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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恩与仇


宋铃兰的笑容僵在脸上,那伸出去的手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被人抽去了知觉:“连笙,你该知道寡人为了拿回兵权做了多少,寡人绝不会允许第二个摄政王出现的。”

        “可是我想去做这些——我想要得到陛下的认可!”

        “你在寡人这里,一直都是认可,只需平安,无需战绩。”宋铃兰收回伸出去的手负在身后,“连笙,寡人至今已经经历了生离,死别,有些人重逢了有些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寡人不想日后再见你时与你形同陌路抑或剑拔弩张。你只需要平平安安长大就好,你不用成为另一个祁仲桐。”

        她默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况且你也永远不会成为祁仲桐,至少在寡人心中你永远也不会是,他是不可替代之人,寡人让他来就是想让你看清他有多不可替代。”

        “陛下……”

        她打断他将要开口的话:“恨意与爱意都不可强求,寡人对你是怜悯,是心软,可寡人对祁仲桐不是,是怨恨过后的放下,重逢后的释然,”提到此处她低头一笑,掩住眸色,“或许寡人在他消失的几年里真的忘记过他,就在某一天的某一刻里突然就想不起他的容貌,想不起他的声音,想不起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可是只要他出现,记忆便如潮涌,奔腾而来。太上皇只有一颗心,她的女儿或许也只有一颗心,即便容下的是一根刺也绝不能再容下另一朵花。”

        那站在屋脊上的人神色有一瞬间的怔忪,他看着那低垂着头的女帝感觉心口处有一瞬间的哽咽。

        “连潮,连春和你,都是寡人的亲人,寡人没有那种龌龊的心思。寡人只想不负所托,让你们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活着,就这样就很好。”

        听到她这样说时,少年的双眸在夜色中微微一颤,他的眼眸清澈见底又带着独有的赤诚和孤勇,他望着她,遥遥一拜道:“是。”

        等到看着连笙进了房间她才绕道回了自己的休息处,在路过凉亭的时候瞧见一着青衫的男子正执着黑棋与自己对弈,一边落子一边等她。

        晚风乍起,吹拂着他的发带和广袖,他抬手将棋子落下,开口说道:“陛下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在夜色中满富磁性。

        宋铃兰的注意力被他吹起的衣袖上一朵小小的铃兰花吸引了去,她走上前去抚摸上那白色的小花瞳孔一缩问道:“这是在成衣店买的常服,何来的这花?”

        祁仲桐弯了眉尾又执起白子落到棋盘上:“只要想要怎么会得不到呢,就算是臣自己绣也得把它绣上去。”

        宋铃兰抚摸的动作一停,讪讪地收回了手,不过这铃兰花倒是让她想起另一件事情来——摄政王府密室门前的那朵铃兰花。

        她抓了一把黑子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落下一颗子后一边拨弄着手中的其它棋子,一边笑盈盈地看着祁仲桐:“寡人觉得,寡人与凤君应当是无话不说的关系了吧。”

        “陛下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他落下白子,封住她的退路。

        “寡人想问……摄政王府的密室下面你藏着什么好宝贝?”

        “屈辱。”

        “屈辱!?”宋铃兰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那人,不可思议地目光往不该看处瞄去,“可是你没有被阉吧……”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小了下去,因为祁仲桐的眸色中已经蕴满了愤怒。

        只不过他不怒反笑,勾魂摄魄的狐狸眼一抬,满含攻击的目光看向面前那人:“若是臣当初拿那密室中的东西逼迫陛下娶亲,只怕是陛下答应得会更快一些。”

        “……不至于吧,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兵符更能镇住寡人呢?”

        “自然是好东西。”他一边说一边落下最后一子,将棋盘上宋铃兰的路全部堵死,然后慵懒一笑,道,“吃。”

        宋铃兰:“……”

        虽然没有问出个名堂但是也从祁仲桐的口中探出了些口风,她坐在车辇上的时候就在想这密室里面的东西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东西,当然,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他为何如此排斥,总之南巡回来后得去好好探探,看看他有什么秘密。

        她如今越发容不得那人有自己的秘密了。

        这般想着她便不由自主地瞥了车辇上那假寐的人一眼,然后打开从东海县加急传来的信函。

        这信是东海县令所回,信中写到他拿了银两上门拜访付老夫人又被告知需要的是五百两白银。

        她捏住信纸,低声咒骂道:“恶毒老妇,人心不足蛇吞象,实在是死不足惜。”她把那信纸团成一团扔到车壁角落去,即便她动静不大却也引得那假寐的人张开了眼,打量着她的背影。

        祁仲桐见她虽气却还算冷静后便又盍上了双眸,殷红的唇一张,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就再试试五百两。”

        “凤君这是何意?”

        祁仲桐被扰了梦便干脆坐了起来,伸出修长的手指拾起那被她团成一团的纸展开抚平:“来历不明的五百两官银够付府一家流放边疆了吧。”

        他那般说着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纸撕成碎片,随手往窗外一扬,他看着那碾落在车轮上的纸屑长眉一挑,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你今日倒是转了性,怎么肯帮连笙了?”

        “谁叫陛下的心上扎进去的是一根刺——”他说着话时拉长了尾音,饶有兴致的目光从她的背影掠过,“陛下如今对臣这么好,臣有时候真是惶恐。”

        “这份独宠别人求之不得,你惶恐什么?”

        “惶恐这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空中楼阁罢了。”

        宋铃兰闻言藏在袖下的手一紧,背脊处也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怎么会呢,寡人,一个草包女帝,好鲜衣,好美食,好鼓吹,好姣颜,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你是寡人心中所好,寡人自然会倾力相待。”

        “那便好。”他讳莫如深的目光看向她,那人却在对视的瞬间错开了目光。

        他低下头摆弄自己面前的书页,心中也有了思量。

        或许正是因为他太了解宋铃兰了,所以当疏远来的那一刻他也没有勃然大怒,格外沉静的听着她的安排,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可是除了疏远,她什么也没做,这番不由引得他胡思乱想是不是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将她吓着了。

        车队行驶了大半月才到东海县一带,宋铃兰在行驶途中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想派人去把付府给抄了,这老妪在听说可以得到五百两后便又开口要一千两,简直是贪婪成性,无耻之尤!

        可是现在,到了东海县她倒是不着急了起来,她倒是想看看若是她不理会这份得寸进尺,这老妪还会做些什么出来。

        于是,她每日该干什么干什么,查傜赋,览户籍,阅民生百态。

        不过几日那老妪果真已经沉不住气,松了口让人又另外送了信函到县令处说七百两银子便可成交。那来送信的县令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道:“看这样子,这付老夫人还以为是卑职保的连笙公子。”

        宋铃兰把那纸随手一扔说道:“这颗毒瘤也长到了该剔除的大小了。如今东海有这样一老妪还不知道别处又有多少这样的豪绅,有多少清清白白的少年一生辗转却落得个朝荣夕毙的下场,此事,该休矣。”

        “陛下说的是。”那县令拱手致礼后退下,傍晚的时候便派人送了银票来。

        宋铃兰看了看窗外欲沉的夕阳揉了揉皱紧的眉心轻轻唤了一声:“连潮。”

        连潮从门外走了进来应道:“陛下有何事吩咐?”

        “寡人想出去走走。”

        “那需要去请凤君吗?”

        “不必了。”她停了一下说道,“让连笙跟着吧,他近日又长高了些,那衣裳袖子瞧着也短了,你一会儿带他去选两件衣裳。”

        “是。”

        她换上了常服出门,青丝高挽露出雪白的脖颈,那发髻上零零散散的缀着几朵珠花,格外素净淡雅,这般打扮不像是久居宫中的女帝倒像是哪家偷跑出来玩乐的小姐。

        连潮带着连笙跟在她的身侧,看着她时不时看看高悬的灯笼,又时不时侧耳倾听空气中的丝竹之声,唇角抿着笑,是许久未见的开心的模样。

        只是若没有面前突然出现的几个拿棍棒的人想来她会更开心。

        她看着那逐步靠近的几人立刻摸上自己的竹杖,护着连潮和连笙往后退了半步。

        “这位姑娘就是这小郎君的新主吧?”那站在中间穿桃色衣服的女子问道,目光上下扫了她一番后又笑道,“姑娘是不是忘记什么事情了?这七百两雪花银为何还没送到付府上?”

        “这不是正准备去送吗?”宋铃兰嫣然一笑后上前一步,“姑娘前面带路。”

        那来的人显然也没有想到她这么爽快,相互递了个眼色后留了两个在前面带路,另两个在后面看着他们,将他们包围得严实才敢带着他们往付府去。

        宋铃兰本在心中嗤笑,但是看见身侧的连笙把手捏得死紧的时候又不由得拧了一下眉头,连笙在到洛阳之前得受了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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