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襄助

屋外雪落纷纷，腊月的北部仿佛融在了暗灰色的天幕下，如意觉得头脑有些发热，从席上退下来就有些头脑发热，她撑起身子连连呼了两声侍者，却无人应答，如意捶着腰，从塌上撑起身子。

        外屋有些窸窸窣窣地声响，如意一向耳尖，恐怕是遭了贼，她从床头那了外褂披上，紧紧地攥紧领口，手中提了一根棍子，慢慢地挪动到屏风后。

        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在外堂里寻找着什么，其中一个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那贱人到底把解药放哪里了，她跟了杜蘅那厮那么久都无事，不可能没有傍身之物。”

        如意捂着了嘴巴，饶是她再蠢笨也猜到了这二人的意图，这二人定是残害杜蘅的凶手，听了姚颂一耳朵才来她这儿试试运气，只是他们有所不知，那些主仆情谊她早已抛之脑后。

        若说现在如意仅仅是害怕，下一刻她才是真的绝望，低沉地男声响起“大人何必着急，我从未见那女人带过什么香囊，她又没几日能活了，待我明日好好哄弄她一番，她便乖乖告诉我了，咱们还是到姚大人与苏大人那边去找找吧。”

        张瑞权冷笑道：“到底是和李大人云雨过后的女人，大人竟一点也不念着旧情，可怜她一番真情了。”

        有片刻静寂，仿佛昔日的温情再度流转其间，然而这样的幻象亦如易碎称物的琉璃，转瞬就被摔了个稀碎。李志似是在冷笑，道：“真情不真情的，又有谁知道呢，不过是彼此看得上眼，多多利用罢了，若是每个女子都要我顾上一顾，我便可以去开避难所了。”

        两人说这话从房内退了出去，屏风后如意捂着嘴巴泪流满面地蹲在了底下，怪不得她总是体虚多梦，怪不得那汤食透着一股子杜蘅的药味，原来是她傻，如意的腿十分僵硬。

        她想到杜蘅坟前磕两个头，她终于明白是她的愚蠢才害了杜蘅的命，如意扶着东西回到了床榻之上，一个侍女点燃了蜡烛，烛光直直地照在如意脸上，侍女有些惊骇，她喊了一声，如意圆睁着眼，也不盖棉被，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如意姑娘，如意姑娘。”侍女摇了摇如意的肩膀，小心地抚着如意的衣角。

        如意大梦初醒一般，一下坐起，她大口地喘着气，问道：“外面是个什么声音。”

        “如意姑娘不必忧心，不过是些洒扫的人洒了些雄黄在地下，去去火气罢了。”侍女拍着如意的背，拢了拢她脸侧散乱的头发。

        “叫他们都滚，都给我滚，什么牛鬼蛇神的我通通不怕，叫他们来找我呀。”外面吵吵嚷嚷的，倒显得如意这屋里十分冷清了，李志来的少，下人们也都不把她当人看。如意拍掉侍女的手，头发挡住半张脸，从外面看只能看到她探着个头，不知在做些什么了。

        “姚大人之前来了一趟，正好遇上咱们大人，说是李崇将军就要班师回朝了，将军寻找大人多年，见了大人定是喜不自胜，叫大人过些日子随他们一起回去，还说什么李崇将军背心当中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说是大人也有一颗，还望如意姑娘为大人备下一些单薄的衣服，也好到时候喝两盅酒叙叙兄弟情。”侍女道。

        如意忽然觉得喉咙中一股辛甜，吐出一口血来，她颓然地靠在床榻上，不顾侍女的惊呼，她想起了与李志在耳鬓厮磨时，她曾抱着他的背脊，感叹这如玉般的脊背没有一丝瑕疵，哪有这颗红痣呢，原来一切都是她的一场痴梦罢了。

        如意一夜未眠，睁着眼到了天亮，昨晚来的侍女枣枣地就退下了，她揉着自己发痛的额头，扯了一件酱紫色的袍子穿戴上，如意细细地描了描眉，她要去见见苏子衍，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了。

        如意穿过两道画廊，她才到了阶下，就看见姚颂便先迎上来，含笑道：“如意姑娘怎么来了，此刻不应在房内好好地收拾一番，做个新嫁娘吗？”

        如意现在果真是不一样了，酱紫色的袍子下是翠绿的里衬，她放缓了脚步，微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她含了极谦和的笑，那笑意是温柔的，含了两份怯怯，如被细雨敲打得低垂下花枝的玉兰，又如同带了霜花的蔓草，柔弱得不盈一握，说道：“近来两日，奴婢总有些咳嗽多梦，想着杜大人去前也是如此，心里惶恐不安，当时苏大人为杜大人煮了一碗汤药，药效极好，这才斗胆特来向苏大人讨要一番。”

        姚颂赔笑道，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屋子里：“如意姑娘还是不要见他的好，衍之自从杜馥郁去了神色便不大好，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苏大人，还请您节哀，杜大人也一定不想看您这样，更何况她生前曾对奴婢说过您许多。”如意后退了两步，对着屋子内喊了一声。

        身前紧闭的朱红色雕花门豁然打开，走出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出现在眼前，如意眼下扑了厚厚的一层粉才掩盖住满身的疲惫，苏子衍眼下的乌青却是怎么都遮不住，他招了招手：“进来吧，礼韫，你也熬了几日，早早回去歇了吧。”

        如意跟着苏子衍进了正堂，正堂里新挂了一副画，画上的女子神色温和，身着一件银丝彩衣，恰似天宫的仙子，她定睛一看画上的竟是杜蘅，盖的是苏子衍的印章。

        “如意姑娘，今日来找苏某是为何？”

        “奴婢想把此物交给苏大人。”如意从锦帕之中拿出一块发乌的东西交到苏子衍手里，像是已经干了几日的药草，她痛苦得已至面容扭曲，道：“这是那日奴婢验尸从杜大人手中发现的，大人紧紧地攥着它，想必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还望对苏大人有些襄助。”

        苏子衍重重地接过，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无力地仰天道：“你已不是杜蘅的奴婢，而是李大人未过门的妻，不必再与我自称奴婢，我自会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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