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镇生活

孟婉秋脱下千篇一律的黑色西装，摘下头上的黑色发套，将脚上的黑色高跟鞋甩得老远，然后套上黄色肥硕的卫衣，将酸痛得不行的双脚塞进白色的球鞋，准备下班了。

        孟婉秋是一名入职两年的小镇银行职员。这里的银行客户十分固定，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爹爹老婆婆，他们中的大多数几乎目不识丁，几乎只认识存折上的那几个数字。

        今天孟婉秋站了近10个小时，不断地面对许许多多的老人絮絮叨叨的询问。

        “哎，姑娘，你看我这养老金到了没？”

        “哎，丫头，我这银行卡密码怎么老是输错了？”

        “闺女哎，你能帮我取100块钱吗？”

        虽然孟婉秋这脸上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但也盖不住一整天的一群蜜蜂在耳边嗡嗡嗡地飞舞。

        是的，今天是小镇发放养老金的日子，所以银行才这样热闹。

        银行最近实行了轮岗制度，孟婉秋最近的职位是大堂经理。

        本来以为到了六点，就可以解放了。随之，五点半“噩耗”传来，行长通知今天全员培训，结束时间八点。

        孟婉秋差点当场晕倒。

        毕业两年，孟婉秋刚开始也是有光环加成的。

        小镇就那么大，认识的爹爹婆婆、叔叔阿姨见到孟婉秋的母亲，就会夸赞几句你家姑娘的服务态度好。

        只是时间还没过一年，孟婉秋就只剩下疲惫了。

        银行不景气了，好多网点都关闭了。因为移动支付的飞速发展，连小镇的水果摊摊主都用上了二维码收款。可见，移动支付的渗透率有多强！

        这样一来，储户放在银行的钱就会大大减少。加之，很多业务都已电子化。发达城市的网点一天接待的储户寥寥无几，空荡的大厅显得有点尸位素餐。

        孟婉秋倒暂时不担心自己成为裁员大军中的一员，她只是觉得毕业两年，工资不但一分不涨，反而降了不少，内心有些失落而已。而且，孟婉秋想买一辆新的小汽车。

        孟婉秋开着她老爸十年的小轿车，不慌不张地驶过安静的街道和家门口的拱桥。

        初秋时节，夜色仅微微有些凉。晚上八点的时候，小镇就鲜少有人在外活动。本来孟婉秋是想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的。但是盖不住这个城市四季分明的气候，夏天蒸桑拿，冬天披风雪。无奈之下，只有将老爸的宝贝车车借过来了。

        为此，孟婉秋的父亲确乎有几分伤心的。他也是前两年退休的，退休前是一名小学数学老师，退休后是一名“山野居士”。常年蹲在大大小小的水塘边，等待着鱼儿上钩。自打孟婉秋借了他的车子，他的垂钓范围就大大缩减。你说他能不伤心吗？

        孟婉秋看着自己的老父亲坐在院子里一声不吭地抽着闷烟，自然是主动提出将车子还给父亲。父亲自然是欢喜的。每每这个时候，她的母亲就跳出来，厉声阻止了孟婉秋的提议。

        孟婉秋推开院子的门，她的母亲就坐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院墙上的藤蔓。

        看到进门的孟婉秋，原本面色和悦的母亲突然皱起了眉头。

        “我说婉秋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整天这副德性，怎么找得到男朋友？”

        孟母拎起婉秋衣服的一角，一副嫌弃的神情。

        “妈，现在是晚上八点钟，有谁会看我啊？”

        婉秋径直朝屋内走去。

        “那早晨呢？早晨你不也是穿这身出门的吗？”

        孟母已经有少许愠怒了。

        “唉，妈，在这弹丸之地的小镇，有人会看我吗！”婉秋毫不在意地说，丝毫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这么说，是准备破罐破摔了吗？”孟母的语气已有丝毫的冷冽。

        见此情形，婉秋赶紧转身，凑到母亲的身边，挽起母亲的胳膊，脸靠在母亲的胳膊上摩挲。

        “你堂姐回来了。”母亲说。

        “是吗？她出国留学两年了，我们都好久不见了，她现在在家吗？我想去看看她。”婉秋欢欣鼓舞地说。

        “你未来的堂姐夫今天也来了，人长得帅气不说，家里父母都是当官的，他也是。”母亲说。

        “那正好，我现在就去。”婉秋说。

        母亲拉住婉秋的手，叹了一口气，说：“看过你奶奶后，两个人就回城里了。”

        说罢，母亲就垂着脸、弯着腰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婉秋看着客厅茶几上一盒巧克力金黄色的包装熠熠生辉，便坐了下来，剥了一颗，放进嘴里，那浓香的味道真让人陶醉。

        婉秋知道她母亲在哀叹什么。

        此前某个父亲钓鱼夜不归宿、而她在公司通宵对账的夜晚过后，母亲就歇斯底里地哭泣过。

        孟父有个哥哥，孟婉秋有个堂姐。孟父是老师，孟婉秋的伯伯是生意人。打小，孟婉秋的成绩便比堂姐孟知玥好，但是孟知玥的模样生得比孟婉秋俊俏。

        孟婉秋的妈妈其实很想再要一个男孩，奈何计划生育时代，教师的生育管束尤其严格，所以孟婉秋就成为了独生子女。

        如果说孟婉秋家是被动成为独生子女家庭，那么孟知玥家里应该是主动成为独生子女家庭。

        孟知玥想要独享一份宠爱，而她的父母因为生意繁忙也愿意给她独一份的宠爱。

        虽然两个儿子都只生了一个女儿，有拂老人家的颜面。但相教而言，孟婉秋的奶奶还是更喜欢堂姐孟知玥一家。因为孟知玥的爸爸生意越做越大，孟知玥长大后更是校花般的存在。而孟婉秋的成绩，姑且只能算是优秀。

        为此，孟婉秋的妈妈觉得自己在孟家毫无地位可言。因此，孟母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孟婉秋身上，希望孟婉秋高考风头盖过孟知玥一筹。

        谁知，孟知玥弯道超车，凭借国标舞大赛全国第三的名头成功被国内最好的舞蹈学院录取，而此前孟知玥最多只能考个三本。

        而孟婉秋因为过于紧张，加之感冒，高考才刚进了一本大学。

        从此，孟母在婆婆面前再也没能抬起头。

        孟婉秋此刻独自在客厅里享用堂姐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她猜想，明天孟母看到空荡荡的精美包装盒，又会骂她没心没肺、不开化、不开窍……

        而孟婉秋在想：为什么要比较？一家人生活得开开心心得不好吗？为什么又要在乎别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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