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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查验


天气愈发冷了,杜蘅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抱着个手炉,腿里灌了风,顺着骨头溜着缝进了内里,杜蘅揉着腿挑开帘子对寸心交待“先回杜府安置。”

        马匹嘶叫一声,寸心应了一声,马夫抻着缰绳,高声喝了一句“驾”,马车这就调转了车头。

        杜晋把门扉合上,端了一盏油灯出来,才开口道“昨日,阿姊叫你去说了些什么?”

        他等了杜伽许久,油灯的火映着两个人的影子。

        “是啊,愈之。”杜伽微低了头“师傅不过是交代了几句,以后伴你入宫要多多留意,谨小慎微一些,一家人不要离散了。”

        杜晋点点头,他这个阿姊操心的太多,明明只是个长姊,偏偏管的比隔壁府的阿婆还多,虽然他不担心阿姊会出什么岔子,只是怕不能为她分忧解难罢了,杜晋将油灯放在桌上,有些赌气地开口“阿姊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呢。”

        “阿姊总是将我当个孩子。”杜晋泄了气,忽而又振作起来“我总会让阿姊相信我是有用的,哪怕,哪怕豁出我的性命去。”

        “还有你,阿姊既然嘱咐过你,就要好好去做,宫里不比府里,规矩甚多,咱们都要牢牢记得自己的本分,你初拜见陛下,不懂得每座宫阙都有自己的主子,切不可擅闯了,也不要多管闲事,这宫里的人大多是朝不保夕的,阿姊虽然现在承着皇恩,咱们也不可给阿姊找麻烦,一切只需勿听、勿看、勿讲、勿记就好。”杜晋抓住他的的肩膀,诚恳地向他传授自己的经验“咱们都得小心着,走错了一步就是掉脑袋的事儿,有的是人想要你的命,你听着我的话呢吗?”

        杜伽回过神来,刚才杜晋唠叨了许多,他心里想着素日里吊儿郎当的小少爷竟也有稳重的一面“听到了,听到了,我只是在想,师傅见你这样定然会很高兴。”

        “可别说我阿姊了,要是让她知道我将你叫过来问话,她又要以为我欺辱你了,定要重重地罚我,这事儿你可不许说出去。”杜晋揽上杜伽的肩膀,好兄弟般地冲他挤眉弄眼。

        杜伽拱手狡黠一笑“这可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小少爷。”

        杜晋的表情像是刚咽下了一块粗略仍然露着糠草的糕饼。

        “小爷,姑娘传您呢。”说曹操,曹操便到,一看寸心正在门槛外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退出屋里,又认命地进了母亲的书房。

        杜晋吵嚷着骂“是谁以做我阿姊的耳报神为荣。”

        “你怎么这么大火气。”杜蘅让他坐下,自有奴才递来湿帕与茶水,杜晋转了转眼,讨好地接过手帕“阿姊你回来了,今日叫我来是做什么呀?”

        “今日叫你来,是嘱托你下午不必等我用饭了,我自去去糖水摊用些,你备些好酒好菜对着何老,可不许轻慢。”杜蘅只当他是小孩子脾气,没有去理会他的话,从寸心端着的盘子里挑过来一只鼓鼓囊囊的双蝶戏花荷包,把里面的银钱散出来了一些,将荷包塞进了腰包里。

        “阿姊你又要出门啊,愈之天天早不见你,晚不见你,姊弟情分都要淡薄了。”杜晋的语调微微上扬,活脱脱像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怨着情郎,寸心这样想。

        杜蘅拍了拍他的头“若是姊弟情分因为这个断了,那你这前十四年就算是白活了,阿姊可盼着你成了气候,说一门好亲,阿姊的心也就放下了。”

        “阿姊!”

        杜蘅在杜晋的跳脚声里出府的,杜蘅穿着一身青灰色的棉质裙装,领口和袖口绣了毛边,雪白的狐狸皮毛映着她的明亮的眼睛和红棕色的嘴巴,俏丽极了。

        “姑娘就应该多这样打扮,奴婢之前只知道张家女子艳丽,这哪里比得上姑娘明眸皓齿呢。”寸心拥着杜蘅,心里傲气十分,连走路都比平时多扭着腰几分。

        杜蘅笑得更灿烂了些,她点点寸心的鼻子,哄孩子般轻柔地开口说“那姑娘今日就赏你一碟金丝椰蓉虾球。”

        今日摊子上的人不是很多,多是些稀稀疏疏的散客,吕阿叔也不是很忙,用白布吊着个胳膊,杜蘅盯着他,也不出声,还是吕阿叔被看的有些发麻,才走到她们跟前,开口道“姑娘今日这打扮真是稀奇,今天来还是以往的菜碟吗?”

        “再加一道椰蓉虾球和炙烤羊肉。”

        苏子衍今日也不当值,听人说杜蘅派人把何老接了去,自己就来这街上转转,刚转过一条街,就看见杜蘅在这,她今日少见的俏,他无心与她攀谈,特挑了个角落地位子坐下。

        “来咯,热乎的炙烤羊肉。”吕阿叔肩上搭了块抹布,看来上次的伤已经是好的差不多了,这更加印证了杜蘅的猜测吕阿叔身上的伤并不是寻常玩意儿所致。

        “阿叔今日不忙吗?”杜蘅夹起一片薄到显得有些晶莹剔透的羊肉,铜锅里冒着热气“不如与小女讲讲这肉是如何做到这么薄的?”

        “这肉啊是我顺着它的纹理,用了两个刀片并排从羊腿上切下来的,再佐以八角麻椒超香。”吕阿叔正欲接着说。

        杜蘅却匆匆开口“阿叔真是刀法如神,我在书上也见过这样一个人,是龙虎军中的人,跟着苏司军出生入死,后来却不知了去向,更巧的是,那位英雄也姓吕,不知道是不是阿叔族中的人。”

        吕阿叔的笑戛然而止,他不作声色地敛了心神“我并不认识这位姓吕的人士,姑娘是问错人了。”

        吕阿叔用抹布擦了擦桌子,转身又去了别处不远,企图以忙碌掩盖什么。

        “我想着也是,阿叔是个好人,我听别人说那位姓吕的侠士逃过了龙虎军之战,是知道这场仗有人内通敌国,他自己就做了懦夫,早早带着母亲兄弟跑了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杜蘅故意放大了声音,听到的人也在窃窃私语,谈论着别的。

        吕阿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脸来还挂着一个笑容“道听途说的大部分为假,姑娘您吃好了吗?”

        差的太远了、太远了。

        苏子衍心里明白,这是杜蘅在激着吕阿叔多说,若是一朝承认了就更中她的下怀了,就是把杜蘅一半的聪明夺过来送给吕阿叔,他也绕不过这个心肠。

        “杜大人何必说这些,我们这些人哪能比的上您呢。”苏子衍扬起一个寓意不明地笑容,让跟着出来的下人掺了吕阿叔下去,嘱咐了几句。

        杜蘅对上他的眼,桌上还有半锅羊肉没吃完,她“腾——”地站起来“苏大人博闻强识,何必谦逊呢。”

        杜蘅附耳过去,压低了音量“你怎样选的是你自己的命,而我走的是我的命。”

        “走钢索的人,真的会惧怕你吗,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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