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这是芙韵度过的最冷漠的一个新年。每天不是摆摊辛苦赚钱就是瘫睡在床上。反正看到的都是讨厌的人，何不做自己，自己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也没有人会在意她做了什么。
这天是正月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芙韵想家了。
芙韵坐在摊位上，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脚步匆忙，身上都背着大包小包，他们的目的地是离家的路口。
其实在乡下，初八基本就回去工厂开工了。正月十六才踏上征程的人群，基本都是家里有小孩的父母。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不擅长离别，小孩子被爷爷奶奶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父母一步三回头，眼框也红红的。
一辆班车离开，就带走了无数家庭的支柱，只留下老人和小孩原地驻足。
摊位前来了一个年轻妈妈，牵着一个走路还踉跄的小男孩。小男孩指着摊位的推土玩具车，示意妈妈要买。
芙韵拿起玩具在小男孩面前摇晃：“小朋友你好可爱啊，推土车很好玩对不对？”
年轻妈妈满满爱意地看着小男孩，把他抱起来靠近摊位，方便他自己选择。
“老板娘，这个玩具有黄色的吗？”年轻妈妈把蓝色的推土车放下，翻找着黄色的推土车。
“有的有的，小朋友更喜欢黄色的，我找找哦。”芙韵和她聊起来，也翻找着那一堆玩具。
“嗯，他爸爸以前是开推土机的，他平时最喜欢玩推土车了。”年轻妈妈拿着玩具逗他。
“怪不得他那么喜欢呢。”芙韵找到了黄色推土车递给小朋友，并且给年轻妈妈找钱，继续逗小孩说话，“那阿姨给你打折便宜点，快拿着小车车去找爸爸吧。”
小孩年轻太小，说话不清晰。年轻妈妈温柔地抚摸着小男孩的头，淡淡地回复：“他爸爸年前在工地被钢筋砸死了，我也要去赚钱养家了。”
芙韵无意冒犯，一瞬反映不过来，回神后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年轻妈妈浅浅笑着，笑意中混杂着直达眼底的悲伤，嘴里却说着：“没关系，习惯就好了。”
芙韵和她们挥手告别，愣神坐在板凳上，连薛斐显走过来都没有发现。薛斐显把洗好的苹果拿给芙韵：“怎么了？”
芙韵突然站起来，她下定决心，坚定地站在薛斐显面前：“我要去娘家！”薛斐显差点被果噎住：“不是说今年过年先不去吗？都和三叔他们说在做生意了。”
芙韵只是告诉他自己的打算，没理会他的疑惑。芙韵从纸箱里找金额比较大的纸币，总不好空手去娘家吧。
薛斐显赶紧过来拦着她，嘴里还念叨着：“今天没赚多少，你确定现在就去吗？回去准备一下，我和你去吧。”
芙韵拍掉他的手，把钱塞在随身带的小包里面，捶捶腿站起来：“你去不去，去的话就赶紧收摊。”
薛斐显面带犹豫，没有马上回答。梨芙韵还不想带他去呢，她对他摇摇头说：“算了算了，你也别去了，晚上我会回来。”
芙韵骑上自行车，准备回到娘家。路程很远，耗时两个半小时，芙韵却不觉得累，今天说什么都要回去。
樟湖镇的习俗是过正月十六，不过正月十五。三娘还会制作好吃的菜包籺，内馅是白萝卜葱花猪肉馅，一年就制作这一回，芙韵几姐妹最喜欢吃的节日食物。
芙韵蹬着自行车在市场买了猪肉和水果就直奔娘家的方向，一路驰骋，芙韵一点都不觉得累。
三叔坐在院子里抽烟，最先发现芙韵回来了。他急忙放下水烟筒，帮芙韵卸货。
“回来提前说一声，这样我们才能有准备啊。”三叔语气中带着喜悦。
芙韵擦擦额头的汗，笑着说：“本来不是说不回了吗？现在有事我才回来的。”
两人把东西拿回厨房，三娘打开包装袋看到猪肉乐开了花。
三娘还是那副模样，喜欢丰富的物质生活，喜欢一切尽在自己把握之中，同时还不允许自己吃一点亏。
芙韵坐在饭桌前，直接提出自己的想法。
“我想分家了。”
三娘马上转回头，语气尖锐：“怎么了？他们又欺负你了。”
三叔也停下手边舀饭的动作，定神听着她们聊天。
芙韵心里泛起一阵涟漪，暖暖地涌动着。谁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芙韵知道自己还是幸运的。
芙韵不想让他们担心，也就没说自己差点被老五叔打死的事情，只是笑着对他们说：“没有啊，就是想着在那边一年了，该分家独立了。”
三娘一脸地不相信：“怎么可能？那个老女人不会允许你分家的。”
三叔倒是很赞同：“那我帮你看个合适的日子，分家不是小事，我们的帮你置办些安家物件。”
三娘瞟他，语气里都是嫌弃：“你以为有那么简单，先不说置办物件。他俩就算可以分家也煮不了一顿饭吃，你不信可以试试看。而且我还是那句话，她那个婆婆不会那么容易让她分家，你看三姑爷这次根本没来。”
三叔倒是没想到这点，就是一心想着芙韵能脱离那一大家子，受的委屈也能少一点。
芙韵一脸茫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久，去街上买菜的姐弟们都回来了，听到芙韵要分家，每个人都很赞同，芙韵瞬间充满了力量。
三娘吐槽她们瞎起哄，三叔却笑着说：“没事，到时候分家我们肯定要过去一趟，热热闹闹的。”
今天过节，三娘也不想闹不开心，只是把锅里的菜包籺盛出来放在桌上：“都别说了，吃东西堵住嘴。”
大家三下五除二就把菜包籺干掉了一大半。三叔今天掌厨，做了一桌菜，大家围着桌子聊着天，过节的气氛浓郁。
芙韵心里已经没有负担，笑得特别开心。
时间过得很快，芙韵看着再不回去，天就要黑了。三娘给她打包了菜包籺给她带回去，三叔也给她装了一麻袋的新鲜淮山，当做提前储备分家的贺礼。
芙韵迎着夕阳，踏上回程的步伐，芙韵终于不是沉重的心情，也感受了一把来时牛回时马的速度。
芙韵直接冲到老五叔老五娘的房间，对他们说：“我要分家。”
不需要任何前奏，也不需要任何准备。
老五叔都呆滞了，压根没搞懂她要干嘛。等薛家人都聚齐之后，梨芙韵又提了一遍。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芙韵打什么鬼主意。
“五哥，你知道分家的事情吗？”薛昂显依旧是主导者，只不过这次对薛斐显的话语中充满了指责。
薛斐显同样没有头绪：“她没和我说。”
芙韵就喜欢看他们这种没主意的样子。“我打算和你们分家，分伙吃。结婚也一年了，也可以独立分家了。我没什么要求，给我们一个厨房就行了。”
老五叔第一个驳回：“没门！”
“你们大哥都没分家，你们俩要做第一个分家的，对下面的弟弟影响不好，带坏榜样。”老五娘照例打圆场，虽然给出的理由实在太假，她拉着芙韵的臂膀，继续劝说，“要不再缓缓也不急。”
芙韵受不了她套近乎的样子，直接推开她，后退一步：“我已经想好了，我三叔也帮我们看好日子了，一周后就是最好的时间。”
老五娘听到她说到娘家同意了，脸立刻就黑下来。
“你今天私自拿钱去娘家，我们已经不追究了。谁知道你还是个养不熟的，去娘家就为了回来分家。你三叔三娘就是这么教你过日子的吗？”
老五叔火上浇油：“反正我们不同意，我儿子也不会跟你分家，你死了这条心吧。”
芙韵早就知道有这一出。她一点也退缩，直接摆出态度。
“反正我娘家到时候会来帮我们置办家当，你们不同意是你们的事情。至于你儿子，他不想要老婆就和你们吃一辈子。”
薛斐显对她说：“何必呢，芙韵。我们什么都不会，分家也找不到吃的。”
梨芙韵啐他一口：“你想一辈子啃老，一辈子给钱你老娘你就直说。赚的钱不入自己的口袋，吃的喝的也保障不了。你们真以为我忘记你们在村口想打死我的事情了吗？”
众人眼神躲闪，知道她去了娘家回来，还是挺害怕她说出去的。
薛昂显站出来：“那你想分家可以，我们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们要承担我们在银行的贷款，包括贷款产生的利息。”薛昂显气定神闲，知道这是杀手锏。
芙韵听着薛昂显的说明，不可置信地看着薛斐显和老五娘。
真是好大一出戏，这就是老五娘当初说的最大面子，原来这楼房都是贷款建的。贷款已经超过十年，那时候梨芙韵还在上小学！
“我凭什么要承担你们这些陈年旧账！这和我都没有关系！”芙韵可不当冤大头。
“这可由不得你，且不说你就住在房子里面，这件事情本就是家里早就商量好的。”薛昂显胜券在握，“每年光利息都要五千，你自己看着办。”
芙韵见识过薛家人的奸诈，却没想到这群人已经丧心病狂。看似团结的家庭，其实内里都是腐烂。
每年利息五千，那可是芙韵一年都攒不到的钱！
怪不得怎么赚钱都没钱花，怪不得所有人的工资都要上缴，怪不得薛家大哥夫妻俩那么多年都不分家。
芙韵看着薛斐显躲闪的眼神，薛斐显也知情这件事情，只有芙韵被瞒在鼓里。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情况，还有谁会嫁过来。
当所有人都在幸灾乐祸，准备散场的时候，梨芙韵一声应下：“我还！”
薛家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样都吓不倒她。
芙韵是一定要分家的，只有分家，至少在生活上摆脱这群恶心又可怕的人。
老五娘赶紧把薛斐显推上前，让他阻拦。芙韵不容他拒绝，直接和他说：“你不同意一起分家，后面就真的别过了，我话就撂在这。”
一周后，三叔他们肯定会过来。如果不同意，干脆各奔东西，过各自的生活算了。
薛斐显毫无主意地回头看着自家父母，他们已经无力纠缠了。事已至此，芙韵都敢接下这颗大炸弹，薛家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事情算是解决了，薛家提供一间厨房一块菜地，一周后，正式分家。
芙韵走出房间，只觉前所未有的痛快。没有什么可以阻止芙韵追逐美好生活，除非她自己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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