊，模样十分滑稽，祁书忽然捧腹大笑：“你这什么表情，有这么难理解吗。我恨祁庄主，也恨祁家族人，就把他们的魂魄困起来了。”
玉衡不理解，这究竟是什么仇恨，才能让一个人对同族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他们情愿送那个废柴祁夜上庄主之位，都不多看我一眼。”祁书收敛了笑意，擦了擦眼角，“这般没有眼力见的山庄，还是覆灭了才好。”
“祁庄主不是这样的人。”玉衡反驳道，“他确实曾经想要让祁夜当庄主，但他后来放弃了这个念头。”
祁书一点都不信：“你懂什么。”
“他不是同意了让祁夜去别的宗门修炼了吗，这就是证据。若是想让嫡子做主修阵法的一庄之主，怎会放任他离开。”
显然，祁夜去别处修炼的事祁书是知情的，他顿了顿，再度开口：“你怎么回事，你究竟是哪边的？”
玉衡道：“肯定不是你那边。”
于是，玉衡第二次听到了对他站位不理解的话语：“伏魔阵和魔尊？你该不会是奸细演久了，入戏了吧？”
祁书满脸写满难以置信。
在他第一眼看到玉衡时，和他爹一样，立马就看穿了玉衡身份。
既然是伏魔阵，那他必然不会伙同祁夜。只要是祁夜的敌人，那便是他的同伴。
可这人却说他是站在祁夜那边的？
“奸细？我看你才是。”玉衡反驳同时借助灰影遮挡，继续解阵，“你怎么还有脸面回来见祁家人？”
祁书轻笑一声，挥动右手，轻而易举地将玉衡方才隐秘地解除的阵法又填了回去，“这里除了我，哪还有祁家活人。没有实体的魂魄我怕什么。”
话音一落，灰影便从玉衡身边窜开，直往祁书奔去。然而无论他们如何一遍又一遍地穿透祁书而过，都无法对祁书造成任何伤害。
祁书还在讥讽：“你看。”
玉衡心知在创阵者面前，自己任何解阵举动都会一览无遗，他干脆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干。
右手抬起，急速地在半空出画阵，同时左手往下，继续解阵。
祁夜只等他一个时辰，现在也不知过去多久，若是祁夜进阵来，不知他会不会看到那些幻境。
太糟糕了。
玉衡不敢细想，若是让祁夜再度经历族人被屠，会怎么样。
祁书修为与他相当，又是熟知混元散魂阵之人，他虽无法和玉衡一般灵活用左右手出阵，但一时之间，玉衡也伤不了他几分。
玉衡前世只有和魔修对战的经历，从未想过有一日他和正道之人斗法。
哪怕是被凌轩仙尊宣布以死谢罪那日，他也不过是默认，并等待判决之剑落下。
从未想过反抗。
这么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地和正道之人对立起来。
哪怕这人的行径一点都不正道。
玉衡虽熟知各种阵法，但他实战经验实在太过缺乏，对面这人又是赤月宗掌门之子，宗门的大弟子，有着丰富的历练经验，一时半刻完全找不出破绽。
半空中飘忽着的灰影突然改了方向，众影子聚合在一起，径直往祁书方向冲去。
“说了多少回，你们对我造不成伤害。”
然而灰影只停留在祁书眼前，将他包围，并无下一步动作。
层层叠叠的灰色雾团将祁书包围，举目所及皆是灰得发黑的景象。
刹那间，玉衡那本不怎么灵活的脑袋瓜子懂了，祁家魂魄们这是在为他创造机会！
祁书如今对周遭的感知力度减弱了，但对阵法的灵敏度分毫没减，玉衡不敢浪费祁家长辈为他夺来的良机，拔腿就跑。
他打不过，还不会跑吗。
混元散魂阵是由大大小小阵法组合而成，他没必要死盯着一部分，可以先从别的地方开解。
要抵达另一个解阵地点会经过他和祁夜分开的地方，玉衡加快了速度，想要再劝祁夜等他一等，没想到在约定好的地方没看到任何人。
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吗。
玉衡心中一惊。
他进阵没多久便被卷入幻境中，那是不是有可能，祁夜此刻也在幻境里面。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身后传来了祁书的声音：“你不用找了，祁夜就在幻境里面。虽然那些场景早已过去，不过再经历一遍，或许能将他逼疯呢。这样也不错，能省下不少功夫。”
玉衡没有留意祁书说了什么。
他不过是回想起满目鲜红的一个画面，都觉得心疼难耐，更不用说祁夜。
他得尽快赶到祁夜身边。
“你闭嘴！”他猛然转身，灵力化作繁复阵法，直往祁书劈去。祁书虽看不清前方，但对阵法的感知力让他勉强躲过。
玉衡众多倾泻而出的灵力中，有一缕探入了地上的阵法中。
祁书讶异：“你要同调？”
阵法与阵法之间能进行同调，一般是等级更高的阵法吞融另一个，很考验技术。
同调失败，大概率是阵法被毁。
鉴于玉衡是阵法化人，那估计是要赌上大半条命。
“你疯了？”祁书道，“混元散魂阵和你同阶，不可能成功。”
两阵法间等级差别愈大，同调成功率越高，反之，则失败可能性愈大。
同阶级阵法同调，等同于必然失败。
灰影们也发觉了玉衡的疯狂举措，连忙扔下祁书不顾，奔往玉衡身边，在他跟前飘来飘去，似是急得团团转。
在灵力触及到散魂阵时，玉衡便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般，还能站稳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最大努力。
没了灰影阻挡，祁书抱手旁观：“还是第一次见人上赶着寻死。”
“也好，你先下去给祁夜探路，他稍后就来。算时间，青羽宗连同其他大宗门的高阶修者也快到了。”
玉衡：“为什么……”
为什么于长老不过是去了高临崖发现祁夜出逃，就能立马从那处直往紫霄山庄而来。
为什么其他宗门会如此轻易就听信祁夜在此地的消息，能这么快赶来。
他问得模糊，可祁书还是听懂了他想要问的：“是了，你是伏魔阵修炼化人，想必不知道之前的事吧，比如说，祁夜究竟是为何会被封印？”
玉衡：“！”
他从未想过。
前世他找了祁夜多年，都没找着人，有这般出色的藏匿能力，怎会轻易被封印。
玉衡一直以为是祁夜不敌正道众人围攻，可在前世，祁夜在凌轩仙尊手下护住他时，那修为，那剑法，分明比凌轩仙尊更上一层，若非他在拖后腿，祁夜完全能全须全尾逃开。
所以究竟是怎么落入正道手里的？
“说来可笑，祁夜阵法能力你知道的吧，垃圾得很，可他却痴心妄想，只身一人前来紫霄山庄，想要靠自己的力量解开混元散魂阵。”
“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
祁书说着说着，笑出声来。
玉衡气得发抖：“你懂什么！”
这话消耗了他不少气力，话音一落，他便单膝着地。空余一手支撑着身体，这才勉强没有倒向地面。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断开和散魂阵的同调。
灰影们绕着玉衡飘动的速度更快了，显然十分焦躁，可又什么都做不到。
玉衡视野逐渐模糊，耳旁嗡嗡鸣叫，他看着不远处祁书双唇开开合合，可说了什么，他看不清也听不到。
身子再也无法维持平衡，朝一侧倒去。
该做的努力他都做了，不知祁夜那边情况如何。
好想见他。
在失去知觉之前，他似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正如那日，凌轩仙尊高举佩剑，数落他诸多罪名，要他以死谢罪时，倏忽出现一人将他轻柔带进怀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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