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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葡月·阿尔莱德的野心(下)


“你已经有每年6500法郎的收入了,如果稳健地经营好你的庄园,就能逐渐获得更多的收益,这难道还不够吗?”

        在路易看来,费尔南伯爵已经给阿尔莱德打下了非常好的基础了,如果勤勤恳恳地经营家业,收入自然会慢慢地上升上来;相比之下,沾惹非法的买卖和赌博这种事情比任何情况都要恶劣。

        对于好友这种天真的想法,阿尔莱德只能摇头。

        “如果我能够等上十几年的时间,慢慢等待一个稳妥的机会,也许等我四十岁的时候,格朗维尔家族能够恢复四十年前一半的荣光,”阿尔莱德说,“可是那样一来,我的妹妹玛德莱娜就只能在修道院里度过一生了。路易,想想我们在寄宿学校的日子,跟我们离开那里之后的日子一比,是多么的枯燥无味啊!我在巴黎,看到太多一个结了婚的女子能够有怎么样欢乐的享乐了,这让我怎么能忍心让我的妹妹连修道院外的欢乐都没见过,就只能因为没有足够的嫁妆而只能一个人终老在修道院里呢?”

        路易对学生时代寄宿学校规律刻板的生活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但他也知道女孩子和男孩子的养育是不同的。寄宿学校里男孩子们需要学习拉丁文、礼仪和法律等课程,他们受的教育是为了走出学校而准备的;而被送到修道院里的女孩子们的教育却是为永远留在修道院准备的,如果在婚龄过去之前没有机会走出修道院进入婚姻的殿堂,她们只能成为为神灵奉献终身的修女,将鲜花般的生命消磨在日复一日的祈祷和熏香中。

        在拿破仑那部《民法典》之后,被送到修道院的贵族小姐从未有今天这么多,而这样做的目的无疑是为了将财产完整地传承给长子。站在一个贵族家主的角度来说,将女儿送去修道院里侍奉天主,便不用分割财产作为她的嫁妆,这是非常冷酷无情但对家族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但作为一个曾经在相似氛围的寄宿学校中呆了多年的人,只需要想一想玛德莱娜可能面临的处境,路易就无法对阿尔莱德的选择过于苛责了。

        看着路易冷静下来了,阿尔莱德便放开了压制他的手。

        “如果甘心于在巴黎做一个寂寂无名的小人物,当一个每年拿着1500法郎的薪水养活自己的小职员,那么每年6500法郎的收入是足够的,但是那样一来,我有什么理由一定要留在巴黎呢?”

        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阿尔莱德并不吝惜于吐露自己的心声:“路易,我在巴黎这五年,算是明白了,在这里,如果想要获得父亲希望我得到的东西——不管是进入巴黎的上流社会还是得到一个体面的官职,抑或是希望我和妹妹得到一个美满的婚姻——不管是我父亲希望的美满还是我希望的美满,想要得到这些,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一条路,金钱,金钱,大量的金钱!但是父亲是很难理解我的处境的,他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清高,还以为时代停留在他年轻时那个依靠家族出身就可以得到宫廷赏识,从而获得体面职位的时代。”

        “伯爵大人希望你能重振格朗维尔家族的荣光,但他肯定不希望你通过赌博和借高利贷冒险这种恶劣的途径去改变。”

        路易试图提醒自己的朋友:“看起来伯爵大人还不知道你曾经这么干过,如果他知道了,可能他是承受不了这种打击的。”

        “反正不管我做什么事情他都是不认可的,他只认他知道的那一套。”阿尔莱德赌气般说了一句,不过看着路易的神情,他立刻就改口了:“我知道分寸的,我真的不经常去赌场,那一次真的是意外。你想啊,路易,肯定是圣母玛丽亚的怜悯才让我发了那么一大笔财,才能把那笔茶叶生意做成,这不正是天主的旨意嘛!”

        “你说我保守也好,固执也好,我还是相信脚踏实地的经营得到的收获才能长久。”路易非常怀疑地说,“这种天上掉下来馅饼的好事我是不信的,你说的这种茶叶生意,真的是合法的吗?”

        “那是自然!”阿尔莱德只差没有举起手来发誓了,“如果不合法被人揭发出来的话,我还能在巴黎立足吗?我的目标可是要在三年内拿到每年四万法郎的收入呢,怎么可能让一点蝇头小利阻碍到我以后的前程呢?”

        再次听到阿尔莱德这野心勃勃的想法,就算是路易也被他说出的这个数字吓了一大跳。

        “你是认真的吗,阿尔?每年四万法郎的收入,你确定你不是在说傻话?”

        “四万法郎一点也不多,我的小路易,你在乡下太久了,不知道想要当一个合格的巴黎人需要多少钱,如果我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巴黎人,每年四万法郎的收入都只能说是够用而已。”阿尔莱德翻了个身,悄悄跟他咬耳朵:“不过你不要跟我父亲说我的想法,他那个人那么固执,肯定会认为我是异想天开,不把心思花在寻求官职这样的所谓正道上;可是如今的世道是非常现实的,想要有油水的官职,就必须拿大把的金路易去打通关系啊!”

        路易还是很不适应这种唯金钱论的说法,在马贡,人们是从来不会这么直白地谈论金钱的问题的,他们最多含糊其辞地用“某先生每年能以一百法郎的价格卖出一千桶葡萄酒”这种话来猜测一下谁每年的收入是多少。

        思来想去,路易只能慎重地对阿尔莱德提出自己的意见。

        “我不是很懂你所说的茶叶生意,不过既然你认为可以通过这个途径来获得你想要的收入,我也不能干扰你的选择。”他说,“但是我不愿意你沾染任何跟高利贷有关的东西,你能不能答应我,绝对不要跟犹太人合作?”

        “这个我可以保证,”阿尔莱德说,“我会离那些吸血鬼远远的,现在想想,当时动用了那笔本金被父亲痛骂一顿都比借犹太人的钱好,毕竟他们的利息实在是高得可怕。”

        “除了这个,你能不能再也不要去赌场?那种地方,实在不是正经人应该踏足的,就算你侥幸在那里赢了一次,它也迟早会把你从它那里得到的夺回去。”

        对于他这个要求,阿尔莱德就有点为难了。

        “这个我没办法保证,”他说,一看路易似乎就要生气,赶紧加上了一句:“你知道的,有时候要跟一些人打交道,就必须得到一些不入流的地方去,如果你露怯了,他们就会看轻你,给你使绊子;不过我向你保证,我知道那种地方的把戏,绝不会做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在赌场里输掉的赌徒,这个我还是有分寸的。”

        “好吧,”路易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那么还有一个问题——那位玛格丽特小姐呢?”

        听到玛格丽特的名字,阿尔莱德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的脸上显现出一种年轻人特有的烦恼神情来,就是那种陷于热恋中的人才会露出的苦恼神情。

        “我知道她的身份,我知道她不是什么公爵夫人也不是什么贵族小姐,我有分寸的,路易。”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努力想要表达自己还算是理性地看待玛格丽特的存在,阿尔莱德的语气却带上了犹豫,一点也不像谈起他经营的事业时那样轻松自如了。

        “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不是吗?反正,我总是要有一个情妇的,如果不是她也会是别人,我还得花时间去寻找新的女子呢!”

        就像是要说服好友,也像是要说服远在夏布利的父亲一样,他这么对路易说。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那位玛格丽特小姐可没有承认你是她的‘先生’。”路易毫不留情地指出了这一点,不过,他又好奇地问了一句:“所谓承认你是她的‘先生’,就是在大家面前认可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哎呀,我天真得可爱的路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在其他人面前承认呢?”阿尔莱德嘲笑了好友一句,“在巴黎,很多事情是只能做,但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哪怕事实就是那样也不能说出来。”

        “这也不能怪我,毕竟马贡还真没有玛格丽特小姐这一类的人——啊,我没有别的意思,阿尔。”

        “我知道你没有嘲笑的意思,你对破产的无赖都很温柔。”阿尔莱德很烦恼地搔了搔头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吧,我现在肯定不可能成为玛格丽特的‘先生’的,所谓‘先生’,就是在金钱和生活上供养她们的人;我现在没有这个能力和金钱,但是我又想看见她。”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路易。”他很不情愿地承认:“我有时候恨她,特别是看到她跟那些花花公子一起散步的时候;有时候又想她想得发狂,哪怕明知道是个奢望,也会不由自主地跑到布洛涅森林去,只为了见她一面。”

        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阿尔莱德紧紧地闭上了嘴,他的神情简直就是在说:“你尽可以说我昏了头脑了,说吧!”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路易没有说话,而是沉思了一会儿就掀开被子走下了床。

        “路易?”

        阿尔莱德愕然地坐了起来。

        回答他的是蜡烛被吹灭了,卧室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休息吧——我想留在巴黎一段时间,也许到时候你可以带我去见一下那位玛格丽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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