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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葡月·格朗维尔的庄园


也许在巴黎,人们更多地将金钱存在银行里来获取每年百分之三到百分之四的利息,但是对于外省遵循传统的人们来说,他们更偏爱用累积下来的积蓄来购买一小块土地,再通过打理土地来获得每年的收入,但是不管对于哪一类人来说,出售祖传的土地都会被视为不成器的败家子。

        很显然地,路易被费尔南伯爵说出的阿尔莱德想要变卖自己名下的庄园——还是为了一个交际花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理由——这种可怕的事实震慑住了。

        “大人,我认为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事关自己的好朋友的品行,路易不得不为他的朋友辩解:“我和阿尔莱德一起在圣埃蒂安寄宿学校里同吃同住了十一年,我很清楚他的品行,他绝对不会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我知道巴黎人崇尚奢华与享乐,他们的行事作风都和我们外省的人们不同,但是我认为我的朋友不会被那种浮华的风气腐化。在他刚开始去巴黎上大学的时候,您每年给他1000法郎的生活费,然而他写信的时候对我说,考虑到您的用心良苦和格朗维尔家族的艰难前程,他每个月都将自己的用度克制起来,像他那些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30法郎的穷朋友们一样生活,以此来克制和磨练自己的毅力。从他毕业到现在不是只过去了一年的时间吗?这样的阿尔莱德,怎么可能会被美色迷惑,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面对路易的辩解,费尔南伯爵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这件事情不是真的。”

        他翻开了摆在牌桌上的账簿。

        “关于我怎么得知阿尔莱德的行事的,还需要从去年说起,我的孩子,你不介意听一个老人家唠叨吧?”

        “我的父母已经去世,而我又没有兄弟姐妹,阿尔莱德对我的意义并不只是同学。大人,请恕我冒昧地这么说,我对他的关切不在您对他的关切之下,我急切地想要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也是我在多番考虑之后,认为你可能是最适合出面的人的原因。”伯爵说着,沉思了一会。

        “就如我们都知道的,自从那位拿破仑颁布了那部令人憎恶的《民法典》之后,将家族财产全部传承给长子的传统就被破坏了。为了避过那部法典,在阿尔莱德刚毕业的时候,我就将一笔七万法郎的存款和一座价值十五万法郎的庄园转移到了他的名下;存款的利息是每年2100法郎,每年年初的时候可以支取,庄园的出产则是每年4500法郎到5000法郎左右,按季度支取,那座庄园有一部分的葡萄树还没有长成,随着时间的推移,庄园的收益还会上升。”

        “我的孩子,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向你炫耀,我也相信以你的品行绝不会有嫉妒的情绪。事实上在那场大\/革\/命之前,这样的收入只不过是格朗维尔家族每年收入的零头,现在却变成支柱了——啊,说回正题,这样一来,阿尔莱德一年收入6500法郎左右,已经比得上我在夏布利一年的花费了,他还不用维持格朗维尔公馆的维护、翻新和各种税费。”

        “要知道,我手上剩余的财产也不过两笔合计二十五万法郎的存款,这部分钱的利息需要用来支付各种各样的费用;此外还有一笔七万法郎的存款不仅需要时间来产出利息,还是不能轻易动用的——如果我还想为我那身在修道院的女儿争取一丝出嫁的可能,那笔钱就必须留给她作为嫁妆。对于一位伯爵家的小姐来说,只有七万法郎的嫁妆是非常凄惨的了,想当年他们的母亲嫁到格朗维尔家族的时候可是带来了足足六十万法郎的嫁妆,还不包括其他陪嫁的金银器!如今的世道,就算是一个没有根基的布料商的女儿,出嫁的时候也能有二三十万法郎的陪嫁,可是格朗维尔家族已经落到了这个地步了。”

        伯爵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他面前的年轻人的神色,在他说到阿尔莱德每年的收入是6500法郎的时候,路易的表情是很明显的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在得知费尔南伯爵手上剩余能够动用的财产居然和阿尔莱德所拥有的所差无几的时候,他还是被震惊了。

        “大人,您对阿尔莱德的爱令人感动,我没有想到您转移给他的金钱居然在格朗维尔家族的财产中占据了如此大的份量,因为在我刚成年的时候从我的父亲那里收到的是法朗坦家每年五分之一的收入,我一直以为所有的父亲都是这么处置的。”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格朗维尔家族的振兴。”伯爵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客厅上方横木上的G和H交织的标志,陷入了一种追忆家族过往辉煌的消沉里:“现在看来,这是一个非常不理智的决定,不应该突然间就将如此巨大的财产交给一个在此之前每年只能支配一千法郎的年轻人。如果我像吕西安先生对待你一样慢慢地增加阿尔莱德能够支配的金钱数量,也许他会更理智地对待他所处的位置和责任。”

        “我原本设想过,如果阿尔莱德能够在巴黎谋得一份体面的差事,或者能够为某位大人物效劳,他的妹妹玛德莱娜就可能在他的交际圈子里寻找到身份相匹配的夫婿,甚至可能不需要嫁妆也能出嫁;阿尔莱德的婚事也是如此,如果能够娶到一位带来丰厚嫁妆的淑女,或者一位大法官的女儿,格朗维尔家族的复兴就在眼前了。可以说,他是格朗维尔家族重新振作的希望,可是,啊,我的孩子,我简直不愿意回想那个可怕的下午——那天,我在巴黎的老朋友巴尔贝·德·波唐杜埃子爵,一位品行高尚而受到我的委托作为我在巴黎的耳朵的贵族,给我送来了一份非常可怕的信。”

        “子爵在信里说:‘虽然很不愿意让您担忧,但是这件事情已经非常紧急。七月初的时候,您的孩子阿尔莱德·德·格朗维尔询问过银行的经纪人他能否动用那笔七万法郎的存款本金,他的经纪人非常警惕,说需要征询您的同意,于是那孩子就离开了。经纪人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我,认为那不过是那孩子一时的心血来潮,但是他肯定遇到了金钱上的问题;到了八月初的时候,我从另一位银行家那里听到了一个关于他的消息——据说阿尔莱德先生有出售他名下的庄园的意向,为此专门询问过做这一行的掮客。经过多方的打听,我认为这个孩子的变化是从遇到了那位玛格丽特小姐后才开始的,所有人都说,他狂热地迷恋着那位曾经在歌剧院的聚光灯下展示自己美妙的歌喉的第十二区出身的美人,为此不惜一掷千金。’”

        说到阿尔莱德想要出售庄园的时候,费尔南伯爵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起来,显然对孩子的爱和阿尔莱德的堕落给他带了非常大的打击,即使再怎么想要极力掩饰,那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还是不受控制地被传达了出来。

        巴黎的第十二区——只需要稍微听说过这个地方的人都知道那位玛格丽特小姐的这个出身意味着什么,第十二区是巴黎最贫穷、最混乱的一个区域,充斥着弃儿收容所、贫民习艺所和违警法庭里出来的无赖、罪犯和渣滓,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不会乐意踏足于那里。这么一来,玛格丽特小姐绝对不会是费尔南伯爵所期望的阿尔莱德的婚姻对象,更别说她曾经在歌剧院当过女演员这样的过往了,谁都知道巴黎那些所谓的女演员们是怎么样的货色,这在老派的正经人看来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路易则是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慢慢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没有质疑那位被委托人的意思,但是,大人,那位德·波唐杜埃子爵的话是否过于夸大了呢?我不认为阿尔莱德是那种挥霍掉所有的家产只为了留下一个风流名声的败家子,虽然我不认同那样的风气,但是现在这个时代,特别是在巴黎和伦敦,一个出身良好的富裕年轻人有一个或者几个漂亮的情人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在他还没有攻读完法律学位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阿尔莱德非常渴望得到某位高贵的侯爵夫人的赏识,他写信给我说他希望能够通过那位侯爵夫人来展示自己的才华,可惜最后那位夫人拒绝了他的追求。我认为,阿尔莱德对于自己的责任是非常清楚的,所谓的为了那位玛格丽特小姐而堕落到想要出卖庄园的事情,也许不过是误会之下的以讹传讹,您也知道,言语的威力是非常巨大的,它甚至能够让一个恶贯满盈的歹徒变成圣人,而将虔诚无比的信徒谣传成魔鬼。”

        “我的孩子,你所说的可能我也考虑过,我也非常希望阿尔莱德如你所说的一样只是逢场作戏,但是我亲眼看到的事实是,他确实已经为了那位女演员丧失了理智了。他陷入了一种不正常的情欲导致的狂热里,到了就算是我明天就收到告知信说格朗维尔的庄园已经换了主人也毫不奇怪的地步。”

        “啊!难道您有写信和阿尔莱德详谈过吗?”

        “我亲自去了一趟巴黎,就在收到子爵的信件之后不久。我的孩子,你不会想到我看到了什么,在那三天里我租下了阿尔莱德的住处斜对面的房子,从而目睹了一幕幕令我悲痛的现实,证实了我的委托人在信里说的事实不仅可靠,甚至还大大地低估了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但是那个孩子并不知道我有去过巴黎,他以为自己把自己的父亲欺瞒得很好。”

        “从巴黎回来之后,我认为这件事情已经无法再拖延下去了,必须有一个人来帮助他,保护格朗维尔家族的产业不至于落到那些放高利贷的犹太人手里。考虑到年轻人的叛逆心和你们在寄宿学校里结下的深厚友谊,我认为你是最适合代替我出面的人选,所以我才给你去了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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