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各自的轨迹
朱庆阳：“姐，我错了。”
王雨星：？？？
看到“姐”这个字王雨星先感到不适，在他弟弟刚出生时，他甚至会做噩梦梦到一个满地乱爬的婴儿，发出古怪的叫声。爬到他几步处猛地站起来，咧嘴一笑，叫他“姐姐”。以至于某段时间他连这个字都不想看见。心理阴影了属于。
锋雨：“你特么叫谁姐呢？”
“妹妹有事？”
王雨星直接发了过去。
等这条消息已经发出去了，他突然意识到违和。朱庆阳为什么突然和他道歉？
“发错人了吧你？（无语）”
王雨星顺便撤回了之前的两条消息。
“抱歉抱歉”
“发错人了……”
“我是发给我姐的，不知道怎么发你这了”
朱庆阳三条消息连珠炮般轰过来，其忙乱尴尬可见一斑。
没想到朱庆阳这小子毛病挺大，跟自己姐姐在一个房子里住非要发消息道歉。结果还发到自己这了。
“算了……”王雨星深吸口气。他可不想因为这种事让朱妍的弟弟觉得自己斤斤计较。无心之过就让它过去吧。
如果他是个普通男生，或许根本不会在意朱庆阳“叫错”。说到底只是自己过不去自己那一关，与朱庆阳无关。就像梦里诡异的婴儿，那是白日里恐惧的投射，因为他在家里总是害怕被用“姐姐”指代。
对王雨星来说，称呼问题在外面尚能忍受，在家里则是一点都不能接受。那近乎是海面上的最后一块陆地，如果也被淹没，他不知道自己逃到哪才能摆脱那种让人窒息的错位感。
王雨星左手按着手中的按动笔，右手在高频的咔嚓声中打下一行字。
锋雨：“你惹你姐生气了？”
朱庆阳“嗯，打游戏被骂了。”
王雨星停止了按笔。
锋雨：“你都初三了还不好好学习，天天就知道打游戏。你对的起你父母吗？
是不是这么说的？”
朱庆阳“……”
朱庆阳“意思是这个意思”
锋雨：“你姐平时在家是不是父母说什么都听那种？”
朱庆阳：“反正比我听话，我妈骂我时总夸她”
锋雨：“哈哈哈。”
“有空出来打羽毛球！可以叫上你姐。
适当运动对大脑有益”
朱庆阳：“【点头】”
“不聊了，我姐看见我拿手机又开始说我了（流泪）”
这句话说的是朱庆阳，但是王雨星也有些尴尬。毕竟自己也是不学习玩手机的一份子。他最近确实松懈了很多。
在“朱妍的提醒”之下，王雨星睡前又做了三道大题。
现在每天的英语课对王雨星来说是一种折磨，他觉得自己和吴芬八字不合。
从语调到讲课方式，就没有一处是王雨星能招架的住的。
更别提不断被打回来的英语作业。王雨星对英语作业不是完全不用心，只是本身习惯了潦草的写字，加上时间紧张，最后写出来的字母自我评价为“行草”。
到了吴芬那双眯起的凤眸里，“行草”直接被挤成了“狂草”。鲜红的两片嘴唇一碰，王雨星人在教室坐，作业从天上来。
让王雨星不舒服的还有吴芬的眼神，他总是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下课时，王雨星问同桌的何见对这个班主任印象怎么样。
何见还没说话，路过的部泽先开骂了。
翻译成文明点的词，就是事多，人古怪。
“她还有脸说我们班的人怪咖，谁有她怪？神经病似的。”
部泽把手里的矿泉水瓶一捏，直接砸进了垃圾桶。部泽属于那种对英语课兴趣不大的，上课没少被吴芬点名，提起她也是一肚子怨气。
看来吴芬说话做事挺能拉仇恨的。王雨星想。
“吴芬课讲的好啊。比李主任讲的好。”胡莹莹的同桌直接反驳部泽。
两人争执了起来，王雨星插不上话，索性自己整理书桌。
“王雨星，你学过音乐吗？”
后背被一支笔轻轻戳了下，刘海涛的声音传过来。
“什么事？音乐的事看那位，别看我。”王雨星转头看看何见。
“因为我最近想写歌，我没怎么学过乐理，想找个人一起编曲。”刘海涛轻轻揉着自己的手指。
“我没写过曲子，不过可以试试。”何见似乎对写曲子很感兴趣。
“你想写哪类风格的？”何见看向刘海涛。
“写首甜歌情歌之类的吧。比较容易火，我也还没想好。”刘海涛咬了咬下唇。
“我其实有写好的歌，在宿舍，你要是感兴趣，我把歌词本拿来。”
“好啊。”何见答应的很快。
提起自己以前写的歌，刘海涛心里多少有些羞怯。那些歌原本只是自己宣泄情绪时写的，并没有想要给别人看。它们像是封在柜子深处的柔软，不想被外面的阳光灼伤。
但歌词的诞生本就是为了给别人看的，一直锁在柜子深处，只是还没有遇到想分享的人。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上次想看你还一直捂着呢！”钱九万放下笔起哄。
“你会编曲吗？”刘海涛白了他一眼。
“行行行。我看我和老王一桌得了，免得影响你俩交流。”钱九万咧咧嘴。
站在一旁的部泽和那名同学已经从“吴芬怎么样”吵到了“月假哪天放”，反正没动手，大家也就看个热闹。
这两节是英语连排课，那醒目的金发又如期进入了十四班教室。
王雨星长呼一口气，准备好忍受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
吴芬不知道怎么了，打完铃没讲课，反而站在讲台上扫视了一圈学生、
“对了——有些同学啊，最好给我注意点。你们要是一而再再二三的不改……”
吴芬停了停，接着说：“那这个英语课呢，有我没你，有你没我。你们呢，就去年级组自学去！反正英语这个学科，课本老师都不重要。没有老师一样能学好。”
吴芬的目光在教室几个地方扫了扫。
王雨星感觉她往自己这边看了。心说不就是作业没按你标准改吗？不至于吧不至于吧？
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部泽，好家伙真的猛士，直接趴桌子上了。
“部泽！听见没有，站起来！”吴芬也看到了部泽，刚才还满脸假笑，突然就发起火来。
“你听不听课？”吴芬问部泽。
部泽也没真睡着，慢慢站起来了。
“我去年级组。”部泽说的轻轻松松，从桌子上抄了一根笔一本数学练习册，直接从后门出去了。
“行。这已经走了一个了，我眼不见心不烦。在座的有些人也小心点。”
吴芬的火气爆发的快收的也快，又是那刻意拖长的调子，讲起了语法。
赶出教室的事项已经开了头，王雨星觉得，以吴芬的性子，不会只赶部泽一个。就是不知道年级组漫游的队伍里会不会有自己。
真说不准。
王雨星出于礼貌没有对吴芬表现出什么不满，毕竟她做的事只能说是本职工作。
但是吴芬对王雨星的嘲讽日益增加。还不时夹带性别相关的论调，譬如“女孩子字不能这么乱”。让王雨星更没有好好练字的心思了。
他回到家后还会不时想起吴芬的话。烦躁攀上了心头。
他根本没心思去学习。
王雨星再次打开了那个网址，去读那个陌生的x的故事。似乎这样就能暂时逃离自己的生活。
x：一六年五月，那段时间我像一颗疯长的竹笋。看自己两年前的照片已经不认识了。真的好不甘心。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那时我第一次穿裙子，涂口红。被自己丑到了……
小a那段时间也长高了，不能嘲笑他小矮子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羡慕小a。他的身高算是男生平均身高吧。可是他脸长得好，在一群大老爷们长得越来越歪瓜裂枣的时候小a越来越清秀。
x:我不敢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任何人。我依然会和班里的男生一起打球，下课了一起打闹。装的和他们一样。但是真的好焦虑。那时候有家新开的美甲店，我经常装作等人在那附近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特别喜欢这些东西。如果小a进去还行。我这个样子进去肯定会被赶出来吧。我从来没进去过。
我有个想法持续很久了……
是不是有点像自己？他们虽然是相反的。
王雨星继续往下翻，同样的年纪，同样是县城。王雨星不知道刘海涛和家里的情况是怎样的，但在王雨星看来，刘海涛的家长愿意带她去医院，能在医院开药。已经算是好的了。
x根本没有考虑过向家长求助，王雨星也觉得x的家长过于保守了，甚至冷漠。
x觉得自己在父母眼中只是比那只仓鼠花费的钱更多而已。也许正是这样的环境，让x做出了擅自买糖的偏激决定。
对于王雨星来说，那确实是另一个世界。x一开始使用的是动物用的，总是有头晕的感觉，换掉之后又遇到了骗子，几百块钱的生活费换来的只是淀粉片。王雨星几次想要关掉网页，又被好奇和那种微妙的相似感牵引着翻了下去。
x经历了短暂的兴奋后面对的是更多问题，不知道因为长久的压抑还是内环境的波动，x的焦虑并没有得到缓解，甚至更严重了。
后面的内容不再是回忆，而是实时的记录，当然，对当时的x来说是实时，对王雨星来说是依然是过去的事。
记叙变得更琐碎和情绪化，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被写上去。看得出x很喜欢记录。
x:每天一遍我太男了。。。虽然被自己丑死，但是把头发留长了，假装非主流。现在的长度勉强能扎小辫子。我去买头花的时候卖头花的大妈问我是不是给女朋友买的。。。。。。…什么鬼!我感觉我现在既不喜欢男生也不喜欢女生。我能和猫猫狗狗过一辈。（回帖时间2016年5月1日）
……
x:好羡慕小a……小a今天涂了个黑色的指甲。我都没敢涂呢！还是直男勇啊。。想和小a出柜。他会怎么看我呢？（回帖时间2016年5月29日）
x:和小a出柜一个月了，我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好在小a答应我不告诉别人，他确实遵守承诺了。但我再也不想出柜了！
没有用，他还是把我当男生。我能感觉到。也对，我自己也没有把自己当女孩子。现在的我只是个男孩子而已。也可能一直都是。。。也许小a眼里我就是个精神病人吧。
现在小a一米七多，我将近一米八。为什么身高还在长…（回帖日期2016年7月14）
“真是各有各的烦恼。”王雨星自嘲的笑笑，关掉了手机。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可以天天和班里同学打球。这些x厌倦的东西，是王雨星想要却无法得到的。反过来或许也一样。
“倒霉熊”群聊中，“猫熊”了“锋雨。
王雨星看了看，何见把上学时他问的题目解答发过来了。
锋雨：“谢谢。”
柳雪涵：“还没睡呢？”
没人回复。
之后的两天是周测，令王雨星比较欣慰的是卷子都不难。哪怕是他最不擅长的数学，也觉得答的不错，另外吴芬这两天比较平静，周日晚上吴芬休假。让王雨星觉得自习重新舒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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