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床上躺着的老者胡子花白，整个人透着一股将死之气，听到大太监的话，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本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人竟然又颤巍巍地睁开了双眼，然而眼前一片浑浊，他只能看到一片与四周格格不入的紫色，却连她的脸都看不清。
他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啊”声。
宸妃看着这幅情景神色哀戚，一时之间对于皇帝也生不出什么怨怼了。
人之将死，即便有些什么，现下还能如何？
沈璜神色平静，倒是另一边的沈衷自这传闻中的小嫣妃出现开始，目光便不自觉地追随她而去。
珠玉在前，他后院那些原来才是庸脂俗粉。沈衷轻咳了声，移开自己的目光看向他的父皇。
大太监说完这句话就离远了些，将位置让给了身边的女子，小声催促她快些叫陛下的名字，“嫣妃，陛下一直在等你呢。”
作为跟在陛下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他最知道陛下这辈子念着什么想着什么，于是在来的路上他便嘱咐小嫣妃要叫陛下的名字，这样陛下才能安心得地走。
陛下平白养她十几年，现下却也只是让她学她母亲叫个名字而已。
说完大太监自觉一阵冷意，抬头一看那阴沉沉的感觉便消失了，只有目光沉痛的四殿下。
一直以来四殿下都最是孝顺。大太监心底唏嘘。
沈檀过去皇帝床边坐下，想了想牵住了皇帝落在床榻的手，被她握住的老人的手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姜檀凑到他的耳边，先道了声陛下。
老人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她便知道他能听得见。
姜檀的声音不大，沈衷想要靠近些，就被大太监请远了些。
“小嫣妃有些话想要单独跟陛下说。”大太监也知道这样做有些见不得人，若是被听见陛下一世英名怕是就要毁了。可他现在也没更好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再让太子等人离得远些。
沈衷看了他一眼，大太监心底忐忑，但沈衷很快便与沈璜和宸妃等人退到门口。
大太监松了口气，回头便见着小嫣妃神情平静地在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皇帝“啊啊”的声音变大，胸膛起伏得更加剧烈，转瞬之间双目又迅速灰败下去，再无生息。
陛下，驾崩了。
沈璜突然扬声，哀戚地喊道，“父皇!”
屋内的人随即跪了一地，哀戚哭嚎之声低低地在屋内响了起来。
姜檀如梦初醒一般地松开自己的手。她从进入宫中至今所应该做的所有的事情在今日随着皇帝的死都结束了。
周围人声声哀恸，姜檀却神游天外一般神思不属，只是她始终跪在人前无人能看得清她的神色。
门外似乎传来什么动静。
姜檀下意识抬头望去，便见到了刚刚迈入殿门的白袍青年，他眉目清隽，白面黑发，那双幽潭般的双眼无甚波动地向她看来。
下一刻，姜檀果断收回视线随着众人一同跪伏在地上。
贺缃青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这宫中无人值得他多看一眼，也无人值得他多在意一分。
贺缃青收回脚步停在殿外，随即也跪了下来。
只是相比较于他身后朝臣的痛哭流涕，他只是神情略有波动，与其他朝臣对比起来体面得格格不入。
只是——谁会在此刻在意他体不体面？
……
……
“贺二公子怎么进宫的？”
宫人想要给沈衷上茶，被他挥手赶走了，“孤没心思喝茶，给他们吧。”
五皇子沈历和六皇子沈侗也都沮丧地摇摇头。
太子都没心思喝茶，他们哪里来的心思？难道他们比太子还有心思？
倒是贺缃青端了杯茶，却没喝，“宫中急召朝臣，怕是陛下不大好了，青心中忧虑，这才拿了令牌进宫。”
五年前，贺缃青尚且年幼，曾跟随父亲进宫面圣。陛下喜欢他，便赏了他一块进宫的令牌，但这些年来贺缃青从未进宫，就连皇帝自己都忘了贺家还有这么一个人。
“哦？”沈衷面色怪异，“贺二公子的消息这么灵通吗？”
一个世家的公子。
没有官身，也没有功名。
凭借着一张脸和才华倒是有不少文人墨客追随，但这些东西在他眼里都是虚的，光有才华不去做官又能有什么用？
沈侗暗地里拽了拽沈历的袖子，见对方看过来，说道，“五哥，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呢？”
沈侗比沈历小一岁，今年刚刚十八。两个皇子年纪相仿，母亲也都是没什么权势的普通世家之女，也都没什么其他心思，所以一直以来二人都更加得亲近。
“皇兄说笑，”沈璜在此时开口，“贺二公子消息再灵通，也不知皇宫内城的事情。”
沈衷看向沈璜，目光之中暗含压迫，“所以贺二公子是怎么来的？”
沈璜也看向他，随即展颜一笑，“自然是臣弟叫来的。”
沈历摇了摇头，“咱别掺和就行。”
沈历虽然没什么能耐，但是在看人脸色上一点格外得敏锐。他觉得，今天要出大事。往日里他的母妃就告诫他要远离太子与四皇兄这两人，以她来看，太子这个位置坐得不稳当，而四皇子这个位置也坐得不舒心。他们也不奢求以后能大富大贵，但至少别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两人手中就好。果然现在父皇一驾崩，两个人就开始针锋相对了。
这可怎么办？沈历缩着脖子四下去看，想着要找什么借口才能远离这里。
沈历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到了贺缃青的身上，又突然警醒赶紧将自己那不听话的目光收了回来。
他觉得这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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