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时间不经细算，一眨眼，回来已半月。
最大的努力是终于说服自己重新吃药。
来祎妮给自己打了杯香蕉奶昔，开始处理电脑上客人提前预约的单子。
连日小雨飘摇，凄风簌簌，十一月的云华，一下子冷冽寒缩。
南方独有的那股湿冷，不由分说地渗透整座城。
往骨头里钻的寒意，在提醒这个城市的男女老少，增添衣物，注意保暖。
明天是周末，相对来说吃饭的客人会多一些，住宿也一样。只是，客房数量有限，所以来来农家乐在网络上放出的房间屈指可数。
除去一些老客提前电话预定掉了几间，剩余名额寥寥无几。
来祎妮把已预定的客人信息统一腾到一张表格上，方便统计。
上面包括客人的称呼，手机号码，及房间号。
十二间客房，眼下只余四间，显然比过去几天的情况好不少。
来祎妮登入网页版商家后台，看到有人一口气订了四间房，点击进入实时页面，显示“来来农家乐”房间已满。
估计是一帮朋友，一起结伴而行，共度周末。
来祎妮移动鼠标，迅速复制订单信息：是一位原先生订的。
·
翌日，众人约好上午10点在工厂集合。
这会临近出发，除了原彦哲孤家寡人单独一车，其他三辆车，都是成双成对：楚子茗&晏小笛，余高远&顾冷湘，赵杰煜&吕文娜。
原彦哲倒也不羡慕，一个人还落得自在。
作为发起人兼买单人，在群里发了句「走」，一脚油门下去，湿漉漉的地面上迅速碾出两条弧形车轮线。
后面三辆车见状，陆续跟上。
这是自他回国后一帮人第一次组队外出度周末，对于队伍中新入编的成员，原彦哲虽不算熟，但也欢迎，毕竟都是好兄弟的女友。
只是，感受多少有些变化。
尤其是望向副驾驶位的一瞬间，原彦哲心里，有点落空。
一小时前，来来农家乐那边来了电话与他确认这次的住宿，原彦哲第一时间辨出了对方的声音。
显然，老爷子没有骗他：哭鼻子的人真的在农家乐里帮忙。
心中酝酿许久的某个疑问，蠢蠢欲动。
·
来来农家乐，原本是一幢三层楼的农家自建房。
来音玥丈夫还在世时，两人退休后一起商议买下，改成了一家农家乐。因占地面积不小，一番精心设计后，就有了现在的规模。
前后各带两个院子，一大一小，围墙两侧种了不少树，应季都有不同风景，色彩鲜明。
在四面复古红砖的衬托下，整幢房子格调颇显独特。
前台有专人给来客办理入住。
来祎妮平时一般只在饭点现身帮忙，大都一些琐事搭把手。
一到周末，她都会提前下楼，充当场控，弥补人手不足的空缺，哪里应接不暇她便灵活调度到哪。
今天也不例外。
十点刚过，来祎妮就出现在一楼客厅。
早上的雨嘀嗒了一会就不再继续，天色并未及时放晴，望出去仍是灰蒙一片。
但对于出门的人而言，至少省去打伞的不便。
来祎妮瞅着落地窗外发呆，琢磨着换做是她，这样的天气，宁愿窝在家，也不出门。
所以，挑这种日子出来农家乐的人，怕是有别样的情趣。
又或许，只是偏爱雨景。
择一陌生的地，赏雨，听雨，消磨一整天。
总之，是有着异于常人的精神诉求。
中午吃饭的桌数不少，院子潮湿，尽量都安排在了室内。
来祎妮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这个点，厨房估计已经开始忙了。
转身朝前台投去一眼，她决定去帮忙。
原本就提前汇总过当天住宿客人的资料，来祎妮替下办理入住的工作。
比起入厨房帮忙，她显然更适合前台迎客。
再者，老太太也不让，怕她一不小心再把菜连同盘子摔一地。
·
门口齐刷刷出现一排男女，气质养眼，一楼在场人员纷纷侧目去瞧，唯独来祎妮，慢了半拍，她正手机贴耳，细听一条刚进来的微信语音。
原彦哲前脚刚进屋，几乎第一时间锁定前台：低头玩手机的女孩，穿了一件嫩绿色毛衣，一顶反扣的白色羊羔毛棒球帽下，是两条细长的鱼骨辫。
青春俏皮的形象，与之前所见，都不同。
“走啊，怎么都停下了？”余高远跟着停在门口，催人。
原彦哲抬脚直奔前台。
来祎妮回完微信，一个抬头，正好对上一双认识的眉眼，转瞬即逝的错愕后，是标准的笑容迎客：“你好，这边办理入住。”
加上原彦哲，总共七位。
除去原彦哲，其他是三对。
有两对十指相扣，看起来在热恋期。
还有一对，各自忙手机。
来祎妮粗粗一眼，心里有了大概：那位订了四间客房的原先生，显然就是站在面前的银发1952。
按照他们两两一对的配置，1952显然落单了。
来祎妮心中忍不住偷乐，生出两三分看戏的闲情。
果然，待她逐一接过各人身份证，依次办理入住，另三对两两一个房间。轮到原彦哲将证件递过来时，他的面上有些故作淡然的微情绪。
把证件利落盖到扫描仪上，很快相关信息读取到电脑，来祎妮习惯性扫了眼屏幕上的身份证号码，与她同龄；视线轻移，落在某处，暂停——来祎妮心中不禁讶异：证件照上是正常的黑色寸头，干净得不可思议，与眼前这头银灰碎发，天壤之别！除此之外，照片上的这张脸也比现在肉多了……整体上是典型的胖嘟嘟娃娃脸！
“可以了吗？”原彦哲察觉到他的登记有些久，侧身看了眼等在旁的几位。
“好了。房间都已打扫完毕，几位可以直接坐电梯上去入住。中饭可以小程序上预定，面条，米饭都有。如果要吃炒菜，也可以下来现点。客厅观影区可供使用，如有指定电影或剧集，可提前把片名告知。”一如往常张口即来的欢迎话术，来祎妮把握着面上笑容，不多不少，不卑不亢，半月实践下来，已算合格。
“好，谢谢。”原彦哲漫不经心地点头，收回证件，转身招呼同伴，“走吧，先上楼。”
“不客气——”
目送一群人有说有笑地往里走，来祎妮抬手，把帽子转正，舒了口气。
如果不是本人递过来，那身份证上的人，与现在一比，完全是两个人。
减肥，真的堪比整容。
四个房间并未连在一块。
两个在二楼，两个在三楼。
208在走廊的尽头，原彦哲刷卡推门而入，把健身包往沙发上一扔。本来打算连住两天，但其他人周日有安排，所以暂时只订了一晚，也就没必要带过多衣物。
原彦哲只带了一些贴身换洗的，外加几条毛巾，还有一些杂物。
打开微信群聊天，问大伙中饭安排，考虑到众口难调，想着就按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走。
余高远：「旁边就是风景区，我们去风景区里面吃吧！我看点评网上评分很高！试试？」
原彦哲对风景区这一类的兴趣一般，但因在近旁，所以也不介意走几步路解决中饭。
见没人表态，原彦哲：「不想去的吱一声」
余高远直接甩语音：「谁不想去？都给我去！难得聚一块，吃完还可以逛逛！这景区里面可以垂钓，下了好几天雨了，鱼儿妥妥地多！等会女孩们如果不感兴趣，可以回这里午睡！我们几个钓它个几桶！正好拿回这里，晚上加餐！」
言语间尽是对垂钓的热切。
另外两对一看，都由男方发了ok的手势表态。
原彦哲：「可以走了说一声，一楼见」
·
七人小组回到一楼，这一次，来祎妮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们，下意识以为他们下来吃午饭，直到视线停在几人手中的伞，她才反应过来：这架势，十有八九要出去。
这片区域，能吃饭的地，除了几家农家乐，就剩云山风景区内的饭店。
显然，这帮人不会舍近求远，去别家农家乐就餐。
所以，如果她没猜错，他们应该是要去景区。
前台的人戴正了棒球帽，原彦哲撇去一眼，见她正侧头来瞧，视线相碰——
秉着服务至上的原则，来祎妮冲人微微一笑，友好提醒：“下午可能会有大雨，你们去景区的话，注意安全。”
原彦哲正想回应，余高远抢先一步：「谢谢美女提醒！瞧——我们都带伞了！嘿嘿！我们打算去风景区里面钓鱼。晚上等我们满载而归，拿回你这里，让厨房帮忙加工下！可以的伐？”
“没问题。”目光转到说话者的脑袋上，来祎妮心中失笑：这四个男的，除了1952的一头银发，就属这胖子的一头脏辫最吸睛！
看得出来，几人之中属这胖子话最多。
光这会的互动，1952显然远没不及身旁胖子热情。
来祎妮想起那天的相亲现场，开始持疑1952那会极有可能是为了取悦老人才刻意主动热情。
胖子身边的女孩抬头看过来，来祎妮心里一顿：是个冰美人……只一眼就觉得这女孩好娇媚，可惜面色清冷，瞧人的目光里平静生凉，让人不敢继续与之对视。
原彦哲还是决定打声招呼：“我们晚饭回来吃。”
来祎妮眼里含笑，给客人专享的温和口吻：“好的。”
前脚人刚走，后脚老太太就三步并两步疾出厨房，直奔门口。
来祎妮见状，开口喊她：“外婆——你去哪？”
来音玥止步门口，转头，笑眼眯眯回外孙女：“妮妮啊，我跟你说，刚才原爷爷来电话，说他那大孙子今天会来我们这里过周末！还带了一帮朋友！我一听，就来瞧瞧，看人来了没！”
“……”万万没想出老太太兴高采烈是为这一出，来祎妮抿了抿嘴，决定如实相告，“他们一帮人刚刚出去了，说是去景区里面吃饭钓鱼。”
“啊？”来音玥难掩失落，“你这孩子，应该留他们这里吃中饭的，我们请客！”
……
来祎妮心里纳闷：又不是原爷爷本人亲自过来，就一孙子过来，用得着这么热情嘛？
“这样，你给哲哲打个电话，跟他说晚饭奶奶这里吃，我们请客！”来音玥还是觉得不妥，怎么也得招待下贵客，还是得提前安排。
“……不用吧，外婆，他们刚才有说晚饭回这里吃的。”登记表上有联系号码，但来祎妮并不想打。
这种迫不及待主动向人示好的举动，她做不来。
老太太也真是的，就算再怎么对人有期待，也不至于这么急不可耐地去讨好人孙子吧。
连称呼都随了人老爷子！
哲哲？
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来音玥一听，觉得有道理：“那行！晚点他们回来了，你记得来告诉我一声～”
“好。”
来祎妮敷衍地点点头，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真犯不着……
老太太这个年纪，难不成也恋爱脑？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上次相亲后，两边就没再碰面。
来祎妮也看不太懂，原家老爷子如果真对她家老太太有意思，不应该沉着性子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表示吧。
还是，他们两个已经自己见过第二次第三次了？只是没再叫上他们两个小的同行而已……所以也就不存在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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