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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审讯


大当家被押在在衙门的议事大厅,苏子衍坐在首位,眉眼冷肃,大当家显然是被拷打了几次,气息已经有些弱了,绑着他的粗布麻绳弯弯绕绕叫人不发动弹,他抬眼看见上位三人分别为苏子衍,杜蘅,姚颂。忍不住骂了一嘴:“天杀的。”

        “今天,我请大当家过来,是有事要和大当家商讨一下。”杜蘅笑眯眯地问,话说的十分客气。

        那大当家还是一脸倔强,黝黑的皮肤上是一道道长鞭打出来的血痕,衣服上布满灰尘、血迹,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他偏过头去,恨恨地说:“别白费心思了,你要知道的,我一件不会说。”

        “对他这么客气作甚,左右不过是个山匪,还能问出些什么,杀了便是。”姚颂坐在那里,听了他这句眉眼一跳,沉目看他一眼。

        杜蘅拍了拍掌心,两三个亲卫押上来一个妇人,她垂着头,无声地跪在地上,看起来疲惫极了,五当家也被人带了上来,看见大当家桀骜地跪直着身子,他开始扭动着肥胖的身体大声呼喊:“大哥,你救我啊大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娶亲。”

        大当家明显被激怒了,他抖动着肩膀嘴里骂着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话,杜蘅瞟了苏子衍一眼,苏子衍漫不经心,接过亲卫手中沾了盐水的长鞭,长鞭一扫地,发出“啪”的清脆声响,看着不肯开口的大当家,他长腿一迈,从首座上下来。

        “既然你不说,那我也只好来问问你的兄弟了。”苏子衍家里是行军出身,掌握一手审讯的好手艺,再硬的骨头都能吐出些东西来。

        一墙之隔,昨日接待他们的几个知州大官都被带到了另一个屋子里,几个着劲装的审讯侍卫正在押解着他们,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失了禁。

        这个妇人是锦州知州的娇妻,杜蘅昨日押了人回来,马上就派遣如意把她拿了回来,都说知州宠爱夫人可堪幽王,她倒要看看到底是是怎么个宠爱,她拿了一把小小的匕首,塞到妇人手中,然后开口:“你长着一张极美的脸,不知心肠是不是极美了,五当家不知怎么交代,你去教教他。”

        妇人手一颤,匕首掉在了地上,她幽幽地呜咽着:“我家老爷不会放过你的,我不去啊,我不去。”说着又是哭又是磕头。

        杜蘅抬头冷笑一声,语气冰冷:“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女人竟然还这样嘴硬,姚颂用这把匕首把她的舌头割下来,我到要看看她还能不能嘴硬。”

        姚颂应了一声,作势就要掰开妇人的嘴去割下她的舌头。女人吓得面无人色,又不敢大哭,只得满地打滚得去避,连连嚷着“我去我去”。对面那边一直能听到这边的动静,人人都是一身冷汗,锦州知州听者自家夫人的哭喊也是眼中充着血,亲卫不再束缚他,仅仅牢牢地锁紧了门,任由他以拳头砸着地面。

        妇人拿起匕首,流着眼泪慢慢地向五当家挪过去,五当家一脸惊恐地看看杜蘅又看看知州妇人,吓得一愣,挣扎的愈来愈猛烈,杜蘅皱紧了眉头吩咐道:“可不许叫人死了,你只许一道一道把他身上的皮肉刮下来,让五当家知道知道疼的滋味就好。”然后转过身不再言语。

        只听得一声一声杀猪似的凄厉的惨叫,不过须臾,动静渐渐就小了。姚颂看着杜蘅与苏子衍一言不发的样子,心里一冷,往常他们二人是时时刻刻都把人生大义、百姓和乐挂在嘴边,而现在却是发了狠地要他们的命。

        “我说,我说。”当官的耳朵比较软,看不见人,只能听见惨叫声,心里再也承受不住了,第一个交代的是黑山知州,他的裤裆湿了一块,面色惨白,额头上冒着如豆大的冷汗,姚颂听人附耳传来的话,淡淡地夸奖了一句:“做得好。”

        “好了,好了,我说,我说,别再继续了。”五当家的腿部已经血肉模糊,他不能立刻就死,而是被皮肉分离之苦所折磨,大当家实在看不下去这个幼小的兄弟再受这种苦,一声声哀嚎像是用滚烫的烙铁在他心上印下一个火辣辣的印子。

        “再往北新来了一个盐铁使,名为张瑞权,我正是依靠着他才发了家,锦州知州月月向我献肉献财,一多半也是进了他的口袋。”大当家垂头丧气,像是斗败了的公鸡“最大头的是他,张廷玉,姚祖望,李志,甚至那远在深宫的太后也吃过锦州的钱财。”

        杜蘅让人松开他的胳膊,此时他已经没了什么逃跑的意志,唯有李志这人让她吃惊,她在京中略有耳闻,说是将军李崇失散多年一直在寻找的弟弟,近些年在北部有了些踪迹,被一个樵夫在山中所救。

        姚颂面色一变,立即拍了桌子:“怎么可能?”

        姚祖望是姚颂的叔父,一辈子好吃懒做,不肯勤恳用功,勉强算得上一个秀才,只是与姚颂关系颇为亲切,并且已经死了三年了,姚颂脑中的那根弦崩了起来,他从身后属官腰间拔出长剑,逼到大当家的脖子上:“你再说一次,若有半句虚言,我定不饶你。”

        “我今日说出这些人就没想着活着出去,张瑞权来到北部之后,百姓所购之盐是平日里的价格的三倍,若我不投靠过去,我寨子里的老幼妇孺喝西北风么,你们孩子的命是命,我们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姚祖望与张廷玉更是在多年前就找到了我,看上的便是我们这边地广人稀,借此大动田产,呸,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东西。”大当家吐了一口吐沫到姚颂脸上,脖子一横,大有些铁骨铮铮的感觉。

        苏子衍了然他心中的震动,说道:“礼韫,你冷静些,朝廷中大门户的人在此地都有安插人手,也不止有姚祖望大人,他没犯什么大事,与张瑞权相比甚至微不足道。”

        姚颂沉声道:“我叔父已死。”

        大当家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仰天大笑道:“原来你就是姚祖望那个侄儿,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高门大户的亲人犯了罪一句简简单单地死了就想抹去身前的恶事,而无依无靠的平头百姓死了便是死了,这样的世道,我老王不愿活了。”他突然用了力,一头撞死在厅里有一人粗的柱子上,天灵盖已碎,吐了许多血,眼角也流了许多血,五当家看到这个惨状,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慢慢挪到了大当家身边,用匕首抹了脖子。

        姚颂模糊了视线,把刀丢了,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杜蘅不放心地看着他消失的门口,苏子衍叹息一声:“不用去管他了,礼韫自有分寸,这事谁都没办法轻易接受,由他去吧,但是这么多年那么多人死在土匪手上,他们也算是死有余辜了,将这些朝中大臣的名单列一份,报上去,无论是新晋的达官显贵,还是死了的士族文豪,看皇上怎样处置把,都是自作孽。”

        杜蘅点点头,有些疲惫地招了招手,已经瘫坐在地上的锦州知州夫人,腿一软连哭也忘了,她让如意把这位夫人与她的夫君带进了地牢里,千叮万嘱到:“万万不可动刑,只是收押就好,明日我自会去看他们,至于黑山知州一伙,就都处置了吧。”她握紧拳,到底有些意难平,若以皇帝太傅的身份,自然无法下这样一道令,她现在便是以剿匪特使的口吻下的令。

        苏子衍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了杜蘅,顾自地往外走,他要提上一坛好酒,去找他的兄弟好好喝上一盅了。

        这总衙门并不大,找起人来也算是一件易事,姚颂窝在假山的一角,面色通红,地上倒着七八个酒坛子,听到脚步声,他别过头看了一眼,打了个酒嗝:“衍之,你来了啊。”

        “嗯。”苏子衍踹了踹他身边躺着的酒坛子,坐在了他的左侧,他看着他,认真道:“你可后悔,把这件事的真相查清楚了?”

        “我后悔,我后悔有什么用呢。”姚颂伸了伸腿,声音带了点哭腔,用手指指着自己:“我爷爷清廉了一辈子,到了我爹这儿才断了姚家的容光,故对我寄予了厚望,只有我叔父知道我爱虫,便做金丝蝈蝈笼子,也是他教我礼义廉耻。”

        姚颂仿佛看到了被爹爹打过手板仍不肯认输的自己,跪在庭院中,叔父剥开了一个烤红薯塞给他,那个烤红薯真是这辈子他吃过最好吃的烤红薯,叔父为他求了许久的情,整整教了他一日的书,他才免了这顿罚。

        苏子衍也闷了一口酒,他与姚颂的叔父只有一面之缘,再见时却已是阴阳两隔,他拍了拍姚颂的肩膀,宽慰他道:“我与馥郁商量过,不会将叔父的事告到上面,毁了身后的功名,但是你该好好想想,礼韫,总有些人教会你一些道理,自己却违背了当初的话,做子女的只要唯有顺从本心,才不负先人所教。”

        苏子衍罕见地说了这么多话,他下了假山,姚颂露出了个肩膀,待他走后号哭一场,才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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