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赏菊
“夫人，夫人？夫人！”回过神来，绿竹在旁边担心的看着我，我稳了稳心神，才发现已经到凌府门口了。
府外一个三等仆妇在外迎我，举止进退有度，身上穿的衣服比其他府里一等仆妇都要好。客客气气的领着我去正厅，我跨过一个垂花香木门，抬眼望去这凌府里的假山流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走，宛如身处苏州园林，路的尽头，豁然开朗，一片宽阔的湖出现在眼前，湖心一亭落在其中，岸上摆满了各色秋菊，远远就能听到丝竹管弦、觥筹交错的声音。
我惊叹这极其耗费人力物力的府邸只是这凌府的冰山一角，尽管我少时常被凌夫人以想要一个女儿陪伴在身边要我进府生活，但那时是凌丞相为了拿捏我的父亲而找的借口，每次到凌府只能步步留心，时时在意，对这里十分厌恶。
凌夫人坐在正堂之上，身边已经围了一群夫人，不时说些阿谀奉承的话。见我过来，对我招手“徽儿，快来，快叫我瞧瞧。”
凌夫人紧抓我的手，笑着对周围的夫人说“我以前就总想有个女儿，得亏徽儿常常陪伴我左右，才不让我这个妇人寂寞，如今嫁给别人了，我还真舍不得。”说罢，面上竟还挤出几滴泪来，我心里不由得冷笑，这老太太是个十足十的笑面虎。
我在凌府的时候只管早晚叫我过去训话，软硬兼施的洗脑我，让我忠心耿耿的为凌府办事，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和我感情很深样子，不过现在还是要装一装，我也挤出几滴泪水，带着些许委屈说“徽儿也舍不得您，这几天想您想的紧的很，可是府中事物繁多，我一个新妇难以处理，所以来迟了。”
这一老一少的掉眼泪，旁边的人都手忙脚乱的安慰，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张夫人缓口气说道“从前只知道杜凌两家关系密切，不成想凌夫人和萧夫人如同亲生母女。成亲是喜事，就别掉眼泪了啊。”
凌夫人突然想起问我“说起来，有个谣言最近闹的很凶，说你们俩分房睡，这是真的假的。你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我低着头不说话，凌夫人以为我受了委屈，大怒道“哪有新婚夫妻分房睡的！”
随即又柔声安慰我，“你做妻子的要多劝劝将军，皇上也是一番好心，做臣子的不要因此有什么不满，也好好伺候他，早日生个孩子，拴住男人的心，到时候将军自然什么都听你的。”
我摆出一个无知懵懂的样子”夫人对我真好，我会记下的。“
夫人这才欣慰的拍拍我的手，示意旁边的侍女开宴，于是一群人都开始说今年菊花开的好，你来我往的话术，带着假面的交流，这个世界和我割裂开来，想要融入自己也得带着一身伪装，我只觉得压抑，随便找了个借口在园中溜达。
终于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歇息，我回想着刚刚的场景，凌夫人恐怕还以为我是当年那个好拿捏的杜予徽，一场戏演下来，即暗示将军对婚事不满，又把我牢牢的和凌家绑定。这样既可以挑拨皇上和将军的关系，又能小小的敲打一下将军的气焰。毕竟将军只有一个人，朝堂之上没有几个人能帮他说话，看来我要替将军和几位老臣的夫人多多走动。
由于想的太过认真，没注意到有个人站在我的面前，直到他踩断的树枝发出声音，我抬头去看他，原来是凌寰。
他斜斜的依靠在盛开的玉兰树下，黑衣黑发衬的他面如白玉，如果可以忽略他脸上冷漠的表情，倒真是个翩翩少年郎。
我叹了一口气“又想说什么。”我实在不能理解，他小时候天天被凌宇欺负，还是我偷偷帮他教训凌宇，怎么见到我不说能有多高兴，起码可以客客气气的吧，可每次都这幅冷漠的样子。
他开口问道“萧衍对你不好？”
我一愣，没想到他问这个，随口敷衍一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谁算谁，有得选吗。”怎么每个人见到我都要问他对我好不好，好像对我很关心似的，最后我自己孤零零死去也没有人来管我。
凌寰皱眉，有些狠厉的说“他要是对你不好，我就杀了他。”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这家伙怎么这么胆大“你可别，杀了将军我不就成寡妇了。”
凌寰并不在意，微微一笑“那你就没人要了。”也就没人和我抢你了，凌寰突然觉得这个计划十分可行，开始思考该怎么执行。
我不知道凌寰心里有这个疯狂的计划，只觉得他嘴里说不出好话才是正常的他，没好气的说“是是是，没人要我就回家当老姑娘，简简单单的也挺好。”
突然对上凌寰热切的视线，他眼中强烈的占有欲让我一愣，一种奇怪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他以前，有这么热切的看过我吗
凌寰见我呆住了，又恢复冷淡的样子“宴会马上结束了，快回去吧。”
“凌寰，你和将军夫人在这里做什么？”凌宇带着一个小厮从树林后钻出来，嚣张的瞪着我们。
本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休息一下，结果一下子碰到凌丞相唯一的儿子，一个无法无天的二世子，暗叹自己倒霉，要是他在外面说我私会外男，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我看了一眼凌寰，他只是垂眸不说话。我只好假装脚崴了一瘸一拐的走了几步“凌宇，我走到这个地方不小心崴了脚，本想找个仆人领我回去，结果这个地方太偏僻了，一个人也没有，幸好有凌寰恰好路过，不然我就没办法回去了。”
“哦？是吗？让我看看是真崴还是假崴。”说罢就要小厮扯我的脚看，凌寰一把抓住小厮的手，几乎要把小厮的胳膊扭断，疼的小厮连声痛呼。
我冷声呵斥凌宇“凌公子忘记我是什么身份了吗。”
凌宇脸色马上变得不好“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你嫁给将军就有人给你撑腰了，你不过我是凌家的一个附庸而已。”
又恶狠狠的对凌寰说“养不熟的狗，胳膊肘往外拐，找打吗？”
凌寰只是默默加大手里的力度，咔哒，小厮的胳膊断了，小厮痛的直冒冷汗，连话也说不出了。
我忙去扯凌寰的手“凌寰，松手。”凌寰这才把手放开，小厮连忙退到凌宇后面，害怕的看着凌寰。
凌宇气愤的瞪了这个小厮一眼“废物！”小厮缩着头不敢说话。
我直视着凌宇说“凌夫人还找我有事，我就先行告退了。”说罢一瘸一拐的走过凌宇身边，凌寰也跟着我，想要扶着我，我推开他。
凌宇在后面阴恻的说“凌寰，你等着父亲今晚家法伺候你吧”凌寰脚步一怔，还是离开了。我探究的看着凌寰，他有些紧张和害怕，我以前常见他满身伤痕，想来应该是被这个家法暴打的原因。
一路相对无言，直到到了人多的时候，凌寰才离开。
夜深了，凌家的祠堂上烛火昏暗，一个中年男人正在上香，他微微佝偻着身体，却让人觉得他深不可测，华丽锦缎制成的衣服上缀着名贵玉石，和手上的佛珠串碰撞出沉闷的声音。男人转过身来，一幅鹰顾虎狼之相，平静的神色下却暗流涌动，单单站在那里，不怒自威的气场就让人胆战心惊。
堂下一站一跪的是凌宇和凌寰，站着的凌宇时不时偷偷瞄凌丞相的脸色，而凌寰早已挂了彩，沉默的像一尊石刻的雕像。
凌云看那香燃完后，才淡淡开口“这点小事，也值得和我说？”
凌宇抢先说“我不过想帮杜予徽，凌寰就把我的小厮胳膊拧断了，难道不该罚他吗。”
“无非是他不肯听你话，你恼羞成怒了而已，我多次教导你，情绪不要轻易外露给他人看，你的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凌云盘着手中的珠串，凌宇不满的点点头，闭嘴不说话了。
凌云又对跪在地上的凌寰说“你以后是要成为凌宇的左膀右臂的，不要因小失大，忘记自己的职责，你不想回到从前，对吧。”
凌寰心神微动，他想到小时候父母饿死在自己面前，为了一口饭和别人打架打的头破血流，他真的不想再回到过去了，低声说“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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