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推脱

大夫也跟着杜蘅一起退了出来，杜蘅顿一顿，随后深深敛容，停下了脚步，大夫也亦步亦趋地停下，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

        “我对这药服用的部分，可如你所言地那般？”

        “不曾。”张着胡子的太夫提着药箱，瑟缩着跪成了一团，他宽大的衣袖挡住了脸“大人这些日子定也感觉到了，您这身子十分虚弱，皆是因着前面的伤没好全，加之后面的心身俱疲，这才好不利索，您服用的假死药，又吐出来许多东西，这药残余在您身体里只有一分。”

        杜蘅从广袖里掏出一串圆润粉嫩的珍珠手串，大夫慌忙接下，杜蘅的声音晃晃悠悠道：“您是个有主见的。”

        大夫忙磕了两个头，道：“我一家老小皆是被您救下的，若不是您，那晚我儿早已被这些狗东西活活烧死了，小人这家便也就散了，能为您效劳的，小人定为您赴汤蹈火。”

        杜蘅也是偶然间才发现那晚救下的孩童的父亲竟是个医者，怕百姓再将孩童送给“上天”，就将这家人带来了城内，他一句“大人是否误食过夹竹桃。”引起了她的注意。

        杜蘅让人带着他下去，自己缓缓走。

        足足一炷香时分，只听见有珠帘挽起的轻晃声清脆玲玲，如同细雨潺潺。隔着一挂碎玉珠帘，杜蘅缓缓走来。并不是她有多么的精明强干，猜到了这种种计谋，而是他们过于着急许多事都做的不妥当。

        那日宴席上，苏子衍早早便发现了如意的不对劲，不一会儿李志也跟了出去，这才发现了这些算计。

        “问出了什么？”苏子衍见她回来，问道。

        杜蘅附耳过去，把这些污糟说了个明白，苏子衍脸色一白，横眉对着跪在地上的李志，杜蘅接过漱口水道：“李大人真是好计谋。”

        李志眼神一暗，直直地看着杜蘅，他扭动着身体：“大人可以放我回去了么，我本以为只有张瑞权才做些扣押良民百姓的勾当，没想到极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大人也做这些龌龊事儿。”

        姚颂狠狠在他肩头打了一拳，像是泄愤一般，李志没一点武艺傍身，身体又是十分单薄，被这一拳重重地打倒在地，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姚颂不以为然地踩住他的肩膀：“这些事儿也是你能妄议的吗，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老实点，别耍什么花招。”

        天色渐沉，浮朱色的纱窗贴了许多红彤彤的窗花，远远看着倒像个人影，有些阴恻恻的，杜蘅侧坐着身子，目光幽幽地：“我只须看这件事中谁得益最多，便可以猜测是谁做的。李大人与我都是聪明人，你不惜以身诱着如意，一步一步走进你的圈套，让她在我屋子里撒下许多勾蛇的东西，还哄着张大人日日以药佐汤，李大人的计谋可真真是周全。”

        “小人不知李大人在说什么，如意那贱婢是因着您偏心才主动献身于我，张瑞权心肠歹毒，您不是不知，他自己谋划的与我何干。”李志的笑影淡薄得如春天落在枝叶上浅浅的光影，他苍白的面容上满是算计，杜蘅三人怜悯地看着他。

        杜蘅有一下没一下的勾着发尾，她接着说道：“李大人往日里与张大人交往甚密，现在倒是摘得干净。”

        杜蘅与苏子衍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并没有想从李志口中问出些什么来，苏子衍叫人把他带回了地牢中，特地嘱咐不要给他吃食。姚颂颠了颠手中的栗子，冲杜蘅扔过去一个，苏子衍反手一接，放在了桌上。

        “你俩打算怎么处置张瑞权？”姚颂翘起了腿，金灿灿的栗子被他一股脑的塞到嘴里，香气直冲鼻腔。

        “自然是，押送回京，由圣上处置。”苏子衍将那栗子剥了，从背后递到杜蘅手心里，杜蘅心痒痒的，姚颂挑了挑眉，有些惊讶，讶异于苏子衍的宽和，苏子衍看穿了他的探寻道：“往前我是执念于父母的离世，历了许多我才懂得，眼前才是最为珍贵的，何必因杂碎脏了自己的手。”

        杜蘅握紧了栗子，从前堂的柜子里抽了一盏灯捏着灯把，她是时候要去见见如意了。

        如意睡前让下人点了一炉檀香送上来，这是杜蘅最爱的一种香，袅袅的白烟四散，眼前考究而不堂皇的陈设也多一丝柔靡之意。那香烟温润，游龙似的绕住了人，将如意的睡颜遮得雾蒙蒙的，她又做了噩梦，梦里杜蘅总是一袭白衣地向她索命。

        “绿翠，绿翠！”如意拍打着床头，不住地咳，屋中却无人应答，她的心口十分慌乱，跳动个不停，如意骂道：“绿翠，你个死丫头，又跑到哪里偷懒去了，小心我和大人告你一状，扒你的皮。”

        杜蘅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在叫骂，她在门前听了一会儿，皱着眉敲了敲门，如意以为是绿翠回来了，吼了一声：“还不快滚进来。”

        杜蘅爱檀香是爱她之深沉，爱他之温润清凉，屋子里檀香味却十分浓重，有些刺鼻，杜蘅将灯盏放到一旁，道：“如意姑娘，现在倒是好大的阵仗。”

        “你，你，你是人是鬼。”如意从床榻上跌了下来，把脚腕蹭破一层皮，露出红深深的血丝有些骇人，她强忍着痛，向前爬了爬，抓住了杜蘅的衣角，她忽而松开“不可能，这不可能，那天明明是我亲自替你收的尸，你怎么活了。”

        “我若不活，怎么能看到仇者落网，这世间总没有亲者痛，仇者快的道理。”杜蘅有些痛心，来时的怜悯荡然全无，她这居所与自己原来的相隔不远，不过几步的事儿，杜蘅摸了摸她的脸：“你真是糊涂，李志为何让你住在此处，你竟装聋作哑一般不晓得，今日我来，只问你你是要生还是死。”

        “大人，奴婢没什么本事，又活的糊涂，可奴婢也知道奴婢没了活着的命数，您何必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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