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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努力抱大腿的第60天


陆洲之时年正处狗都讨嫌的淘气年纪,活力亦是旺盛。

        皎皎与他投了几轮壶,又陪着荡了秋千、护着他爬假山。虽是未多久的时辰,但她早就是汗流浃背,额上也蒙了一层细细的汗。

        现下她让沉璧二人来换了自己的班,陪着陆洲之玩,皎皎便得闲回来饮几口冰酪浆散些热。

        又喝冰的。

        裴昀余光瞥见皎皎正撩起袖子双手捧着一只盛着杏仁玫瑰酪浆,仰着脖子往嘴边送去,饮尝的方式略显豪放。

        略带戏谑的微笑的嘴角轻微抽搐了下,裴昀别过头去,扶了下额头。

        他其实有些无语凝噎。

        这何皎皎在着装首饰包括诗文上的喜好都是更偏向婉约的,但偏偏有些时候的言谈举止简直是十成十的豪放派。

        又注意到皎皎端起了一碗荔枝膏,裴昀本想提醒她少食冰饮子,但一想起她那副撅着嘴耍赖撒娇的样子突生有些嫌弃。

        是觉得她会嫌自己的叮咛啰嗦。

        毕竟,有好几次。

        皎皎将头别去一边,蹙着眉将双手抱在胸前,嘟囔着埋怨说裴昀给她补习养生的知识并且说他是啰嗦小老头的场景,他尚且历历在目。

        算了。

        他可不想在赵玙之这有心之人身上落个家教甚严的嫌头。

        便作罢了,裴昀将目光收回到新开的比赛上去。

        “小夫人。”

        “嗯?有何事?”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钻入了裴昀的耳中。

        起先。对方婢子的声音很陌生,听皎皎疑惑的语气也当是与她不熟悉。寻思着或许是王府的婢女,裴昀便眼皮子都吝啬抬一下。

        直到听到那位婢子迫切地说裴琬净急着有事找皎皎,甚至有伸手扶她起来的小举动,正聚精会神看马球赛的裴昀不禁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分了过来。

        未及皎皎问向婢子裴琬净寻她有何事,便听到裴昀冷冷地说到,“让她自己过来。”

        “这”垂着头,不敢与裴昀直视的婢子紧张地捏了捏衣裙,而后嗫喏到,“还请郎君莫为难奴婢,奴不过是传达小娘子的吩咐罢了。”

        为难?

        裴昀清咳了一下,正一脸悠闲地看戏的赵玙之和白玉无极二人才慢悠悠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裴昀清冷的面上泛起一丝威严来。

        “奴的贱名恐脏了郎君的耳朵。”她依旧胆怯而唯唯诺诺的。

        “我在问你话。”

        裴昀不轻不重的语气却透露着丝丝寒意,直逼得婢子浑身一哆嗦,惧怕地眼神不时抬起向裴昀瞥去后又落下,是很惧怕的样子。

        觑见婢子紧握着裙裾颤抖的手,晓得她怵裴昀得紧,方才他若是音量再提高些,估摸着要跪下磕几个响头求饶了。

        不过是个递信的婢女罢了,裴昀没必要端着这副为难人的态度。

        且裴老夫人多次提点过皎皎,既为裴家妇,日后在外头出席场面以及结交,身后代表的都是裴氏的脸面。赵玙之虽是亲亲的表兄,但而今毕竟隔了门户,决计不能让他瞧了笑话去。

        思及此,皎皎将手覆在裴昀微凉的手上以作安抚,而后柔声问及婢女,“莫紧张,郎君问你什么便答什么就是了。”

        婢子应喏。

        “奴唤沉香,是小娘子身边新进的婢子。”沉香的声音嗫喏而颤抖。

        “琬净寻我有何事呢?”

        皎皎本就生得乖巧温婉,素日里不爱端架子又爱笑,瞧着便是谁都能与她说上三句话的好脾气性子。

        她现下眉眼一弯,又是温声细语的,沉香登时便放松了不少,微耸的肩头也放下去了几分

        皎皎初入裴府的时候,因着秦卿晚从中作梗,裴琬净听之任之,便故意处处针锋相对,与她树敌。但自从江陵府归长安后,与秦卿晚断了联系,其间又有裴老夫人的提点下让齐国公出面干预,敌意慢慢消解,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虽不是热络地能联袂同行,倾心相付。但至少碰面不会再像当初那般唇枪舌战,点头招呼至少是有的,偶尔也能说上那么几句话。

        “小娘子方才投壶赢了三轮,得了彩头,现下正在流觞亭便饮茶,只是让奴来知会小夫人过去,并未说清楚有何事。”沉香一口气快速地将话吐完。

        “让她自己过来。”裴昀依旧是一口回绝,尾音收得决绝,似乎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这”沉香再次哽住了,她似乎很害怕与裴昀有眼神接触,便是浅浅地看了一眼便很快的垂下了头,并且比之前埋地更深。

        喉间一咽,沉香举了举手间一直捏着地东西示意裴昀瞧,“郎君请莫要为难奴婢。”

        她似乎是故意提高了委屈着颤巍巍的音气,这次不仅引来了赵玙之的注目,还招惹来了他含沙射影的暗讽。

        裴昀脸一沉。

        因为赵玙之低声提的是,从前他院中抬出断成两截婢子的旧事。

        虽名姓地点半分未说,但但凡对当年之事有所耳闻的人,都晓得是在说他依旧性情冷酷暴戾。

        将赵玙之阴阳怪气的嘲讽揶揄抛在耳旁,裴昀打量了下沉香手间的东西,他眉头微蹙。

        这是一支逗猫棒。

        通体纯金,尾端的造型是一只小巧的金丝雀,上面缀着白羽。是裴琬净前几日生辰时,裴昀赠给她的,他亲手画的图稿命人打制的,自是熟悉得很。除此外,连带着还送了她一只肥滚滚的波斯猫儿。

        猫儿和这只逗猫棒裴琬净都宝贝心爱的不得了,怎么现下落到了一个婢子身上?

        裴昀顿时心生疑窦。

        不能再让赵玙之这么侧目打量下去了,皎皎只觉得裴昀莫名其妙,而现下自己随沉香离开看台去寻琬净便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沉香说不出由头来,裴昀亦是无半分退让。

        皎皎这时却起了身来。

        “走吧。”她抚了抚衣裙上细小的褶子。

        将头别开,裴昀面上的忧心忡忡在皎皎注视来前转瞬即逝,他掩在袖下的手微微收缩。流过周身的血液到心脏的时候裴昀感觉有些凉意,同时间,他亦能明显地感觉到心跳的很快。

        心脏急速收缩了一刹那,裴昀将手掌捂上胸口,他抿紧了唇,将异常感掖藏在紧蹙的眉间,不让别人瞧出他的异样来。

        近来是怎么了?

        自江陵府雪天大病一场再愈凭空能听到别人心声,到最后心声完全弥散,时长不过一月有余。

        但自从归回长安后,他时长心悸失眠,偶尔也能在午夜时分听到些微弱的声音,但都不如往日真切,以至于裴昀近来状态有些恍然。

        或许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了近来。

        直觉觉得这个叫沉香的婢女有些问题。

        裴琬净便是在府中逛花园,身边也要有一干几十的丫鬟婆子簇拥着,两人无要紧事自不会平白打交道的。她身边的女使大多是齐国公府内的老人,自是怵自己的,但裴琬净在这里也偏偏聪明了些,晓得派能省事、从容不畏的婢女来。

        依裴昀过目不忘的聪慧,大致她是能辨出那几个婢女是裴琬净常遣使来他院中的。

        至于这个沉香

        面生且便不再论了,她对自己十分发怵亦表现得甚是明显,怎么瞧着也不像是裴琬净会留在身边的丫鬟模样。

        但甚少凭感觉判定事情的裴昀,多少不确信。

        他是有些不放心在的。

        马球会人多嘈杂,不止官眷,亦有长安城排得上号得其他人物,鬼知道他们会带些什么人进来。

        自己身边也不能没有人,但让浮光或者跃金这么个大男人陪着去亦然是不妥当得。

        垂眸看向自己的双腿,裴昀沉默了,面色也更加沉寂了,他微微抬了抬肩膀,努力让绷紧的心松弛下来。

        入苑坊毗邻皇城,马球会的来宾也大多是有身份的,不会有人敢在他的头上造次的。

        只是在皎皎虽沉香远去的身影上蜻蜓点水地淡淡看了一眼,裴昀便快速收回了目光。

        他连一句嘱咐的话都未和皎皎多说。

        因为,裴昀不想显得自己对皎皎很关切,也不会让赵玙之胡乱感觉寻迹可踪。

        --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沉香?”

        “沉香?”

        连连唤了好几声行走在前方带路的沉香,她都未有反应,直至皎皎上前几步拍了下她的肩头。

        先是猛然一激抖了下身子,而后沉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到,“小夫人有何事吗?”眼神仅仅是与皎皎交接了半刹便很快挪开了,飘忽的神情,似乎有隐瞒。

        和善的笑意在皎皎面上一点点的消散,她看向前方的路径,眉头不仅微微蹙起,眼底也浮起了一丝难以被察觉的担忧和怀疑。

        奇怪。

        方才一路上沉香说要附近有处小花园,里头植满了名贵花卉,这个时候最是招惹蜂蝶的好春光,里头生意盎然得很,说着便提议要带皎皎去看。

        可脚下铺满了鹅卵石的路,虽说是花木扶疏,但眼瞧着似乎是会愈发走得偏僻幽静。

        而且这个沉香,不知是耳背还是方才被裴昀给吓住了,常常是思绪飘忽的状态,要唤她好几声才会反应过来。

        问及她有关裴琬净的吩咐以及一些事情,她也说不上头几句话,只是一直往自己是新来的,还有手间的逗猫棒上饶。

        如此。

        皎皎不由得心生疑窦,放慢了脚步,与沉香拉开一小段距离来。

        依旧快着步子的沉香,闻及身后的脚步有渐行渐远的趋势,她眉头微微皱了下,而后转过身来。

        她笑问向皎皎,“小夫人是累了吗?”

        明明今日春光明媚,沉香脸上的笑亦然,不知是适时吹过的风拂过了薄汗浸湿的衣衫还是如何,皎皎只觉得一阵酥麻感从背心生起,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确实有些想歇脚的意思,更多的是产生了怀疑想一探这个沉香的意欲,皎皎点点头,顺着沉香的意思说了下去。

        为了更让自己接下来编造的话更加真是可信以及试探沉香,皎皎干脆将计就计。

        未添补口脂的唇现下看起来有些苍白,皎皎扶了下额头,身体微微晃动摇摇欲坠,是很虚弱的样子。

        她有些埋怨地说到,“都怪我不听郎君的劝诫,非要去饮冰饮子,现下头疼的旧毛病犯了。”说话间她又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而后小声打了个喷嚏。

        唇边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抿了下嘴唇后,似乎有些为难的皎皎无奈地说到,“我觉得有些冷,可以回去帮我带件斗篷来吗?”

        回去?

        太远了。

        还有裴昀在那处。

        决计不行。

        快步朝皎皎走来,沉香一脸关切地搀扶住她,然后恳切地说到,“小夫人,前方绕走出去有处亭子,周遭有厢房,我去问问分管的仆婢,去给你寻件斗篷来。”

        “好。”

        皎皎虽是对她温温柔柔地回答着,但对沉香的怀疑却愈发浓厚了,她不由得虚浮起了步子,故意放慢了行进的脚步。

        将皎皎放在亭子坐下,沉香便去寻斗篷了。

        瞧着她轻车熟路地,对这个王府地势很是掌握清楚,半分探路的样子都没有。皎皎突然了然,裴昀方才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有那些反应,反倒是自己太过贸贸然了。

        她开始有几分怀疑,沉香有问题的。

        而今身边一个可帮衬的人都没有,自己对这个地势也不甚熟悉,沉香背后的人决计不会是裴琬净,那会是谁呢?

        朝着周遭打量了下,很安静,除了风过撩动花草的声音,连个生人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她在明处。

        若是再贸贸然,兴许是很危险的。

        原路返回,太远太偏僻,若沉香真对她有不轨之心,那绝对是个绝佳的作案地点。

        思量间,皎皎迈出了石亭,绕过沉香去取斗篷的那处院子,沿着院墙走。

        只是刚穿过一道月门,便听到身后沉香的声音幽幽然地传到了耳边。

        “小夫人这是去那儿啊?可是让奴好找。”

        脚下的步子一滞,皎皎忽觉心脏也慢了半拍,她努力着让自己淡定下来。

        依旧是温柔的语气,嘴角也是笑盈盈的,只是皎皎口间加了些责备的语气,“瞧你,可让我好等,方才我觉得冷差点睡过去。有只蝴蝶飞了来,我便起身扑捉,哪知道走到这处来了,都迷了路。”

        将斗篷披在皎皎肩头,沉香为她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小夫人莫让奴为难就是。”

        皎皎心头一沉,而后又很快地跳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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