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幕蝉鸣（4）
舒运凡把水瓶子放回桌子上，突然注意到闻澍眉头紧锁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啊，呛了一下，确实有点咸了。你不会介意吧。”舒运凡还帮他拧上盖子。
闻澍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平时的表情就没什么变化，虽然说他这个眉头紧锁并没有平常意义上的眉头紧锁那么紧锁，但是舒运凡还是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来了与他平时状态不一样的介意。
“吃完了吗？”闻澍说话的语气变得冷冰冰的。
——想多了，八成是让他等太久了。
“吃完了，吃完了，走吧。”舒运凡端起餐盘。
两个女生也端起餐盘跟在后面。
“走反了是吧。”舒运凡突然转了个身，然后撞上了紧跟着他们的两个女生。女生一只手里拿着书包和伞，只用一只手端盘子，手里的盘子被他直接撞翻了，赶紧后退一步。
舒运凡立刻道歉，两个女生却不知道为什么捂着脸匆匆走掉了。
“现在女同学脾气都这么好了么？”舒运凡一边捡起地上的盘子，一边说。
“估计是被你吓的。”闻澍拿起桌上自己的水杯端详着，撇了撇嘴，不太高兴地回答。
舒运凡：“我懂了，不就喝了你一口水，您至于吗？周五聚餐还得吃一个盘子里的菜呢。”
闻澍又皱了皱眉。
舒运凡总觉得自己只要和闻澍在一块儿，就经常没什么好事发生，似乎那个人总能让他在各种场合出丑，天然就是他的克星。
所以想起周五的聚餐，他本来想找个借口推辞掉，结果听说聚餐的位置选在了一家非常不错的自助西餐厅，而且费用还报销。
然后当场就把预想好了的：“我有事儿，去不了了”凹成了：“我肯定去。”
然后，周五当天，天朗气清南风和畅。
坐在餐厅中，聊了几句天之后，他惊讶地发现某个被自己当成小秘密的知识结构，在这群人口中似乎都是随便就能说出口的。
具体是什么知识结构，舒运凡只能说他也是一知半解。
但是这次聚餐，确实让他大开眼界，目瞪口呆。
餐桌上坐着的全都是男生。这些人一一做了自我介绍，有本校的同学，也有隔壁学校的。他们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还会顺便用某种神秘的数字称呼自己：“1，0，或者05”，还有03，04，06……
轮到闻澍了，他彬彬有礼地站起来，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学校，表示希望大家互相尊重，保护自己的权益等等。赢得了大家的一致掌声。
他说完之后，还补充了一句：“我是1。”
好嘞，既然你是1，那我跟你来自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宿舍，同样的身高，同样的帅气……应该，也是1。
“大家好，我叫舒运凡。”舒运凡也站了起来，装模做样彬彬有礼地说道：“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闻澍的家属。嗯，我也是1。”
然后饭桌上的其他人发出了惊呼。大家一副看戏的目光，尤其是对面一个肌肉发达的壮汉，饶有兴味地揉了揉下巴：“你们俩怎么都是1？”
“对啊，怎么回事儿？说错了吧，谁是1谁是0啊？”
“难道说错了？”舒运凡拿胳膊肘杵了杵闻澍。
“他是0。”闻澍没抬头，一边切牛肉，一边帮他解释道，“他人比较小白，自己也不太了解，所以才说错的。”
其他人恍然大悟。
“你不用害羞，咱们0才是多数。”壮汉更开心了，“你什么时候弯的？”
“什么，弯的？我不是……”，
！
他们口中的0和1突然就和舒运凡一知半解的那部分知识结构对应上了。
“嗯……，陪我去夹点儿水果。”闻澍突然起身，抓住了他的手腕。
“哎等一下，我还没解释清楚……”
舒运凡发现自己被闻澍带到了餐厅边上一个装饰灯照耀的鱼缸旁边，“不是说夹水果吗？来这儿干嘛？”
闻澍左右看了看，等路过的服务员走远之后，神神秘秘地靠近他，在他耳朵边上问道：“你……知道攻和受吗？”
舒运凡肃然起敬：“我当然知道。”
“1就是攻，0就是受。”
“等一下，你说话离我这么近干嘛，痒。”舒运凡一只手放在他胸前，往前推了推，一只手去捂自己的耳朵。
闻澍把他捂耳朵的那只手拿开，“我们社团最近做活动，要为同性恋发声。我就是想了解了解他们群体，所以假装是同性恋……”
门外不知道为什么一阵骚动，似乎有个人影要闯进来，被门口的服务员阻拦了，在吵架。舒运凡往那边瞥了瞥。
闻澍也转身看看，那边被阻拦的人好像和服务员说了什么，又被放行了。
舒运凡回过神来，问道：“那你刚才说我是0？”
“这不是重点……”闻澍话说了一半，突然被人提着肩膀转了个身。
“好啊你们，闻澍是吧！你这个渣男，勾搭了我弟弟，现在又来勾搭这个可怜的小gay？我就说你们这种直男，整天跑到小蓝上到处搭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舒运凡吓了一跳，扭头看去，是一个比刚刚桌上那个壮汉高度和宽度还要再大一个尺寸的络腮胡子壮汉，看表情应该是很生气。
舒运凡清清楚楚地听见他说“闻澍”两个字，这个比他还要高半头的大家伙劈头盖脸地朝他骂着，整个人像炸了毛的鸡。
他立刻往旁边蹿了一步，却一个踉跄。原来是因为手还被闻澍抓着，他捂着胳膊“嘶”了一声，
“你放开啊。”
闻澍无动于衷。
“……”看来这人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闻澍也有点怕，站在壮汉面前像个小鸡仔，“我……”
壮汉冷笑一声：“哼，没话说了吧。我早就调查过了，你就是直男。你问问你自己，你对男生有感觉，还是对女生有感觉？你从小到大没喜欢过男生吧？朋友圈发的跟女生的合照都没顾上删吧！被我抓了个正着！”
壮汉举起俩人还抓在一起的手，一手一个，蛮力把他们分开，然后朝舒运凡说：“小兄弟，你不要怕，他是不是骗了你？我知道你肯定生气！我这就帮你教训他。”
“哎等一下？什么鬼？他确实骗我……”
不过那是骗我来跟这些人吃饭，不是骗我谈恋爱啊！
壮汉没有听他解释，似乎本来就做好了要狠狠教训闻澍的准备，一只手果断地朝闻澍抡了过去，把他当场摔飞在了地上。
鱼缸里的鱼纷纷吓得四处乱窜。
壮汉一步跨上前去，似乎还不解气。
“等等！”出于担心，舒运凡慌忙之中抓向壮汉的衣服试图阻拦他，但是——
塑身衣，很滑，很有弹性，还是湿哒哒的，抓不住。
好在壮汉感觉到了他的拉扯，缓缓转过身来：“嗯？”他用鼻孔问道。
“我是说，您是不是误会了。他……”舒运凡吞了下口水，眼角的余光看到闻澍似乎已经嘴角流血了，再挨一下不死也得残了。
豁出去了，救人要紧。
“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他大声喊道。
壮汉挑了挑粗壮的眉毛，似笑非笑的，又“嗯？”了一声。
“对，他……他就是我男朋友，你弟弟的事，一定是误会，他没有女朋友，而且这段时间我们一直都住在一起！”
闻澍赶紧补充。
壮汉愣住了，舒运凡连忙从他的腿边绕了过去。
“对不住了哥。我都喝你瓶子里的水了，别介意啊。”他扶起闻澍。
闻澍：“？什么？”
舒运凡一只手绕在他背后，另一只手捏住他下巴，轻轻把他转到靠近自己的这边来，一口咬上了他的嘴唇。
说咬是因为他的动作十分笨拙。
对方发出了一声浅浅的闷哼。唇齿仓皇地碰撞，同时而来的，是鼻息的交缠，还有逐渐浓重的呼吸声。
他感觉到了闻澍的手抓紧了他的胳膊，然后又逐渐试图把他推开。但是——
但是这特么是我的初吻啊！不能就这么草草结束了。舒运凡死死按着他的头，不想放开，甚至还舌头尖也想伸过去品尝一下。
直到被那个人狠狠地回咬了一口。
舒运凡退了一步，一边笑，一边抹了抹嘴上的血，像一个不自量力了护犊子的小母鸡似的，挡在了闻澍前面，朝壮汉说：“麻烦你离我男朋友远点。”
壮汉见他这副摸样大概是发疯了，当场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舒运凡回过头来才发现，他们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一圈人了。
不仅有刚才同一桌吃饭的基佬们，还有不少围观群众。大家举着手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看热闹的喜悦，看到刚才的场面，有人还稀稀落落地鼓着掌。
舒运凡刀子似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他们。有胆小的赶紧把手机放下，等他目光移走了，又赶紧把手机举起来。
“哥？”
这时，一个中长卷发，小脸，个子不高的男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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