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太妃的车驾在天未亮之时便离开了京城，到达帝陵附近之时，也不过是午时。
太妃在马车之内闭目养神，突然马车骤停，她伸手扶住车壁，险些就这样跌出去。
“怎么回事？！”
她才一掀开车帘，便看见了挡在车前的另一辆马车，以及马车内的人。
太妃嘴角凝滞，“贺太傅。”
贺缃青微微一笑，“太妃生气了么，如今都不亲近晚辈了。”
“我同你本来也不亲近，”太妃慢慢说道，“先前不过是为了拉拢，所以说话客气了些。我当你是晚辈，但贺太傅做事之时好像可从来没当我是长辈过。”
然而贺缃青却温和地道，“正因为是长辈，我才如此行事，否则便不是如今这般了。”
太妃怒了，一拍车厢，“贺缃青，你真是放肆!”
然而护卫的黑甲军默然无声。
贺缃青笑意浅淡如常，“太妃，”他一字一顿地道，“是你放肆了。”
“有些话我不直说，太妃似乎不懂，”贺缃青叹息似地说道，“这天下，是我给沈璜的。这，别人给与自己谋，之间千差万别。这一点，太妃可明白”
“只是为君者，有些东西须得有，所以我不出手干涉，但并不代表，我不能插手。太妃就是插手的地方太多了，才会落得如此地步。”
太妃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怎么能如此狂妄你怎么敢如此狂妄”
贺缃青摇了摇头，“因为我有兵啊。”
太妃一怔，随即想起来，“黑甲军不是为陛下所练之兵吗？你——”
是了。
不管为谁所练，都是贺缃青一手带出来的，私兵。
那么他说为谁就是为谁。
太妃跌坐在马车上，喃喃道，“你这般能耐为何自己不去当个皇帝为何还要来祸害我们母子两个”
这是贺缃青第二次在他人口中听到这样的乐趣。
他有些不解，“当皇帝有什么乐趣”
他一人便能做好的事情还要去做，当真有什么乐趣可言吗？
贺缃青笑了笑，“况且，陛下自己也愿意不是吗？不到一定地步我不会干涉，他乐得自在，我也乐得清闲。”
太妃阖了双眼，彻底接受了眼前的局面。
人都道是与虎谋皮，可贺缃青从始至终就没打算与她儿合谋。
“那今日来见我又是为何，警告我么，说这些难道不怕我告诉皇帝吗？”太妃问道。
“太妃算计到我的头上了，”贺缃青似笑非笑地说道，“难道还不允我过来问上一问吗？”
太妃抬头看着他，半晌之后竟然笑了起来，“你与那姜檀的事情是真的吧”
贺缃青的神情未动，听着她继续说道，“当初我要寇治做事他不允，但他家中老母尚在，要挟他之后便乖乖做事。先前你们回来，我得知他死讯还以为事情败露，没成。”
太妃的目光落在贺缃青的脸上，“现下一看，好像也未必吧。”
“人都道贺缃青贺二公子有君子之资、圣人之颜，可你从来不在乎任何东西，当年你母亲还在的时候曾与我言，觉得自己生了个冷血的，我还当她玩笑。”
“可现在你也在乎姜檀了，为她来找我，是吧？”
贺缃青的脸色微变。
“既是以前的事情，太妃还拿出来攀扯什么，”他淡淡道，“我找太妃是因为太妃想要动我而已。”
太妃冷哼一声，显然并不信他。
若真全为自己，她觉得贺缃青根本不会来这一趟。
这世上想算计他的人太多了，他难道个个都要自己过问
“沈璜也算是煞费苦心，太妃一连做错，也只是发往帝陵而已，”贺缃青笑了笑，道，“但是，太妃一日在，皇帝就一日无法当好这个皇帝。”
太妃愣了愣，“你此话何意”
她很是震惊，“你难道要杀我不成!”
“你既是太妃，我怎么会动手，”贺缃青说道，“不过，太妃自己可以。”
“太妃不若想一想，是他的帝位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容我说句难听的，太妃活着，百、无、一、用。”
贺缃青一抬手，马车边上的陈汤呈了一个匣子给太妃。
太妃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匣子，仿佛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不敢靠近。
“你……想换了他吗？”太妃问。
贺缃青想了想，“暂且不会。但你一日还在，他就一日念着你，人心有牵挂，怎能做得住最尊贵的高位呢”
贺缃青勾唇一笑，“太妃所做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啊，如此慈母，我觉得当流芳百世。”
车帘落下，贺缃青的声音自车内传出，“走吧。”
眼见着贺缃青的马车离去，原本沉默在侧的黑甲军默然围住太妃的车驾。
太妃紧紧地盯着那匣子，抖着手伸过去打开，但随即一惊，将匣子的盖子扔了出去。
匣中放着的是柄匕首。
那柄本该没入姜檀身体中却被打落在地的匕首。
她怔怔地说，“我该死，该死啊。”
……
……
姜檀回到紫鸢宫后倒头便睡，将鸢翠吓了一跳，确认她只是睡觉而无其他之后，便随她去了。
等到姜檀再醒的时候，已近午时，她用了午膳，便在院子里晒起了太阳，好不悠闲。
鸢翠在一边给她喂葡萄，还说觉得她今日心情不错。
“当然不错，”姜檀笑了笑，“把太妃送走了，我心情颇好——从未这般好过。”
不过好也只是这一时半刻。
所以姜檀格外珍惜自己现在心情好的时日。
然而就是这样好的时日，宫人来报说惠妃想要见见她。
姜檀愣了愣，“她见我还需要通禀吗？”但随即想觉得也是，她身份尴尬暧昧，谁能晓得会不会惹出事端。
姜檀想了想，叫宫人回禀说自己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见人。
鸢翠挑了个葡萄喂入姜檀嘴中，“这样会不会太得罪人了”
借口找的过于明显。
“不怕，”姜檀有什么可怕的，“我活着对他们来讲就是一种得罪。”
大不了就去找贺缃青。
想起贺缃青，姜檀推开鸢翠递来的葡萄，揉了揉自己的指节。
她不好过，贺缃青也不能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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