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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北上(三)


先抛开要事不说,家中的绿鹊与寸心便是为难起杜蘅来,从早上一直热闹到了晌午。

        “姑娘一向最怕冷,汤婆子一定要带着。”

        “上次的紫貂毛还剩许多,我赶着为姑娘做了个垫子,还是带上好些。”

        杜蘅看着两个丫头已经收拾出了一大箱东西,嘴角有些抽搐,她们你一眼我一语地交谈着,全然不像她要去北部,到是她们二人要去北部。

        杜蘅出声打断了这古怪的和谐:“停停,你们姑娘我只是去办些事,办完就回来了,这零零碎碎地一箱子,我带去,其余的去了北部再买就是了,眼下只要有钱,哪里还有买不到的东西,你们二人再磨蹭,我便要赶不上临行的苏大人与姚大人了。”

        杜家的几匹快马都是好马,带着这个箱子却也用了两个时辰才到城门处,苏子衍骑着黑风在四处徘徊,看起来已经到了很久了,姚颂则是带着两箱子东西与他的夫人话着离情别绪,他夫人面上平静,倒是姚颂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抹了抹眼角。

        “这一去,家里就剩你与咱们未出世的孩儿了,你可要保重身体。”姚颂盯了下她,转头对着杜蘅与苏子衍道:“衍之,你们二人先去车驾上候着吧,我交代些事再来。”

        杜蘅由寸心与绿鹊搀扶着上了车,撩着帘子与绿鹊寸心交代些什么,苏子衍则是勒死了马缰绳,骑着黑风在这周遭跑出不远,姚颂将视线落在了赵洧吟的肚子上,一时百感交集,心中酸涩涌来,把她搂在怀里叮嘱道:“你也不要过于担忧府中的事,一切由先生在。”

        “相公不必多言,洧吟一切都明白。”赵洧吟抹了抹眼角,主动拿鼻尖蹭了蹭他的,放软了声音说:“洧吟很为相公感到开心。”

        “为什么?”姚颂沉默着,下巴抵住她的额头,彼此之间气息交融。

        “洧吟知道相公是有才干的人,如今把相公指派着与苏大人杜大人一起去北部,必定也是信任相公,您是未展翅的雏鹰,只是被我与孩儿绊住了手脚。”她认真地说着,也认真地盯着姚颂。

        姚颂没有说话,轻轻在她的侧脸落下一个吻,看着她上了姚家的马车才转身去了北上的车驾上,这是皇帝御赐八匹马同拉的车驾,身旁跟的也都是御林亲卫,寸心与绿鹊还在一旁候着。

        “愈之已收到皇上的消息,明日便会回府来,我回来之前你们一概不听不问,万事不得擅自作主,不可贸然出头。”杜蘅看赵洧吟上了车驾,也不便再说些什么,放下了车帘,她出来的时候又将东西放下了些,虽是以东北多山匪为托辞,但也不能小看这个风险,看了看姚颂这两大箱东西,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带这么多东西本就是件麻烦事,这不是寸心招贼吗?

        “您坐稳了,咱这就走了。”车夫吆喝了一声。

        这次整整有七个人,车马走的都慢,整整走了十日。

        不知是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一路虽然环境和气候恶劣,但没见到什么土匪来劫车抢财。

        离北部驿馆还有二里地时,几个知州骑着马出来应接,这知州也是面黄肌瘦的样子,肚里没有二两油水。三人礼貌周全地问了礼,被迎进了锦州城的衙门里,衙门里边各种东西都齐全,只是缺少点人烟气,连个衙役都不全。苏子衍不痛不痒地问了问,几个知州也是四两拨千斤地略过去了。

        这次只带了一个侍者,三人商量了一下还是给了杜蘅,她名叫如意,是皇宫中杂役房的人,不仅烧的一手好菜,更是做的一手好缝补,她从包袱里拿出一小包雪顶毛尖的茶叶,泡到茶壶中,小心翼翼地看着火候。

        杜蘅坐在床边,收拾这东西,出声问她:“你怎么想起带一小包碧螺春过来的,倒也是个有雅兴的人。”

        “是皇上特意让按察使大人嘱咐奴婢带的,说是杜大人喝不惯其他的茶。”如意是个粗心眼的,头上扎了两个丫鬟发髻,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憨厚。

        杜蘅听她这么说,脸上露出愕然的表情,说不上来原由,但这感觉并不对,皇帝是九五至尊,何须记她一个臣子的喜好,杜蘅只安慰自己,许是自己与他亲近惯了。

        苏子衍敲了敲门,从床上映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倒影,那锅里的茶水似乎也煮开了,杜蘅拍了拍如意的背部,未等她出声询问,苏子衍清朗的声音便传来:“是我。”

        杜蘅拔开门栓,将他迎进来,苏子衍着一身黑色劲装,银丝的丝线缠绕着好似一朵莲花,剑眉星宇,颇有世家公子的气派。

        “你怎么来了?”如意用紫砂杯端了茶上来,杜蘅嘴角动了动。

        苏子衍不应她的话,只问:“你的伤如何?”

        “已经好些了,这次也带了许多药,不打紧。”杜蘅看着茶上冒着的腾腾热气,小小抿了一口,又吐了出来,脸上渐渐浮现疑惑和不安交织的表情,又浅浅尝了一口“这茶定有问题。”

        苏子衍脸上还算镇定,桌上织锦桌布百花盛放的花纹在灯火下泛着微弱的光芒,他让如意拿过一根银针,在火上烤了烤,伸到了茶杯中,不一会儿,他拔出银针,两人对着烛火看了银针半晌,果然银色的针上被镀了一层淡淡的黑色。

        杜蘅手一抖,将这针丢在了地上,茶里的味道有极其微弱的酸味,若不是她长年累月地喝,定也尝不出来有怪异的地方。

        如意看着杜蘅强笑与苏子衍面色不虞的样子,心里又惊又怕,慌张地跪下:“姑娘,不是奴婢,奴婢从来不懂这医药,这茶是皇上赏的,奴婢见都没见过这么好的茶叶啊,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话到后面,已经是带着哭腔了,仿佛面对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杜蘅看着她这个样子,也知道定然不是她,暗自喟叹道,稚子何辜。她叹气道:“你先起来吧,我与苏大人会好好彻查此事,你出去为我守着门,看见不是与咱们一同从京中来的人在四周,就立刻来禀报我。”

        苏子衍把针捡起来,用手帕包裹在手心里,而后说:“这事不一定是这个丫头所为,不然动手的人也过于愚蠢。”

        “我自然明白。”杜蘅把茶全部倒在了栽种着一株菊花的花盆中,菊花却没有瞬间枯萎,只是有些叶子打了蔫,她说道:“这毒性并不凶猛,用的也是轻微,看来是想用温柔刀来割人性命。”

        “会不会是这茶被太后的人动了手脚。”苏子衍说道太后时又煞有其事地看了门框一眼,只有如意一人的身形,他想到杜蘅那天的惨状,仍然是心惊肉跳。

        杜蘅说道:“或许是,又或许不是,太后若是想除掉我,定不会等到今天,而是在前两日就动了手,并且是一击即中的死法,这样麻烦的事她一般不会去做。”

        “谁在那!别动!”屋外如意的声音响起,苏子衍追了出去,只留杜蘅一人在屋中等候。

        二人追着那蒙着脸的贼人,却发现院子的一边有个小洞,看起来像新开不久的,苏子衍暗暗不动声色,按捺住如意想要出口的尖叫声,回了屋子。

        “看来是与这几个来接咱们的知州有关了。”杜蘅切齿道,这几个知州沆瀣一气,都是地头蛇,她们是打着剿匪的名义过来的,说不准其中还有山匪的参与。她嘱咐道:“这事不必打草惊蛇,既然有人想要咱们的命,也得有这个本事来取才好。”

        苏子衍与她对视一笑,没了下文。

        下午便听说苏子衍夜里要请客摆宴,但几位地方官都是人精,一经商讨过后觉得哪能让着净重来的贵人请她们,当晚找了几个衙役搜了衙门中应有的菜肉,好为这几位大人“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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