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
科幻·悬疑|共脑
定场词：用科学验证爱与背叛，用实验达到绝对的占有。
第一幕
仿佛是从几万光年开外的恒星投来的光亮，世界一片白茫，崔毅听见了自己的喘息声，感觉四散的意识在往这片白茫中心慢慢聚拢。
渐渐的，意识聚拢到了足够让崔毅睁开眼睛的程度，他才得以看清，那片白茫是正对着自己的天花板上那盏白炽灯的灯光。
他想动，却觉得头晕目眩，不禁呻吟了一声；摇晃的视野，扭曲的景象，仿佛人之初生时的不安和惶恐。
这就是崔毅的苏醒，他不知道身在何处，为什么睡去，又为什么醒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视野里走进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用观察实验对象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样？能看到我吗？”
“啊……”崔毅呻吟了一声当作回答。
“嗯！”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没关系，慢慢来吧，你先试着站起来。”
男人靠近了些，崔毅感觉他拉起了自己的手臂，接着托起他的背，崔毅在他的帮助下坐起身，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不禁又呻吟几声。
休息片刻，那个男人又试探着帮他站起来，指引着他往前走。
“来，看看你自己吧。”男人指向前方的一面镜子，像催眠一样发出指令。
崔毅顺着男人指着的方向看去，在正对着自己的镜子里看见了一个女人。
“啊——”崔毅一声惊叹。
镜中女人同样露出惊恐表情，张着的嘴也是“啊”的发声口型，因为惊吓，崔毅的双腿有些发软，却看到镜中女人向后一个踉跄。
崔毅觉得，自己的意识是在那个女人的身体里。
第二幕
崔毅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在镜中出现的女人此刻正站在沙发旁，像机器人一样，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她是崔毅的妻子胡颖。
房间的布局像是医院的休息室，崔毅和胡颖都穿着白色病号服，与坐在他们对面的男人那身笔挺的黑西服相比，颜色、心态、处境，都形成了鲜明的两极。
崔毅上下打量着这个人，目光里是对未知的恐惧和不安。
那男人就是刚才指引崔毅的人，他见崔毅露出紧张的表情，便轻笑了几声以示并无恶意。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是‘人类意识与情感研究中心’的技术总监，说是研究中心，实质上是一家上市公司。我们公司目前正在研究一项产品。”
技术总监故意停下，等着看崔毅的反映。
崔毅果然露出迷茫的表情，战战兢兢地问：“什……什么产品？”
技术总监笑容可掬，但那笑容背后是难以掩饰的自负和高傲：“我们的产品，叫‘共脑’。”
崔毅惊恐失色，而他的反映正是技术总监预想到并愿意看到的。
“崔先生您和尊夫人就是我们的‘共脑模式’从理论到实践的第一对实验品。”
崔毅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大发雷霆，厉声喝道：“什……什么叫‘共脑模式’？为什么选我来做实验？”
技术总监再次轻笑了几声，明显是早已料到崔毅的反映，他用职业化的冷静口吻回答：“选择您，是尊夫人的意愿。”
崔毅的眼睛转动了几下，然后看向一直站在身边的胡颖，狠狠地瞪着她，这时，他突然露出悲伤的表情，他的脸部扭曲了，从内心深处生发出一阵悲恸，但这种感觉不是属于他自己的，他惊诧地看向胡颖，而胡颖仍然面无表情。
技术总监突然兴奋起来，他向前探着身，问道：“感到她的情绪了对吧！”
崔毅不知所措，他很迷茫，也很恐惧。
像是用这种方式吊味口一般，技术总监便在崔毅的无措中开始正式解释共脑模式原理。
他正襟危坐，仿佛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在布道：“崔先生，您是研究人脑的专家，我简单解释一下，相信您就会明白。”
“共脑模式，是利用精密仪器的测算和调试，将一个人的脑电波调控成与另一个人的脑电波相同的频率，从而形成脑波共振，两个人便可形成类似蜂群思维的整体意识，从而共享一个大脑模式。
“由于附体大脑电波被调至与主体大脑一致，所以共享的大脑模式就会形成主体意识，而附体意识会被封闭在主体意识的潜意识里。手术的成果便是，您可以同时控制两个身体。”
崔毅明白他可以控制哪两个身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他看看胡颖，又看看技术总监，然后低下头，无助地眨着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莫名觉得双腿酸胀，便下意识地揉捏起来。
“您那样做是没用的。”技术总监得意地说，犹如掌控了崔毅命运的□□者。
崔毅惊讶地抬头，直视着技术总监，一时说不出话来。
“您现在的腿痛感觉并不是来自‘崔毅’，而是您的附体，您看，尊夫人一直都在站着啊。”
技术总监看向胡颖，崔毅也随他的视线看向妻子，她仍然像个尚未启动的机器人，面无表情地站在沙发旁。
技术总监礼貌得近乎做作：“现在，请您试着用潜意识控制尊夫人的身体坐下来吧。”
“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我该怎么做？”
“并不复杂，就像普通人觉得头痒，手就自然地去抓一样。”
崔毅将信将疑，在技术总监的指引下，他集中精神看着胡颖，表情像是巫师在搬弄“意念”。
“来，试试看……对！集中精神！就这样，您觉得腿酸，需要附体坐下来才能缓解，对，就这样想！”
而在这个过程中，胡颖动起身体，坐在了沙发上。
技术总监满意地笑了，他双手合十，说道：“真心真意地照顾别人，在乎另一个人的身体，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但在共脑模式下，这就是生存的本能。”
崔毅无言以对，他的眼睛不安地转动。
技术总监拿起一台便携式电脑，边操作边继续与崔毅对话。
“很好，到目前为止，我们假设的反应中，已经有35得到证实。现在，我再来解释情绪共感现象。”
他收起电脑，看向崔毅：“胡颖的脑电波已被调控到与崔毅的脑电波相一致，但她的大脑结构仍会影响崔毅的潜意识，胡颖的感情就在崔毅的潜意识里形成并发展，所以您就会感受到胡颖的情绪，这就是共脑模式下的情绪共感。”
说到这里，技术总监调皮地一笑，说道：“以后可不要随便埋怨妻子哦，想都不要想。”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想都不要想”呢，崔毅因为难以置信便不由自主地摇头。
“这……这怎么可能？”
技术总监继续说道：“至于感情为什么会在潜意识里存活，这个问题至今没有科研成果可以解释。但是，为了自己的安宁，要时刻关注另一个人的情绪，这确实成了共脑模式下必须掌握的技能。”
“人类的感情……是最奇妙的研究对象。”崔毅兀自呢喃。
技术总监又向前探了探身，用恭维的口吻说道：“啊，您是研究意识情感方面的专家，刚才我那番话真是班门弄斧，失敬失敬！”
第三幕
崔毅就这样在“共脑”模式下开始了新的生活。
清晨，崔毅醒来，睡在他身旁的胡颖也睁开眼睛，他们一同起身，一同洗漱，做着晨间的生活琐碎，他们的手指上，各自的结婚钻戒都已经换成了“脑电波放大器”。
他还记得技术总监的指示：
“正常的脑电波非常微小，再精密的仪器也无法测算和干预，所以一定要借助脑电波放大器，这对仪器就是你们手上的戒指。
“即便是有这种仪器，脑电波被放大到可操作的程度，也仅可在直径一百米的范围内。
“也就是说，主体和附体至多能分隔的距离是直径一百米。你们是夫妻，这样的亲密，应该不会感到不便。”
胡颖在厨房里做饭，而崔毅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实际上，此时崔毅的意识已经进入胡颖的身体，正在支配胡颖的行为。
当胡颖摆好一桌饭菜后，就又变成了“机器人”，与此同时，崔毅的身体恢复生气，他走到桌前，有些厌烦地看了一眼胡颖，胡颖便坐下来。
崔毅也坐下，两人开始吃饭。
由此可见，崔毅已经适应了和胡颖的共脑生活，他可以切换身体模式，但尚不能同时支配两个身体的行为。
对于这种现象，技术总监给出了这样的提示：
“主体可以将意识在主附体间随意切换，也就是说，您既可以用自己的身体生活，也可以用胡颖的身体行动。
“只是如果两个身体同时行动的话，由于主体的表意识控制着主体本身，那么主体就只能用潜意识来控制附体。
“控制潜意识的能力，还需要练习，所以，术后初期，附体的行为会很不自然，请尽量待在家里，以免被外人看出异常。”
至于工作方面，崔毅把胡颖安排在自己就职的研究所里。胡颖在婚前就是这里的一员，对程式化的工作很熟悉。崔毅当然也熟悉那些工作，因此他既可以用潜意识来控制胡颖的工作，又保证了两人的距离不超过直径一百米。
而这样的安排，也是被“共脑”模式所迫：
潜意识再发达，也必然是附属地位，所以，经过练习后，主体意识同时支配两个身体时，附体的言行也只能局限于主附体都熟悉的习惯性动作和言语。
“你们是夫妻，以前又是同事，生活和工作上都有很多共同点，所以你们应该很快就能像两个正常人那样出现在公众场合。”技术总监曾这样预言。
第四幕
崔毅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忍受“共脑”模式带来的诸多不便呢？原因很简单，不过是“利益”二字。
那天，术后的崔毅在听完技术总监对于“共脑”模式的全部解释后，其实他是拒绝的——不止拒绝，还愤怒至极。
“不行！我不想变成怪物！”
技术总监像哄孩子一样安抚：“不要激动，您想想看，共脑模式下，尊夫人的意识从属于您，您可以感受尊夫人的所有情感，而且你们还可以形影不离，多少夫妻求之不得啊？”
“我才不想和她形影不离呢！”
这时，崔毅突然流出了眼泪，这是胡颖的情绪在潜意识里发挥的作用。这让崔毅更加恼怒了，也更加重了他对“共脑”实验的反感。
技术总监有些失望，他摇了摇头，说道：“看来，是我们高估了您对妻子的感情。”
他再次拿起电脑，操作几下，然后放回原处：“我刚刚请示过老板，已经有一亿美金汇入您的海外账户。”
“什……什么？”
“我们的条件是：请您坚持一年的共脑模式，帮我们做完实验，实验完成，我们就会解除共脑模式，您和胡颖女士都恢复自由。”
崔毅贪婪地笑了，一脸“怎么不早说”的表情，但他的内心深处却发出了哭声。
第五幕
在崔毅领导的生日晚宴上，他和胡颖盛装出席，见到这一对亲昵的情侣，几个同事都围上来恭维：
“崔毅真是模范丈夫，瞧，一直拉着老婆的手呢。”
“就是啊，你看胡颖，笑得多温柔，整个人都变得闲静了。”
“他俩越来越有默契了，我看到好几次，两个人同时做一样的动作，简直就是一个人。”
“我刚才还看见老崔喂胡颖吃饭呢！”
在同事们的哄笑声中，崔毅和胡颖都客套地点头示意。这时，他们身后，一个美艳的女人轻唤崔毅的名字。
“崔毅？”嗲声嗲气的声音，却是每个男人都招架不住的。
崔毅和胡颖一起回头，两人动作一样，外人看来又会羡慕夫妻二人的默契了，而实际上这是在共脑模式下，附体和主体同时受到突发刺激的应激反应。
崔毅看到那女人便喜出望外。
“露西！好久不见了，你……”话没说完，他突然咧了下嘴，原来这是胡颖的负面情绪在起作用，他瞥了一眼胡颖，语气收敛了些，“你到哪儿高就了？”
露西本是崔毅的同事，一年前辞掉收入可观的研究员工作后，崔毅就再也没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而露西却吃惊地问道：“胡颖没告诉你？”
崔毅和胡颖都露出茫然的表情，崔毅在这种状态下已经顾不得控制胡颖，所以他和胡颖的动作表情趋于一致，都是突发刺激的应激反应。
露西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胡颖，然后对崔毅说道：“我在国外一家生物技术孵化公司。”
这时露西突然贴近崔毅，两人的距离到了暧昧的程度，露西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着崔毅的胸口吹气。
“你老婆，知道的。”
这话一语双关，言下之意是，你老婆不但知道我的新工作，还知道我和你的私情。
而此时崔毅和胡颖都惊慌起来，但崔毅很快又咧了下嘴，他瞪了一眼胡颖，然后露出谨慎的表情，他现在可不怕老婆吃醋，只要努把力控制住胡颖的情绪就可以了。
露西见状大笑起来，调侃道：“你对胡颖真体贴啊，老夫老妻了还那么甜蜜，你拒绝我老板，一定是因为舍不得老婆！”
崔毅一头雾水，问道：“拒绝你老板？什么意思？”
露西再次露出吃惊表情：“你不知道吗？我上个月到过你家，你不在，我就把我老板的邀请函给胡颖了，我老板很有诚意，公司正在研发根治阿尔茨海默症的药物，你已经致力这个项目很多年了，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肯定能成功开发出特效药，项目收益相当可观。”
“一定比一亿美金多吧？！”崔毅脱口而出。
露西扑哧一笑，用略带嘲讽的口气回答：“一亿美金？也就是这个项目一年的净收益吧。”
她轻推了一下崔毅肩膀：“你是怎么了？这几年总守着老婆，眼界都变小了？”
露西说完，抛给崔毅一个意味深长的媚眼，便离开了。
崔毅愣在原地陷入凝思，过了一会儿又不禁皱起了眉，脸上的表情很痛苦，胡颖的情绪再次影响了他。
崔毅猜想，一定是胡颖不想让他出国发展，也为了避免他与露西接触，所以就没把邀请函交给他。而现在露西无意间揭发了这件事，崔毅的潜意识里便生出了胡凝的歉疚情绪。
想到这里，崔毅对胡颖大喝：“你这个女人真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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