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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唱戏


看一场云里雾里的戏剧无疑是人们自甘堕落的形式之一。我们需要在几个特定的时间,身处于某个特定的地点假装自己在做着平日里在家所做不到的“有意义”的事,这样才能突出我们那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贵品质。

        而事实上,多数事我们在家就能解决。特意安排在日程表上,到规定时间后乐此不疲地奔向某处归根结底不过是花钱买个心安理得,事情完结以后待某天某人问起,我们可以肆意吹捧地说上一句“哦~这场戏我曾经看过。”再厉害的人兴许会更夸张一些“这场戏我差点就看懂了。”

        每场戏剧都由以下两个部分组成:历史与谎言。说是历史,倒不如说是从某本野史上断章取义而来的片段,稍加粉饰,衬以悲剧,一本自欺欺人的剧本就这样完美的完成了。之后,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无非就是男人们扮女人,女人们扮男人,小孩们扮侏儒,侏儒们扮小孩,身后再各自插上几柄比人还高的假刀,面上涂满红黑白黄,这样一个“活灵活现”的角色就出来了。

        简而言之,花着昂贵的代价看一场不知所云的戏剧无疑是这个时代的人们浪费生命最好的形式之一。

        不过今天,花无凤看的这场戏却不需要任何消费,也就是说完全免费。

        人们似乎总对免费的东西有着很强的戒备心理,仿佛你不让他花一些代价你就是在欺骗他似的。所以,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们比起免费物品更倾向于一元钱交易,即网上或现实中的一元钱抢购,如此头脑也不失为商业奇才,表面上让顾客们自以为捡到了大便宜,实际上则是以此方法送出一些可有可无的货物来赢取人气,事后说不定还能摊上一个“物美价廉诚信经营”的头衔。

        董老板看来也是个商业奇才,深谙此道。

        看戏是不要钱,可在董老板店里的消费却比平时足足高了一倍多。他秉着无奸不商的“传统美德”,趁着昨夜天黑把店里所有的酒都给换成了平日藏在地窖中的好酒,酒好了价钱自然也就贵了。一坛珍藏十年的黄梅酒从前可以卖到十个铜币,今天却从二十到五十个铜币卖了个不停,少的自然是这镇上爱看戏却也不肯被人乱宰的人们,贵的只有楼上正对着戏台坐下的两个人,花无凤与黑无常。

        严格来说应该是一个人,因为从黑无常来到这里开始他就从没付过酒钱,楼下的掌柜看着心疼,眼珠子时不时地就往这里瞥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祈祷着黑无常可以大发善心把酒钱先给付了。花无凤坐在这厮的身边,也被董掌柜看得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就甩下了六个银币连着黑无常的酒钱一起付了。

        最让人感到无耻的是黑无常这厮竟然还真当花无凤请客了,拱手一声道谢,然后对着董老板叫唤了一声:“掌柜的,刚才那些好酒再给我来两坛!”

        花无凤看着黑无常白到惨无人色的脸庞,心道:“还再来两坛?你当这是斗地主喊加倍啊?酒钱都还没付就想续牌,你丫的怎么没给一个炸弹炸死算了?”心中虽是不断吐槽着,但脸上还算镇定,花无凤向着黑无常拱拱手道:“回风兄,好酒量,不如接下来的酒钱回风兄就先自己付了吧。”

        黑无常当然有着自己的打算,像花无凤这样有钱的冤大头可是穷极一生都难再碰上一个的,既然碰上了怎么能够浪费资源。大家心底都清楚,所谓合作不过你拿苹果我拿鸭梨各取所需,难不成你花无凤还会为了这区区一点酒钱就跟我分道扬镳?莫不是不知道饭没煮熟不能吃,事没做好不能算的道理?

        于是黑无常打着哈哈,不同意也不否认。

        花无凤这回算是遇见对手了。也罢,都给你坑这么多了再多两坛酒也无所谓了,等我拿到了东西再慢慢收拾你。心中细细打量着,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幸好,戏班子终于上台了。

        今天唱的是第一次来到梅子戏酒家时唱的《天仙配》,大致的剧情就是七仙女受命下凡路遇书生董永,然后开始了一系列的爱情悲喜剧,最后以有情人终成陌路,无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告终。

        台下的几个平日大大咧咧、动不动街骂的村姑们此时哭得伤心欲绝,哀天恸地。身后的男人们表面上虽是好说歹说安慰着自家的媳妇,心里却是想着要是能天天这幅模样该多好,省的成天洗个衣服就能对骂上半天,事后还得提只鸡给人家登门赔礼去。

        花无凤看着大堂里的表演,心道台上的人演戏好,台下的人却演得更真。

        原来,最真的戏就是最实在的生活。

        杯中酒已尽,台上戏暂完。

        …………

        入夜,春色更深。

        南方的蝉醒的似乎总是要早一些。

        花无凤听着窗外纷繁的蝉鸣声,想着白天发生的几件事,难以入眠。

        戏班子在表演的时候,有三个人在看到了自己以后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花无凤知道他们已经认出了自己。两个女人和一个唱白脸的男人。

        那么谁才是绣花剑客呢?会不会就是黑无常自己?花无凤的想法总是如此出人意料,但谁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正因为真相难以捉摸,所以更需要大胆的想象。不断的假设后不断的推翻,不断的推翻后花无凤知道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或许只需要再多三天时间他就能看穿所有。

        局中人与布局人,说到底只是差了一手。

        就在他沉浸于自己的深思时,隔壁的房间忽然传出一声急促的声音,他已听出这是呼救声。

        声音突止之时,他掠过窗棂出现在隔壁的房间中。

        沾满血渍的木板地上瘫坐着一个女子,花无凤认出这是白天里看出自己身份的三个人之一。她的双眼还未合上,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也就是花无凤所在的位置。一只左手捂着胸口的伤痕,一只右手僵硬地指着前方,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惊讶。花无凤在第一眼中就判断出这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因为此处除了一滩血渍就再也找不到任何打斗的痕迹,可以判断凶手是一击致命。加上死者表现的如此惊奇,可以推测出这是死者在死前的一刻难以置信地指着凶手。

        曾经沧海难为水,最是虚伪的情义最能伤人。

        那么是她的朋友,还是她的情人呢?

        花无凤忽然觉得有些悲伤,自嘲地笑了笑。

        可就在这时,一根骨针从死者的胸口处射出,朝着花无凤的眉心处疾驰而来。

        花无凤的瞳孔骤然收缩,但手上的反应却不见慢。

        如果花无凤这么简单就给干掉了,那他就不是花无凤了,他应该是躺在灵柩里发烂的一个死尸。花无凤的剑唰的一声出鞘,绕着飞在空中的骨针转了一圈,这时候看起来就像是骨针停止了运行。接着,他的手一振,骨针沿着来时的轨迹倒飞而去,透过死者的胸口深深莫入后边的物体。

        他听见一声闷哼,正想掠身纵去擒住隐藏在床下的人。可是终究晚了一步,他的身后忽然鬼魅般的飘出一把剑,一把形如蛇身,蜿蜒崎岖的细剑。

        左手剑客常玉清!

        花无凤暗叫不好。此时案发处虽是证据确凿,可是偏偏指向的却都是第一个赶来的人,而这个人恰好是花无凤。

        很快,另一把剑的插入分开了两人。

        花无凤看着黑无常,冷冷道:“你们倒是来得真巧,怎么不上台和她一起唱戏。”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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