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久违的愤懑

假如没有认错人的话，手里的这个人就是他立新高中时的同学，那个生物交换生——裴铮。

        路乘风漆黑的瞳孔在认出这副面孔的时候迅速的灰暗下来。

        是了，这个人就是来自白塔星，林教授的得意门生，生物学天才，那么，在白塔星的最高实验室里遇到他，就没什么可稀奇的了。

        路乘风手上的力气并没有因为遇到了熟人而放轻力度，掐捏的手指深深的陷入裴铮的颊肉里。

        林芃教授已经失联了，要拿到实验数据，还得指望这个人，看来只能带着了。

        霍尔曼的安全屋，正好是他以前一个床伴儿开的宠物诊所，本人最近不在白塔星，去星际旅行了。过去的安全路径已经被他筛选出来，现在把裴铮带过去做治疗，应该还来得及。

        路乘风背着人出了小巷子。

        失血过多的裴铮整个人冷得厉害，反射性地靠近身边能抓住的所有热源。他把自己死命往路乘风身上贴，力气之大甚至压得身材高大的路大上将一个趔趄。

        路乘风僵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文弱的人能有这么大力气，他拍了一下裴铮的屁股，狠道：“老实点！”

        宠物诊所比路乘风想象的规模要大得多，是一座相当正规的三层诊疗机构。

        卷帘门上方挂着一块三维广告牌，重复滚动着暂停营业的标识。

        路乘风把裴铮背进去，又把卷帘门放了下来，继续伪装成无人营业的样子。

        裴铮后背的外伤属于灼烫伤，夹杂着爆炸时的迸溅物，看起来惨不忍睹。

        宠物诊所只配备了一个小型医疗舱，路乘风目测了一下，一个成年人根本躺不进去，只能靠普通兽医药治。

        路乘风三两下脱掉裴铮的上衣，手法娴熟地替裴铮清创。灼烫伤的疼痛等级是很高的，裴铮却像是失去了痛觉，一声没吭，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

        看来这炸伤要比想象的更严重。

        他取来清水，沾湿了纱布，很不耐地替裴铮清理脸上的血迹。

        清水微凉，冲走了凝固在眼睫上的血痂。

        裴铮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他恍惚地想——我果真是要死了，连出现的幻觉里都是那张让自己朝思暮想的脸。

        路乘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裴铮慢慢睁开的眼。

        那双清水似的眸子愣愣地看着自己，仿佛空气都延缓了流速。

        裴铮的脸与立新时代那张还没退尽婴儿肥的娃娃脸慢慢重合，比上学的时候瘦了一点——路乘风默默地想。

        从裴铮清水一般的眼睛里，路乘风看到了一丝涟漪，显然，裴铮也把他认出来了。

        两个人相顾无言了几秒，裴铮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身上的伤口该是很痛的，有冷汗一直从他的脸颊上茸茸地往外冒。

        路乘风看着他窘迫地低下了头，安静又费力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路乘风，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声音沙哑，再抬起头来时望过来的那双清水眼又恢复了平静。

        “我是说，你怎么会来白塔星？还去了白塔大楼？”

        裴铮这个人就是这样。

        他聪明，脑子快，总能在一片混乱里抓住问题的关键，在立新高中那时候路乘风就欣赏他思维足够敏捷，为人理性又清醒。

        霍尔曼曾经对于裴铮的评价犹在耳边。

        “裴铮这个人有什么好的？脾气又臭又冷，整天拉着一张木头脸，丧的不行。”

        “不是我看不上他！  他爸爸是白塔星的政要。咱们这里的学生都不太搭理他，政治身份不同，天生的敌人。你可别跟他走太近了，注意影响！”

        后来他与裴铮这个人就真的渐行渐远了。

        路乘风想到这里，一股久违的愤懑情绪从心底油然而生。

        还记得裴铮当初跟他之间那次决绝地决裂，无论在立新高中就读多久，也无法撼动他身为白塔星公民对于第一星系的信服。

        他闭目塞听，固执地批判联盟。毫不留恋地斩断他们二人之间惺惺相惜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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