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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分与备


宋铃兰忍不住上前一步,把手往前一伸再次问道:“你为何会留着本公主的画像?”

        祁仲桐沉默了下去,下颔角紧紧绷着。

        宋铃兰自嘲的一笑,颓丧地往后退了两步,纱袖下的手缓缓捏紧:“无妨,你来便来,去便去。接近与离开应该都有目的,寡人都知道。”

        他扣紧手中的画向她走去:“臣没有别的目的。”

        宋铃兰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听着他继续说道:“臣留着这些画就是想记着陛下,臣说过,‘留兰’是奢望,如今奢望成真了,便将这些画收了起来。”

        “那你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了呢?”宋铃兰的眼里有了泪意,说出口的声音像一只小兽发出的怒吼,她抽噎着往前一步抱住他的身躯,呜咽之声在他耳边响起,“那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

        这句话,从十二岁到十五岁,从想问但找不到人问,到害怕问再到深埋心底不愿意问,再到无所谓问不问,她挣扎了整整五年,放下的时候他又回来了。

        那夜在椒宁宫的烛火中把玩着兵符的锦衣男子,在重逢那日让她知道自己做了多少无用之功。

        薄情帝王家出了一个深情种,真是好笑。

        只是笑着笑着怎么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感觉到那人将她拥入了怀中,一下接着一下轻拍着安抚,她的泪水打湿了他肩头的衣衫他也不嫌弃,只是一遍一遍安慰着,她压抑着的啜泣之声逐渐放大,像一个小孩儿一样没有节制的嚎啕大哭。

        祁仲桐慌了神,退后半步后弯下身子打量着怀中人,他捧起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干,一边擦一边又有新的泪珠滚落,他的鼻尖也有了酸意,深深地吸了口气后才安慰道:“臣当年若是不走,便如同今日落在地上的纸中人一般,哪里还能护着陛下?”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寡人?”

        “万一臣……回不来呢?”他望着她说道,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水,“那臣宁愿陛下恨臣一生,满口唾弃;也不愿意你惦念一生,满眼相思。”

        “祁仲桐,你真是一个狠心的人。”她把那贴在自己脸上的手取下,一边啜泣一边看着他,贪恋地抚摸着他的眉眼,鼻梁,唇畔,每一处都细心至极,耐心至极。

        温凉的指尖落到他的下颔处,再往下便抚摸过他的喉结,她破涕为笑,踮起脚探过身去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只可惜椒宁宫的梨花树被寡人给拔了……”

        “可是陛下种了一棵梧桐,不是吗?”他轻抚过她的青丝,喃喃道。

        此时从门外冲进来了一个人,嚷嚷着:“陛下,我的陛下——”

        宋铃兰连忙抹了把脸上的泪看向一边解身上绳子一边冲进屋中的连潮来,连潮见她眼眶红红的以为她是受了欺负,连忙把她护到自己的身后去,一绷手上的绳子横在祁仲桐面前。

        “连潮。”她止住了泪唤了他一声,连潮应道,“陛下莫怕,连潮就是拼了命也会护着你的。”

        宋铃兰拍了拍他的肩又说道:“他没有欺负寡人,你不必这样。”

        连潮愣住,回过头去得到她肯定的目光后才缓缓松下手中的绳子站到她身后去,像做错事的孩子瞥了宋铃兰一眼。

        宋铃兰与他对视一眼后又偷偷瞥向祁仲桐,她理了理自己衣服装作无意的样子:“寡人还要去长宁宫,凤君早些歇息吧。”

        她说完话后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才往门外走去,身后的连潮跟着她出了长昆殿。

        夜色寂寂,冗长的道路上只能听见一行人的脚步声。

        连潮踌躇着开口:“陛下……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宋铃兰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回道:“以后别派男仆来伺候,你瞧瞧寡人这几年贴身伺候的人里面除了你是男的还有谁是?”

        她边说边走,前方长宁宫宫殿的轮廓逐渐明晰了起来。

        宋铃兰又低声多嘱咐了几句:“以后做事得当心些,寡人虽心知你是为我好,可你把凤君推进醋坛子里就是把寡人推进火坑中去。”

        “……是。”

        宋铃兰见他委屈的模样不由得抿唇一笑,提前裙摆迈进长宁宫中。

        宋紫藤还未睡下,听到动静后坐直了身子张望着房帘之后。

        “儿臣见过母亲,夜深才来请安,还望母亲不要怪罪。”

        宋紫藤抬手示意她平身,又让身边守着的嬷嬷去端了椅子来让她坐下。她打量着那坐下的人,与平日里仿若多了一番风情。眉目含水温柔不说,右边的肩窝处好像还有隐隐约约的红痕。

        她倒也不甚在意,只是那人是祁仲桐,她作为母亲不得不多提醒几句,用剪子挑了挑烛芯问道:“召幸凤君了?”

        宋铃兰连忙摇头,应道:“还未。”

        “他与你两小无猜,你又对他有多年情谊,召幸他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只是孤多提醒一句,莫要耽于美色,祁仲桐绝非池中之物。”

        “多谢母亲教诲,儿臣铭记于心。”

        “南巡一事安排得怎么样了?孤听说你要去东南与西南两个方向?”

        “是,东南灾祸不得不去,西南挑衅不得不防。”

        宋紫藤闻言一笑:“我儿长大了。”

        “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责罢了;但凡我有个姐姐妹妹,这重担便是如何也落不到我身上来了。”

        “惯会说笑,”宋紫藤靠在枕头上叹了口气又转回了话题,“什么时候出发?”

        “定在端午之后。”

        “也没剩什么时间了,还是得好好准备一下,礼部尚书的事母亲替你多想些办法,别的事你自己多操些心。”宋紫藤顿了一下又说道,“按规矩临行前要日日沐浴更香,多多祈福,索性你就搬去抚宁宫吧……此去凶险,母亲唯愿你平安归来。”

        “是。”宋铃兰应道,而后又从椅子上站起来半跪在一侧,深深一拜后说道,“若儿臣不孝,请母亲……代理国事;还有,请母亲开恩留下祁仲桐。”

        “孤不能应,你是宁国的皇帝,无论出现什么意外你都要拼了命的活着回来,如此丧气的话出发前还是不要说了。”

        “是。”

        “孤乏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儿臣告退。”宋铃兰起身,在嬷嬷的搀扶下出了长宁殿。

        守在门外的连潮见她出来便顺势让她搭在自己的小臂上。

        “连潮,明日把东西搬到抚宁宫去,寡人出发前便居在那处。”

        “是。”

        一行人又踩着夜色回到长昆殿中,这个夜消磨得太多了些,她躺下不久便又起来上朝。

        朝堂之中商议的多是捕拿礼部尚书和南巡一事,南巡一事离不开礼部的筹办,可又不能为了一个官位就将科举提前,思虑过后她提了侍郎暂代尚书一职,代办南巡一切事务。

        下了朝后她便往抚宁宫走去,祁仲桐见二人在岔道口分开忍不住跟了上去问道:“去给太上皇请安吗?”

        “昨晚去过了,忘记告诉凤君寡人至今日开始到南巡出发前就住在抚宁宫了。”

        “长昆殿不好吗?”他拉停了她的动作问道,“搬走是为何?”

        “母亲让寡人出发前多多祷告,说起来不过是规矩罢了,凤君不必多心。”

        “那便好,那臣去向太上皇请安,与陛下同行吧。”

        “好。”她点了点头,与祁仲桐一同往前走去。

        到了长宁宫门前他恋恋不舍地与她分别后才走了进去,而宋铃兰则继续往前走,看到抚宁宫内人来人往的情景时不由得愣住,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走进宫中,庭院中央的炉鼎中已经点上了香,贴上了符,宫女们端着铜盆一路洒水,太监们又拿着毛掸子擦拭着各个角落下的蛛网,里里外外焕然一新。

        原本在诵经的佛僧见她进来连忙致礼:“见过陛下。”

        “大师不必多礼。”她举掌以佛门的姿势还了此礼后询问道,“敢问大师除去这些外还有什么是需要做的或者注意的?”

        “回陛下,贫尼能做的只是清气,要固气还得靠陛下自己。”

        “寡人要做些什么?”

        “戒骄戒躁,戒欲戒怒。贫尼觉得这些日子陛下住在抚宁宫中还是不要召见后宫之人才好,安心朝政,以免带了浊气进来。”

        “也好。”宋铃兰应下,准备踏上台阶往屋中走去时才发现腰带被一人扯住,她往后退一步撞进一熟悉的怀抱中。

        闷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得约莫十天不能待在一处了。”

        宋铃兰晃着脑袋反过去蹭蹭他的下巴,低声安慰道:“也不是多长的日子,凤君忍过更长的怎么就忍不了这几天。”

        祁仲桐没说话,直到一旁的僧尼轻咳了一声后他才缓缓松手,捏着她的一双柔荑嘱咐道:“奏折要好好批,饭得好好吃……就寝时不要踢被子。”

        “好。”她笑着应道,将他送到了抚宁宫外才挥手分别。

        没了祁仲桐在身边感觉周遭有了好些不同的地方,她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同,只是觉得哪里都有人却哪里都空荡荡。

        她小声骂了自己一声后推开面前批好的奏折拿起笔在信笺上落下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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