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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霜月·马西荣街的巧遇(一)


在路易的签证因拿破仑党人行刺阿图瓦伯爵的阴谋而受阻之后,阿尔莱德的计划也出了一点问题。

        对于现在的阿尔莱德来说,圣乔治街七十九号的房租是过于昂贵的了,他原本是打算在路易离开巴黎之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寻找一处可以维持最低限度的体面的住处——在巴黎,这往往意味着要和房东和其他房客一起分享同一栋公寓,他是为此做好了准备的——然后立刻从圣乔治街这里搬出去,好拿回他之前提前支付的部分租金;然而圣乔治街七十九号的主人可不乐意自己已经到手的钱从指缝间溜走,那位先生连面也没露,只派仆人给了阿尔莱德一个回复:“先生,您尽可以在这里住到圣诞节到来,想要提前搬走的话也无所谓,但是那笔钱是不会还给您的。”

        “那个狡猾的老头子!”

        仆人离开之后,阿尔莱德气得这么跟路易抱怨:“谁会在圣诞节的时候搬家,他就是想要我到时候继续住下去!”

        “阿尔,这样的话也好,我们可以有多一点时间来寻找新的住处。”

        路易还没有经历过这种被房东扣押租金的事情——毕竟他在马贡有自己的房子,那自然是不需要考虑这种事的——看来钱是拿不回来的了,他只好安慰自己的朋友:“你昨天和我一起去看的那栋房子,虽然每个月30法郎的租金确实很便宜,但实在是太破旧了,并不是很适合你的身份,这会对你和其他人的交往造成困扰的,不是吗?”毕竟不管在巴黎还是在马贡,住处都是和地位息息相关的啊!

        他指的是昨天阿尔莱德带着他一起去看的位于拉丁区的一处房子,那是一栋年龄已经足够做他们曾祖父的老公寓上的四楼,环境对于那些身份低下的工人来说相当不错,但和圣乔治街七十九号一对比的话那就是非常糟糕了——单是在那里停留的一小会儿,他们就得知了二楼的住户是一个不知名绯闻小报(这已经是非常委婉的说法了)的记者、三楼是两个惯于坑蒙拐骗的古董贩子;然而,也许是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大错(当然也有带他们去的经纪人的鼓动的原因在!),阿尔莱德当时竟然颇有“这样的房子和住户也可以接受”的意思,这让路易非常担心自己的朋友会因为矫枉过正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新的住处确实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如何平衡有限的预算和必须的体面更是一门微妙的学问,不过前来圣乔治街七十九号的理查德先生——这位精明的家具商人以相当低的价格收购了阿尔莱德的大部分家具,于是前来查看他的战利品——在得知他们的烦恼之后,这位商人叫了起来:“啊,先生们!既然你们有马车,那你们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沼泽区的房子呢?那里的房租也不贵,又安静又体面,当然了,唯一的问题大概是对你们这些喜欢玩乐的年轻人来说,那里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路易问,他想起之前阿尔莱德似乎说过拉丁区和沼泽区都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拉丁区他已经去过两次了,但沼泽区他还没去过呢!

        “一个——怎么说呢,法朗坦先生,这就需要您自己去到那里才能体会到了。”理查德说,商人打量着阿尔莱德和路易,似乎在衡量他们是否能够融入到沼泽区特殊的氛围里面:“那里住的都是些相当体面、相当虔诚的人,就是离泰布街、昂丹大道这种玩乐的地方远得很——我指的可不仅仅是地图上的距离。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推荐我的一位老朋友杜·迪布瓦先生,他住在沼泽区的马西荣街,前几天才对我说他二楼上的租客最近搬走了,他正在寻找德行良好的、有身份有体面的新住客。”

        听起来想要成为那位杜·迪布瓦先生的新租客还需要经过相当的考量,路易当即来了兴趣:“那么,理查德先生,杜·迪布瓦先生那里的租金是多少呢?”

        “80法郎一个月,先生们,这在巴黎可算不上贵,马西荣街的好名声可是出了名的。”

        确实不算贵——一年也就是将近一千法郎的租金,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勉强在巴黎生存下来而已——路易犹豫起来,但阿尔莱德显然被理查德先生的话打动了。

        “我可以拜托您,明天带我们去拜访一下杜·迪布瓦先生吗?”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作为报酬,家具商人得到了一张八成新的胡桃木脚凳;第二天是星期天,理查德先生特意要求他们必须先参加完附近教堂的弥撒仪式才可以出发去沼泽区。

        “这是非常、非常必要的事情。”理查德先生这么对两位朋友强调,“如果你们疏忽了宗教仪式的话,那是不可能得到马西荣街的接纳的。”

        参加星期天和宗教节日的弥撒仪式对于一位虔诚的教徒来说自然非常重要,但是路易并不是很喜欢圣乔治街的教堂,除非必要,他都尽量避免去那里——原因无他,让我们想一想住在这一片街区的都是些什么人吧:被供养的男性和女性,这些依附于上流社会和半上流社会的人可不会顾忌什么神圣的场合,他们能将一切地方都变成风流浪荡的场所!

        这一次的弥撒也是一样,路易在圣乔治街区教堂里就可以见到最新流行的女装和男装,甚至都不用询问裁缝最新的时尚:上一次他来的时候还流行将领口开到最大的低胸装,而这一次不知道哪位贵妇带起来的流行风气(或者是受到了哪位神甫严厉的抨击),来到教堂的妇女们无一例外地全都披上了薄薄的轻纱披肩,以此作为对肩膀和胸脯的遮掩——不过,那些“经过纺织的空气”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反而让女人们能更加自如地卖弄风情。望弥撒的时候就连神甫的眼睛都忍不住往那些跪下来祈祷的虔诚女子身上看,更别说其他的男性了。

        对一位虔诚的教徒来说,这真是一种令人恼怒的情况,因而等路易和阿尔莱德乘着马车进入沼泽区,发现这里的宗教氛围居然异常浓厚、简直毫不逊色于外省的虔诚肃穆的时候,路易的震惊可想而知。

        “这里给人的感觉,简直和马贡一模一样!”

        如果说泰布街、昂丹大道和布洛涅森林是巴黎最年轻、匆忙、充满活力的区域的话,那么沼泽区无疑是一片垂暮老人的安谧区域,它们之间的差别简直要比外省和巴黎的差别还要大——在这里,就连空气都是冰凉的、沉重的,街道两旁的建筑并不比拉丁区的要新,却要端庄沉肃得多;房屋外表没有斑斑驳驳的,那些样式老旧的装饰都在安静的空气里显出一种历经风雨的贵族般的庄严气度来,叫人看了就不由得肃然起敬。

        这里是一片与世隔绝的区域,远离巴黎的喧嚣与诱惑。肃穆的氛围无处不在,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熏香气息,人们衣着保守,简直不像是在巴黎、而更像是在外省:男人们的衣着严肃,基本就没有穿巴黎的花花公子们喜爱的那种踏脚裤的;而不管是外面走过的女人还是在窗户里做针线活、被马车的声音吸引而探出头来看的妙龄少女,都像曾经在德·布戈涅子爵夫人的舞会上格格不入的德·莫雷尔子爵夫人一样戴着紧紧裹住头发的头巾,裙裾也相当简素。

        “这片区域的居民,对宗教的虔诚信仰是出了名的。”

        阿尔莱德对路易说,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路易:“我想我们如果住在这样的地方,就算租金相对贵了一些,也是非常好的选择。这里的空气让人肺部凉爽,而一个虔诚的邻居能随时提醒我们时刻不忘记主的教诲。”

        原来阿尔莱德的真正目的是这个!

        路易这才明白为什么理查德先生一提到沼泽区,阿尔莱德就颇为意动了。

        他们这两天的相处就颇为奇怪,除非必要,阿尔莱德根本就不愿意在路易面前提及德·杜兰德子爵,于是连带着连杜兰德银行的杜蒙先生都被刻意忽视了(即使那位先生因为索洛涅·格罗斯泰特的事情,频繁派人给阿尔莱德送新的消息);而路易因为自己许下的诺言和琉璃石的事情,也不敢再在阿尔莱德面前提及卡利斯特,这就导致了他连卡利斯特送给他的怀表和法郎盒子都没能拿回来——阿尔莱德就像是已经忘了这回事一般,直接把自己的金怀表和一个旧的法郎盒给了路易。

        两位朋友都心知肚明这是因为谁的缘故,路易对此既愧疚又不安,阿尔莱德则是费尽了心思想要把自己的朋友从他认为危险的边缘拉回来,这时候信仰无疑是最好的切入口,因此阿尔莱德做出这种想要移居到有着大量虔诚信徒的沼泽区来的举动也就不奇怪了。

        在路易无言以对的沉默之中,他们的马车穿过了安谧的修女街,进入了马西荣街,然后和等候在那里的理查德先生的马车会合,在他的带领下去拜访住在马西荣街四十七号的杜·迪布瓦先生。

        马西荣街四十七号的房子是不消说的,这栋建筑虽然已经有些年头,但收拾得相当干净,出租的又是比较方便的二楼,带有五个房间、两个储藏室和两个仆人间,空间相当宽裕;住在三楼和四楼的住户也是有一定身份的人,同时这片街区的好名声无疑会对阿尔莱德有一定的帮助:不管怎么说,虔诚总是没有错的,至于年轻人喜好的花花世界,那还是暂时放下为好。

        杜·迪布瓦先生年纪五十开外,为人严肃,他有一位贤惠的妻子和两个未出嫁的女儿,一家住在这栋四层公寓底层富裕的七个房间里,因此考量他的未来房客的时候简直是事无巨细地问了个遍,问到后来的时候,路易简直要以为这位先生不是在挑选一个住在他二楼上的租客,而是在挑选未来的女婿了。

        不过,很难说杜·迪布瓦先生没有这样的打算——当得知阿尔莱德的父亲是一位伯爵、而他每年仅依靠年金就有着数千法郎的收入(当然了,阿尔莱德隐瞒了关于他的庄园的一切事情)的时候,这位先生非常满意地看了他的妻子一眼;而他的妻子明显更喜欢路易这样漂亮的年轻人,当她得知路易并不会在巴黎停留多久的时候,这位夫人的失望简直是显而易见的。

        “先生们,你们想要什么时候搬过来都可以。”

        在一番交谈之后,杜·迪布瓦先生非常爽快地做出了这个决定,房租不消说是按照80个法郎来收的,但这位先生慷慨地提供了新的方便:“我可以允许你们使用屋子后面的柴房,至于地下室的酒窖,你们需要的话也可以用。”

        阿尔莱德非常恳切地请求他说,自己非常喜欢这里的房子和街区的氛围,但他要等到圣诞节之前才能搬进来,这期间的租金是否可以商量一下。

        “啊,这没问题,不是什么大事。”杜·迪布瓦先生说,显然他对这两位年轻又漂亮的青年的欣赏已经压过了那区区几十个法郎的租金了:“这个房子可以给您留着,到时候你们搬进来,可以和我们一家一起去这里的教堂参加圣诞节的庆祝仪式。”

        “杜·迪布瓦先生这么相信您,连您的押金都没有收,您可不能辜负他的好意。”这时候理查德先生插话了,他说的这句话显然深得他老朋友的心:“虽然您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搬进来,但实际上您已经算是马西荣街的一员啦!我的老伙计,这样的话,他们还是先拜访一下德·洛佩兹伯爵夫人比较好。”

        杜·迪布瓦先生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他对摸不着头脑的两位新租客解释说:“德·洛佩兹伯爵夫人信仰虔诚,品德高尚,而且为人非常和善,我们这里的人都非常敬重她,任谁新来到这里都会去拜访她的。先生们,请跟我来吧,我很乐意把你们引见给夫人。”

        这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然而当路易和阿尔莱德跟着他们将来的房东先生得到允许、走进德·洛佩兹伯爵夫人的客厅的时候,问题就出现了——

        ——德·洛佩兹伯爵夫人今天已经有了一位客人,一位贵族访客,卡利斯特·德·杜兰德子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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