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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结果


杜蘅紧了紧身上的淡梨色外袍,丝滑的缎面在春日盛阳下折射出柔软的波纹似的亮光,上面一支玉兰轻轻地吐着香气更是别出心裁,汹涌的眼泪冲刷了脂粉的痕迹,更显悲苦之色,而素净的装扮,让她更像是一位无助的女人,她哭诉着“大人一句不喜欢,就要夺了人的性命,连后半辈子都不许人活着吗,这世间的道理竟是如此,凭你哪有这样的魄力和人脉,都到这关头你怎么还不肯说实话。”

        “是微臣一时鬼迷了心窍了,没有人指使微臣。”他也是泪流满面,不知道是在哭自己,他猛地向前一扑抓住了张帆的衣角“大人,微臣家中的老母是个痴傻的,往后还请您多多照拂了,微臣做下这等错事,微臣心里清楚与大人无关,可还是把大人牵连其中,求大人宽恕,在微臣走后,好好顾着您自己个儿吧。”

        皇帝不愿再看这场精妙绝伦的表演,神色阴郁地打断他的说话声“朝中要员竟然被你这个小人算计,玩弄于股掌之间,实在是朝廷的耻辱,不杀你难泄朕心头之恨,来人把这个孽障给朕杖毙,以告慰苏卿在狱中吃的这些苦头。”

        “大人,微臣走了啊。”被人拖出去前,还在挣扎的小官停下了手,他悲怆地喊了一嗓子,像是死前泣血的哀鸣,外面的惨叫声接连不断,不知多少下了,已经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小德子进来回了话“皇上,那人已经咽气了。”

        皇帝走下御台,虚虚扶了一把张帆,又让杜蘅起身“既然真相已经大白,今日便让苏卿归家吧,太傅的冤屈也已经洗刷,可这事仍旧有张帆多嘴的事故,罚俸禄一年,好好在家中思过再来上朝,众位爱卿都要互相帮衬,我朝才可兴隆。”

        “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跪着伏倒在地,这事顺利到杜蘅都有些惊讶,她出来的时候看见那个小官被人拖着脚踝向乱葬岗去,地上的一滩血迹也已经被人用水冲刷,心中不寒而栗,宫里头从来都是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姚颂在一旁候着,他看起来很是高兴,兴致冲冲地来到她面前“走,今日是好事,咱们去把衍之接出来,好好喝上一顿,他奶奶的,这些日子,可叫我好一阵担惊受怕。”他说话粗俗,杜蘅也笑着点点头。

        “自然,愈之已经在聚德楼订好了天字一号间,到时候好好去去晦气才是正经事。”杜蘅今日也不正经,随着他说笑取闹,说到底,两个人还是由衷的开心的。

        这样阳光曛暖,风停雨歇的日子,就在平生春日里愈加光影疏疏、春色流转。待到恍然醒神时,苏子衍用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眼光还是从指甲缝里流了出来,洒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他看看自己的手,有抬头望见路尽头的姚颂与杜蘅,心中平静万分,一步一步向二人走去。

        苏子衍今日很是整洁,姚颂一把揽过他的肩膀“今日,你出来,真是可喜可贺,你不知道,我与杜馥郁好一通担心,只可惜今日没能一把把张帆拉下马,让我二人好好为你接风洗尘,你小子,可要好好谢谢我,尤其是谢谢杜馥郁。”

        “一切都妥当了。”杜蘅走在他们二人的身后,也是藏不住的喜悦,两人没有什么相拥而泣的震撼,更多的是一种彼此相知的默契,她知道他会等着她,他也明白她一定回来,不需要什么感谢,仅仅一句话,二人心意相通。

        聚德楼里仍旧是人满为患,所有人都不把这失了两个人当做大事,杜蘅再去看,说书的与唱戏的已经都换了新人,唱戏的是个小子长的虎头虎脑的,看着年龄也不大,又会说吉祥话,甚是惹人喜爱,伴随着小厮上菜的声音,一个跟斗接一个跟斗地翻着,迎来了不少叫好声。

        绿鹊一直等待包间旁,看杜蘅人到了,才拉开门,又把暖炉里添了些煤炭,静静地看着他们进屋子,菜品已经上的差不多了,包间内新年的装饰已经换下,现在是柳枝招展的样子。

        杜蘅正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姚颂已经上手摸了起来“你们瞧,这店主真是有经商头脑,令人佩服。”他拿着年前的瓜果框子,现在放的是一些用柳叶做成的糕点,仅仅是闻,就是香气扑鼻,更有一股清爽的甜,样子也是数一数二。

        苏子衍笑而不语,他似乎对此没有过于震惊,杜蘅从一旁的窗子往下探,下面坐这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衣裳穿的齐整,偏偏又因为长着络腮胡而让人感到畏惧,他游离于人群之外,她有些好奇地看着,这该是谁?

        “这是聚德楼的老板,名为宋全德,别看他这个样子,内里很是喜爱诗词,要不是家中独子,恐怕从仕,科考也大有可能。”苏子衍用茶水把三个茶杯涮了涮,向二人解释着,对上二人投来的目光,微微一笑“狱中听说的,咱们上来,我看见他正在训斥小厮,就猜着是他了。”

        杜蘅再一看,可不是赵全德正把一个上菜的小厮叫到一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会儿有低着头回来了,好像在向那桌的客人赔罪,客人害怕于他的络腮胡,他就用袖子掩着面,活脱脱像个黄花大闺女了。

        “看来这入狱一趟,倒也不算没什么收获。”姚颂已经动了筷子,这聚德楼的叫花鸡算是一绝,他馋了好久。

        “不管怎么说,出来了就是好的。”杜蘅收回了视线,她吃的东西极为挑剔,就算是聚德楼这样的好地方,也只勉勉强强吃下一小部分。苏子衍在她万众放了一些甜玉米粒,又推过来一碗银耳莲子粥“多少吃一些。”

        “衍之,你可不知道,这次有多么的凶险,要不是杜馥郁果断坚决,你可要好受一番磋磨,我看啊,虽然最后也没有把张家人拉下马,好歹措了措他们的锐气。”姚颂一边吞咽着米饭,说话也颠三倒四,他大口地吃着饭菜,享用这些东西把自己的胃里肚子里填的满满当当。

        苏子衍在路上已经听她们叙述过经过“这事办的不好。”他定定地看着杜蘅“你一直是小心谨慎,做事最周全不过,可这一步也太过凶险,稍有差池,就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他珍视杜蘅往往要超过杜蘅自己,这几日的难熬与辛苦在这一刻都得到了释怀。

        杜蘅也学着姚颂的模样吃着饭,粥流到胃里暖呼呼又粘稠,清甜的回甘在舌尖荡漾“这事功不在我,即使我不去,皇上也要把你放出来,不过是借着我寻了一个由头,就是可惜那个小官员,死的冤枉。”

        提到这儿,众人沉默。杜蘅也在思索着自己这样步步为营筹谋一切,是不是也是把自己与家人友人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她不能去想,亦容不得自己去想。这样的念头只要一转,她也曾对别人留情,结果让自己落得不生不死的境地。她无数次对自己说,只要一旦寻得敌人的空隙,便不会再留半分情面。

        苏子衍看着姚颂这样吃,攥住了他的手腕“礼韫,别吃了,别吃了。”

        姚颂又灌下去了许多酒,菜还有许多,杜蘅不过伸过三次筷子,姚颂一下从凳子上跌了下去,流出一道清泪“衍之,我多么羡慕你,你与杜馥郁这样琴瑟和鸣,你们的一颦一笑都是这样契合,我无比幸自己生在达官贵人的家里,才能得到今日的荣耀。可是有时候,我也会遗憾,遗憾自己为何走到了这般境地,连骨肉亲情、夫妻情分都闹得不留脸面。”

        说完,姚颂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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