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落入余晖》
一高一低的光影悠然自在地，在跑道上饶了一圈又一圈。
轻微的肢体接触，手肘弯曲时衣物的碰触摩挲，一瞬出神的抬眸，浅溢的清冽薰衣草香，都足够让朴星艺铭记。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几对成年的情侣，靠着树木阴影，若无旁人地缠绵拥抱，夜色情迷。
周明泽看向阴霾尽头闪动的人影，想到什么，出了神。静了一会儿，问得坦荡自然，“你之后有要过别人微信吗？”
朴星艺深吸一口气，结巴着，“没有。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十九岁的少年转头望向她，不羁挑眉，笑得有些邪性，“这么确定？”
周明泽不记得一年前的那家奶茶店，她不怪他。
朴星艺无奈哭笑，朝他点头。没法说违心的假话，故意压低了音量，“是。因为你是不同的。”
少年突然好奇起来“怎么不同？”
见少女闭口不言，他心底有了猜测。大概是朴星艺觉得他的外表，或是性格与众不同吧。
少年的眼底结了层冰，他一贯表情漠然，擅长掩饰,不喜形于色，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
“那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朴星艺几乎是一口否决。
周明泽眼底尽是怀疑，不动声色的打量起眼前人的打扮。
她全身的曲线被紧致连衣裙勾勒得颇为成熟，不像桃花少的人。加上自身学业有成，身边应该不缺追求者。
朴星艺抬头见着他意味深长的打量，猝不及防地有些渗人。
“真的没有，你再怎么看也没有。”
周明泽看她这么坚定，心里有了个大概。
摆手淡淡的，笑到，“我也就十八岁那年和一个同龄的女生谈过，不过也只三个月，她不是我喜欢的人，和她在一起很累。”
她有些担忧地皱眉，小心翼翼地问。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周明泽听见她的话，收敛起眸子里的疲倦，眼里染上一抹沉稳老练，随意摇了摇头。
“没有。”
“我倒想通了，人就是这样，没爱过的时候，以为两个人分手，至少要有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像什么劈腿，异地，但其实厌倦，平淡，矛盾，就够了。”
他一口气说出所有的话，不似巨石终于落下的开怀，反倒是一脸风轻云淡。
朴星艺听得云里雾里，没亲身体会过的，她不懂。
她还是想听他亲口承认和前任已经没有联系，双瞳流露出藏不住的欣喜，“没有舍不得吗？”
他三分戏谑七分玩味，脸庞朝她靠近了些“没有。忘记前任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启下一段。”
不到几秒又接着说，“况且，和她挺快餐式的，在一起之后心太累，她要求又高，又黏人。有天正好闹了点别扭，我没和她交代，打了一下午篮球。直到晚上□□点翻看微信，才发现她提了分手。”
他一直情绪稳定，看不出波动，眸子里的淡然自若带点无奈。
朴星艺换了个语气，面上渐渐泛起绯色，心跳密集如鼓点。
偏偏装作若无其事，目不斜视的问向他，“那你还想谈恋爱吗？”
没有确切答案，他沉默了，只是侧身注视着她，既无否绝也没肯定。
朴星艺不习惯他深邃的眉眼，低低垂下头，企图避开那道侵略性十足的眼神，不想脚未站稳直挺挺向前载去。
他倒是眼疾手快，小臂一伸稳稳握住了她的腰肢。
那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酥麻的电流传遍腰际，直晃晃地布满全身，好似将她一点一点溺死翻腾在深海。
她微微抬颌，见周明泽眼神灼灼，眯了眯眼，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反应。
她如离了岸的鱼，想要挣扎起身，可无论怎样都无济于事，挣脱不了腰上大掌的束缚，一连串的动作反倒让她自肌肤生出一层淋漓香汗，额间的碎发全数濡湿粘在颊边。
“别动，扶你起来。”他发声低哑带笑，像是刻意压着什么。
两人挨得极近，炽热的视线缠绕，周明泽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无法忽视的痞气。
微微隐藏眼底的笑意，终于收力将朴星艺直直立了起来。
“谢谢。”朴星艺丢下这句话后就一言不发，不自在地同周明泽保持距离。
两人气氛有些微妙，心照不宣的漫步过星光操场，南风湖，杏叶潭，情人梯。约一万五步的距离，到达女生宿舍楼门口。
朴星艺身上余温未尽，脸颊微红。直到孤身走上楼前的几梯台阶，才意识到脚踝酸胀，脚底磨破的肌肤。
可一回头见到少年似绚丽暖阳的双眸，她那颗无处安放的心连着澎湃的微颤，又坠入了甜蜜爱河。
周明泽的目光掠过她的眉眼，回味着掌间的柔软，痞坏浅笑“回去吧，你寝室不是十一点熄灯吗？”
他记住了她无意间说的话，这给她独一无二的感觉，像是被钟意的人放在了心尖上。
她抬头望他，又在对视的一瞬间，避开了视线。闷声点头，余光都是不舍。
梨涡绚丽夺目，笑着，“那你也早点休息。”
更亲密暧昧的话，她想说，只是没那资格。
周明泽嘴角上扬显出勾人的弧度，对她点头示意，“好，拜拜。”
少年目空一切地离开，抬手摇晃，转身撤了几步，将身影悉数藏于黑暗中。
她欲言又止，嗓音低沉，有些失落。
“再见，周明泽。”薰衣草的独特气味轻飘拂过，身后的少女目不转睛，朝那背影看了许久。
一万五千步的距离里，她的心离他又近了分寸。
朴星艺回到宿舍洗漱妥当，不经意间回想起周明泽的身影。
那漠然中掺杂痞气的少年，表面喜欢喧嚣，内心渴望宁静。
有着吊儿郎当的外表，灵魂深处却沉稳内敛。
不缺桃花运，经常被人要微信却一直单身。
等待爱情却不将就，喜欢温柔体贴的jk女孩，倾向于日久生情，认为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
她越想越欢喜，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微信。见没收到周明泽的信息，她微微有些失落。
是累了吧。朴星艺没作过多猜测，自顾自地回味着他那只扶在她腰侧的温热手掌。
这时，程荔雅打着关心闺蜜的幌子，迫不及待的追问后续发展。
朴星艺也不藏着掖着，硬是耐着性子给她说了个大概，甜蜜的，梦幻的，暧昧的，一股脑全倾倒出来。
——那你现在还在和他聊天吗？
——没有啊。
——你之前就不该太主动，现在见过面，人家肯定厌倦你了。
——你就知道瞎猜。
——对了，你找机会把那钱还他了吗？
——哎，你不说我都忘了。
——看吧你都色令智昏了，还在我面前装正经。
——那你说我现在怎么办？
——放心，我来当你的军师，保证你事半功倍，不用多久，190就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程荔雅常常自诩是情场高手，她想用过来人的经验帮这毒舌闺蜜一把。要是真成了，自己可就是功不可没了。
后来的一整天，朴星艺按照程荔雅的攻略，强忍着思恋，愣是没主动给周明泽发一句话。
她控制得了手上动作，却按耐不住那颗躁动澎湃的心。一整天的时间里，她一有时间就拿着手机。连着刷新了几个小时的对话框，生怕漏看一条消息。
可事实残酷，周明泽一个字都没有发。
直到晚上饭点，他才想起有这么个人，预感到朴星艺今天的不对劲，顺手发了个奇奇怪怪的表情包。
她收到信息的那刻，抱着手机开心的大呼小叫，心潮澎湃地跳起身来。
食堂吃饭的人连番侧目，茫然无措，不明所以地投来看笑话眼神。
朴星艺没时间在意旁人的看法，飞快打字输入。
却又在按下发送键前一秒，镇定下内心的狂喜雀跃，动手将输入框的文字全部删除。
她不自然的放下手机，耳边响起了程荔雅那句“你一定要学会欲擒故纵。高端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你要忍住气。他不发，你不发。他发了，你过至少半小时再回。”
想想她说的也异常在理，谁让周明泽之前怠慢自己不秒回？这样，就扯平了。
周明泽这边倒是难得的没有退出页面，他接连抬眉看了好几眼对话框。
等了大概一分钟，微信没有动静。突然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嘴边浮现轻佻的浅笑，自嘲这可笑的无聊行为。
半个小时后，朴星艺才兴致勃勃的回复那个凉透的表情包。
附上一句怎么了，时刻关注着周明泽那儿的反应。
——今天很忙吗？
周明泽这次终于秒回，朴星艺激动地上蹿下跳。她心里不禁赞许起闺蜜的好主意。
——有一点。今天的训练还顺利吗？运动会那天我来做你的私人摄影师。
——马马虎虎，还是很累。
——要不我给你发个红包冲冲喜？
朴星艺想悄悄把奶茶钱还给他，有担心少年起疑，不得已出此下策。
见周明泽那头没了反应，以为他默认了，朴星艺直接将红包发了过去。
——你干嘛？
周明泽语气有些严肃。
——不是说了给你冲喜吗？
——不用，我不喜欢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好处。
别人？
朴星艺一下泄了气。无尽的急躁，憋屈直直涌上心头。她算是明白了，周明泽这话是暗示，暗示他俩还不熟，他还没把她当朋友。
——好，那算了。
她也不是强求的人，只能若无其事的自我安慰。
她隐隐约约觉得他心里有座难以越过的围栏，以表面的野痞张扬掩盖内心的敏感孤独，任何人都无法真正走进他的心里。
…………
2022年的某天，睡在她身侧的周明泽突然发问“你当时喜欢我的时候很辛苦吧，值得吗？”
朴星艺俶尔一笑，于漆黑一片的被褥中紧握男人的手掌，俯身前倾，细腻温柔唇的游离到他的嘴角。
停留了片刻，头颅移下，埋在他温热的颈窝。
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问我喜欢你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喜欢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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