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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雾月·加尔比恩来访(上)


从德·布戈涅子爵夫人的舞会回去的第二天,路易就发起了烧。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路易就已经感到非常疲惫,什么也不想吃,他还以为这只是他们昨天玩得实在是太晚了的缘故,只需要好好睡一觉就能好起来——他现在倒是知道为什么阿尔莱德经常在早上十点、十一点的时候才起床了,那是因为巴黎的人们晚上都会玩乐到非常晚,根本不可能早起;然而在他睡过午觉之后,那种异常疲惫的感觉一点也没有好转,阿尔莱德觉得他脸颊泛红很不对劲,一摸他的额头,顿时被那滚烫的温度吓坏了。

        “我的天哪,路易,你生病了!”

        随着这句话,圣乔治街七十九号陷入了一片慌乱,彼得老爹驾着马车载着约瑟夫飞奔出去找到了一位有名的医生,愣是把那位本来要下午四点钟之后才有空的医生就这么“请”到了圣乔治街七十九号。医生来到之后问了一下情况,就判断说路易是在晚上的时候受了风寒才会发烧起来,他给路易放了一点血,让玛丽用在冰水里浸过的毛巾敷在路易额上为他降温,要求把卧室的门窗封得紧紧的,不允许一丝风从窗户或者任何别的地方进来;与此同时,医生还要求阿尔莱德让病人单独睡一个房间以免被打扰,以及派人去购买滋补的鸡脯肉来为病人调养。

        这么一来,阿尔莱德和路易就绝对不能再睡在同一张床上了,路易本来想自己搬到二楼的客房去,但是阿尔莱德坚决不允许他移动一下。

        “你现在还在发着烧呢,要是让你搬到那里去,那我成什么人了嘛!”他气得直跺脚,“你什么都不用想,给我好好休息!”

        有约瑟夫、通萨尔老爹和彼得老爹三个男仆在,把许久不用了的客房收拾出来倒不是什么难事,阿尔莱德当晚就搬到了较小的客房里,把舒适的主起居室留给了路易。

        那天晚上约瑟夫整夜都守在主起居室的门外、准备随时回应路易的呼唤,次日早上的时候路易感觉好了一些,但是到第三天他又低烧起来,恹恹地什么也不想吃,一天下来连牛奶也只喝了一小口。这可急坏了阿尔莱德,他把原本每天下午必去的布洛涅森林散步和他心爱的玛格丽特都先放在了一边,想尽办法想让路易吃一点滋补的鸡脯肉,或者喝一点牛奶。

        最后还是见多识广的看门人通萨尔老爹向他的主人提议说,考虑到病人的胃口和消化都不好,应该将面包切成小块,用温热的牛奶浸泡得软软的再让他吃下去;滋补的鸡脯肉也一样,要煎得嫩嫩的再切成小块,撒上他喜欢的香料,这样病人说不定能多吃一些。

        阿尔莱德采纳了这个提议,为了让路易吃到的鸡脯肉味道更好一些,他让约瑟夫把买回来的鸡脯肉送到了附近的德尼老爹饭馆,让饭馆的人用最好的烹饪手段来加工它们,再切成一口就能吞下去的小块。

        德尼老爹饭馆的厨师在收下十个法郎的小费后倒是不负他手艺的盛名,把送过去的鸡脯肉用葱头调味,做得让人闻了就食指大动;就算如此,路易还是没有多少食欲,不过为了不让阿尔莱德的一片好意被白白浪费,他还是拧着眉头,很艰难地吃了几口。

        阿尔莱德亲手用叉子把切成小块的煎鸡脯肉送到路易嘴边,好让他不需要自己动手就能吃到。为了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他对路易说:“这样给人喂食物的情景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你知道我想起了谁吗?”

        “我猜你是想起了小时候你生病时在旁边照顾你的伯爵夫人。”路易说,生病是一个人最虚弱的时候,这时候不管是谁都很容易想起自己的母亲,所以他也以为阿尔莱德是怀念已经过世的德·格朗维尔伯爵夫人了。

        “啊,虽然我还没有被送去圣埃蒂安的时候我的母亲也很溺爱我,但她不会这样亲自照顾我的,她很注重自己伯爵夫人的身份。”阿尔莱德说着,用叉子叉起一块鸡脯肉送到路易嘴边,“我是想起玛格丽特以前的经历了。”

        “什么经历?”路易问,他看了叉尖上的那块鸡脯肉一眼,往旁边偏了一下头,怎么也不愿意张口了。

        “以前玛格丽特还在第十二区时的经历。”阿尔莱德说,他看路易已经很不愿意吃了,就顺手把那块鸡脯肉送进了自己的口中:“她还在第十二区的时候和其他女工一起挤在阁楼里给布料商做绣花的工作,每天都要拼命地干活,中间没有一分钟能休息——那时候她还不到十岁呢!那些布料商人为了这些女孩子能够不中断手里的活计,就雇人把面包切到这样一口就能吞下去的大小,在固定的时间里送到嘴边给她们喂进去,就像我刚刚喂你吃鸡脯肉一样。这样一来,女工们就不用放下手里的针线、浪费吃饭的时间了。”

        “我的天哪,”路易原本以为索洛涅对待他的搬运工已经够苛刻了,现在看来,第十二区存在的极度剥削比他所以为的还要更加严酷,阿尔莱德说过那个搬运工的待遇“还可以”竟然是完全成立的,因为他至少还能在搬运的间隙稍作休息:“我记得你说过,第十二区的女工们每天给布料商绣布料,一个月也就只能挣五六个法郎而已?”

        “没错,她们的工钱就是这么廉价,但就是这五六个法郎,也是要她们拿命来挣的。”阿尔莱德一边说,一边嚼着鸡脯肉:“你还记得索洛涅住的地方吧?当时玛格丽特住的也是类似那样的地儿,不过更糟,和她住在一起的还有十几个女工,她们每天都得工作十六七个小时;冬天的时候她们买不起木柴生火,就挤成一团靠同伴的体温来取暖。”

        “这些都是玛格丽特小姐亲口对你说的吗?”路易问,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位骄纵到能随手扔给一个陌生人五十法郎的美丽姑娘,以前过的竟然是这种极度悲惨的生活。

        “玛格丽特才不会跟我说这些呢,她一个字也没有对我提起过,这都是她身边的布莎夫人对我说的。”阿尔莱德说,他看路易已经不想吃了,就把手中盛着鸡脯肉的盘子放到一边,把手帕递给他:“不过这些事情要打听到的话也很容易,就算这么卖命工作,玛格丽特的父母还是穷到连买马铃薯的钱也拿不出来,最后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他们就在玛格丽特十二岁的时候把她送到了剧院里。说是当演员,其实就是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卖给了剧院——所以现在玛格丽特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不奇怪,很多时候她和她的朋友们做的一些在别人看来不太体面的事情,都不过是她们在向以前贫穷的生活进行报复而已。”

        路易出神地听着,当他听到阿尔莱德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放纵自己就能对经历过的苦难进行报复的话,那要从不幸的过往里脱离出来未免也太容易了一些。”

        知道玛格丽特的过往之后,路易打心眼里对那位姑娘充满了同情,但如果这位小姐的所作所为会牵扯到他的朋友的话,他还是宁愿他的朋友不要和她有任何关系才好,以免连累到他的朋友和格朗维尔家族的名誉。

        “啊,不说这些了,你还生着病呢,这只会让你心情不好。”阿尔莱德说,他站起来呼唤约瑟夫进来拿走那个装着鸡胸肉的盘子,然后拿起雕刻着月桂叶子图案的玻璃香水瓶子,把味道好闻的香水洒在床边的帷幔上,好掩盖掉食物的味道:“我觉得你该好好地睡一觉,再过两天肯定就会好得差不多的了,到时候我再带你去布洛涅森林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可是我现在一点也不困。”路易说,他摸出自己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针指向了下午六点,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但可能是这两天睡得太多了的缘故,他一点困意也没有。

        “那我去书房给你拿几份报纸来,给你打发一下时间,不过不准看太久。”

        阿尔莱德说着,把香水瓶子的盖子拧上。

        这时候通萨尔老爹走进主起居室,他手里拿着一张名片。

        “先生,有一位客人派人送了名片来,问您今天晚上八点钟左右他能不能前来拜访。”通萨尔老爹说,他把手里拿着的名片交给阿尔莱德:“跑腿的人说是加尔比恩·德·杜兰德先生。”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阿尔莱德和路易都愣住了。

        “加尔比恩·德·杜兰德先生?”

        那不是卡利斯特·德·杜兰德子爵先生的堂弟吗?他和阿尔莱德基本没什么交情,怎么突然说要来拜访?

        阿尔莱德拿过名片看了一下,上面确实是加尔比恩的名字。

        “送名片来的人有说加尔比恩先生是因为什么原因要来拜访吗?”他很纳闷地问。

        “这个就没有说了,先生。”

        阿尔莱德和路易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出这位先生要来圣乔治街七十九号拜访的原因,通萨尔老爹倒是一直在催促:“先生,我要怎么回话,跑腿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这样吧,通萨尔老爹,”阿尔莱德想了想,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你告诉送信的人,我很欢迎加尔比恩先生的到访。”

        在得到回答的通萨尔老爹出去后,阿尔莱德对路易说:“真是见鬼!我和那位加尔比恩先生都没见过几次面,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要过来——说真的,就算是他那位子爵堂兄说要过来拜访我都还能稍微理解一些,好歹我们以前还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呢!”

        而在听到德·杜兰德这个姓氏的时候,路易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

        “难道是德·杜兰德子爵不想引人注目,所以借用他堂弟的名义前来拜访?”

        他昏头昏脑地说了一句,这话刚一出口,路易顿时恨不得把它吞回去。

        幸运的是,阿尔莱德完全没有对他说的话产生任何怀疑,他甚至很认真地设想了一下这个可能并推翻了它:“我觉得不是,那位先生可不像会这样做的人——啊算了,管他是为了什么事来的,到时候我来应付就好,你不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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