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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霜月·卑鄙的背叛(一)


玛丽是在维利耶·杜·特纳的哄骗之下,自己从圣乔治街七十九号走出去的。

        当时阿尔莱德带着路易和约瑟夫到邮局去了,马丁老爹为他们驾车,于是圣乔治街七十九号里就只剩下了她、莫伊娜、看门人通萨尔老爹和马车夫彼得老爹;彼得老爹因为要给马匹洗澡,就把莫伊娜喊到了后院的马厩去帮忙(同时也是监视她的行动),而看门人坐在门房里陶醉地吸着鼻烟的时候,年轻的女仆自己从圣乔治街七十九号走了出去。

        通萨尔老爹后来为自己叫屈说,他当时确实看到了玛丽往外面走,但他以为她是要到杂货店去买东西,因为她前一天才对他说过“家里的蜡烛快要用完了”这样的话,所以他才什么也没有问;即使她迟迟没有回来,看门人也只以为是维利耶·杜·特纳又来了,因为那个大学生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绊住她的脚步——有谁能想到,那个维利耶的心肠竟会如此歹毒,又有谁能够想到,一个受过大学教育的、以后肯定会拥有体面地位的大学生,会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呢?

        事后的抱怨和后悔总归是于事无补的,总而言之,当忙碌完的莫伊娜想要找玛丽的时候,粗心大意的两个男人才发现他们的小姑娘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而在他们四处寻找她的踪迹时,邻居家的看门人跑了过来,他幸灾乐祸地问通萨尔老爹:“你们是不是在找你们这里的女仆?”

        “当然!”

        “啊,那可就糟糕了,我看到她和一个男人一起上了一辆出租马车。”邻居家的看门人说,他比了个下流的手势:“就是平时经常来找她的那个男人,嗨呀,她还和我打了个招呼,说他们要到杂耍剧院看戏去,请我帮忙告诉你们她要晚一些才回来——嗨,得了吧,这样的事儿我见得多了,他们肯定是私奔了,不会回来的了!”

        “这不可能!”

        不管是通萨尔老爹还是彼得老爹,都认为邻居家的看门人纯粹是在胡说八道,玛丽怎么可能在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的情况下,就那么跟着维利耶走了呢?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玛丽却还是没有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慌了神了。

        而当阿尔莱德和路易回来,得知这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的时候,阿尔莱德的第一反应就是质问这屋子里唯二的另一个女子:“你怎么能让她跟着维利耶走?你该看着她的!”

        “难道她的脚长在我的身上吗?”莫伊娜很恼火地回答他,“她比我要自由得多,至少这里这么多的人,就没有一个想过要看看她在做什么!”

        两个人差点就因此争吵起来,幸亏路易及时地拉开了他们,他极力压抑着心里隐隐的不祥预感,和阿尔莱德商议:“我们必须快点把玛丽找回来,不能让她一个人在晚上单独和维利耶呆在一起。”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非常担心以维利耶那个好色的性子会对玛丽做出什么事情来,阿尔莱德也考虑到了这一因素,他当即决定让路易带着其他人到杂耍剧院去寻找玛丽和维利耶的踪迹,而他带着约瑟夫到拉丁区维利耶租住的地方去找他们。

        这又是一个致命的失误,那天晚上路易没能在杂耍剧院找到玛丽,而当阿尔莱德带着约瑟夫找到维利耶的房东的时候,被他们拍门喊起来的、打着哈欠的房东睡眼惺忪地告诉他们,维利耶·杜·特纳在几天前就搬离了这里。

        “那么他搬到哪里去了呢?”

        “谁知道?他好像发了一笔大财,还请他的朋友们在布朗东铺子吃了一顿,听说点了整整五份里脊牛排!”

        如果说玛丽和维利耶的事情在此之前只是让人有不详的预感的话,到这里它已经变成了笼罩在所有人心头上的阴云,阿尔莱德当即去了玛丽曾经提到过的、维利耶将要在那里任职的隆尚日报社,然而就像任何一家报社一样,那里白天和晚上都是没有记者在的:他们只会在每个月领取薪酬的时候出现。

        “完啦,完啦!”得知杜·特纳早已搬走的时候,通萨尔老爹当即大喊起来,他不停地用手指在胸口划着十字:“他们是私奔了,私奔啦,主啊,保佑他们是私奔了吧!”

        如果得不到世人认可的私奔都要祈求天主的保佑的话,那还有什么是需要祈祷的呢?重新汇聚在圣乔治街七十九号的人们都不敢去猜测更加可怕的可能,约瑟夫早已经六神无主了,他一直在哭,哀求他的主人:“先生,我姐姐不可能扔下我走的,求求你,把她找回来吧!”

        然而天主并没有听到通萨尔老爹的祈祷和约瑟夫的哭泣,整整一个晚上过去了,奇迹没有出现;第二天天一亮,一夜未睡的阿尔莱德当即和路易一起去拜访了杜蒙先生,他给了杜蒙的仆人两个银币,这让仆人冒着触怒自己主人的危险把杜蒙先生给叫醒了。

        而当还穿着睡衣的银行高级主管听完玛丽之事的来龙去脉之后,他直接告诉路易和阿尔莱德:“我很遗憾,两位先生,但也许你们需要一点心理准备。以我的经验来说,那个姑娘是凶多吉少的了,我们只能祈祷她还活着,至于别的事情,那是一概无法指望的了。”

        他是对的。

        杜蒙先生的人最后是在一个声名狼藉的情人屋里找到了失踪的女仆。

        当路易再次看到被送回来的玛丽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一天还爱说爱笑的女孩蜷缩在出租马车里,头发蓬乱,脸色灰败,歇斯底里地拒绝任何人特别是陌生男人的靠近;她的脸上、手上满是淤青和伤口,而穿的裙子已经被撕破了,任何人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明白这个女孩是遭遇了什么样的可怕事情。

        “姐姐呀!”

        约瑟夫一看到他的姐姐变成了这个样子,当即扑到了马车的车辕边大哭起来,他徒劳地想要伸出手去触碰他的姐姐,然而玛丽却尖叫起来,胡乱挥舞着手抗拒他的靠近。

        “上帝呀!上帝呀!”

        即便是素来铁石心肠的通萨尔老爹看到这凄惨的一幕也不由得哆嗦起来,他不停地用手指在胸口划着十字,如果不是彼得老爹支撑着他,他几乎要瘫软下去了;阿尔莱德则是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紧紧抓着路易的手,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在这一片的混乱、哀叹、愤怒与哭泣之中,唯有站在路易和阿尔莱德身边的莫伊娜显得特别冷静,她站在石头的台阶上,紧紧抿着唇,凝视着出租马车里蜷成一团的少女。

        “主啊,”莫伊娜说,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生怕惊动什么人:“这个孩子,被毁了。”

        她慢慢地走到出租马车那里,推开了对不愿下车的玛丽束手无策的马车夫,踩着马车台阶登了上去;随后她跪在马车里,一点一点地接近那遭遇了不幸命运的少女,温柔地握住了那双胡乱挥舞的手,最后将女仆抱在了怀里。

        “玛丽,玛丽,”莫伊娜说,她抱着身心遭受重创的女孩,而仿佛没有感觉到后者正用力抓着她的胳膊:“好孩子,是我,不怕了,不怕了,好孩子。”

        她温柔地哄慰着犹如惊弓之鸟的女孩,就像一位母亲安抚做了噩梦的孩子,可是,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噩梦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随后乘着马车赶过来的杜蒙先生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叹着气看着莫伊娜把玛丽带下了马车,然后把女孩带回了圣乔治街七十九号那间属于玛丽的、狭窄又阴暗潮湿的储藏室——除了她,没有任何人能接近玛丽身边,即使是玛丽的弟弟约瑟夫也一样。

        “这都是什么世道!”走进圣乔治街七十九号的时候,杜蒙对路易和阿尔莱德说,他侧耳听着储藏室里传出来的低低安抚声,又看看跪在储藏室外嚎啕大哭的约瑟夫:“主啊,这都是什么世道!一个最下贱的妓女,都要比我们所谓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要道德高尚得多!”

        “我是在莱辛夫人的花店里找到那个姑娘的。”

        被杜蒙先生派出去寻找玛丽的线人这么告诉他的雇主,他看起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对约瑟夫的哭泣和阿尔莱德的愤怒完全视而不见,叙说的时候理性得近乎冷酷:“那里的人说,是一个卢瓦扬口音的外省男人以一千五百法郎的价格把那个姑娘卖给了他们,价钱早在一个星期前就谈妥了,他向他们保证她‘曾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还没有被采摘过,性格顺从’;不过那个姑娘不听话,才接了一个客人她就要寻死,把自己搞得头破血流的,花店里的人才肯让我以一千法郎的价钱带走她——杜蒙先生,您得把这笔钱和我的酬金一起给我,否则那个女人是属于我的。”

        “我给你一张票据,你自己到银行里去支取。”

        杜蒙先生疲惫地说,他匆匆签下了一张支票,交给了线人:“如果你能找到出卖了里面那个姑娘的人,就来告诉我,我会再付给你同样多的钱。”

        线人耸耸肩,表示他知道了,接过支票就走了出去;而当他一离开,阿尔莱德就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拳砸在了坚硬的桌子上,发出了重重的一声巨响:“维利耶·特纳!那个该死的混蛋,混蛋!恶心下贱的猪猡!”

        “我们必须立刻报警,把维利耶·杜·特纳抓起来。”路易虚弱地说,他已经必须扶着桌子的边缘,才能让自己不要倒下去了:“我们得把他送到监狱里去,让他得到法律的制裁。”

        这本应是一个正确的办法,然而杜蒙先生当即就做了一个手势,阻止了路易继续说下去。

        “不,先生们。”杜蒙说,他的表情非常严肃:“你们绝对不能报警,否则的话,被抓到监狱里去的,会是那个可怜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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