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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信息素


巫师转头对身旁的黄发雌虫道:“拿一些叶子酒,扯三米麻布来,再要两截断的,打湿。”

        “好的。”黄发雌虫点头答应后便出了门。

        室内的温度正好,不冷不热,但晏修却感觉自己的手心在不停地出汗。

        因为除了他自己,他还从未帮过一个男不,一个雌虫脱过衣服。

        巫师转过头,就见晏修一只手悬停在半空中,便道:“怎么了?”

        晏修将手收了回来:“一定要脱吗?”

        “只有把衣服脱了,我才能将子弹取出来。”巫师说着,开始有些怀疑这两只虫的关系,难道他看错了?这两位不是

        他将目光停留在晏修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雕工精致的结婚银戒上,再次确认了一遍,接着又将目光移到凌炡右手的无名指的银戒上,心里悬着的石头这才落下了,庆幸自己并没有对二虫产生什么冒犯。

        毕竟在虫族,冒犯单身雄虫是一件非常忌讳的事情。

        晏修小心地歪过头,对着凌炡敞开的衣领去解第二颗纽扣,直到把所有的纽扣都解开,晏修慢慢地扯了一下凌炡的衬衫。

        就见衬衫下露出一只白皙的,充满力量感的肩膀。上面有一条很长的白色疤痕,一直延伸到被衬衫掩住的地方,看样子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利器的切口还清晰可见。

        由此可知这曾是一条多深的伤口。

        晏修心头一颤,就这样停住了,他曾料过这名联邦上将久经沙场,却没想到他的身上竟有这样深刻的伤。

        见晏修不再有动作,巫师的眼神逐渐变得疑惑起来。

        晏修用余光看了一眼巫师,这才硬着头皮继续手上的动作。

        随着衬衫的脱落,那条疤痕越来越长,越来越宽,从肩膀一直到蝴蝶骨,接着衬衫突然被什么挂住了,晏修愣了愣,换了个方向,下一刻瞳孔倏然缩紧。

        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只收起的虫翼。

        这只虫翼通体雪白,就像极地蛰伏在寒洞里的白色蝙蝠,但蝙蝠的翅膀远不及这只虫翼万分之一的强壮。

        晏修还看见这只骨翼的节点上分布着几根收起的,极其锋利的骨刺,仿佛下一秒就会展开,化作切断敌人身体的致命武器。

        翅膀的边缘很薄,像一块折叠的兽皮。

        如果仔细看过去,还能发现这对虫翼上还有一层细密的白色鳞片,在光线下反射着七彩的釉色,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美感。

        凌炡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无比流畅,皮肤白到几乎能看见断续的青色血管,沿着近乎完美的身体曲线起伏着。伴随着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的伤疤,格外引虫注目。

        其中还有一些贯穿伤,从背后一直到心口几寸的位置,再往上,左侧虫翼半掩的位置,便是一块翻开的血肉,深褐色的血块凝固在肩膀往下十几厘米的地方,像一株盛开而糜烂的花。

        这不仅让晏修倒抽一口冷气,也让旁边的巫师感到十分震惊。

        这么多年,他竟从未见过受过这么多致命伤还能无数次活下来的雌虫,光是看着就能让他心生畏惧。

        晏修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巫师道:“把他左侧骨翼往右边掰一点,这样能看清伤口。”

        话音落下,晏修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是掰一下而已,死不了人。

        晏修松开凌炡的衬衫,伸手去碰那对虫翼,整个过程他都感觉自己的手在不断颤抖。

        他一咬牙,硬着头皮将这只骨翼往右掰了几厘米的距离,然后立刻回头看凌炡的反应,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位联邦上将昏得很沉,暂且还算安全。

        这时候,跑去拿叶子酒的黄发雌虫回来了,大步跨过门口,笑着将东西放在床上,道:“幸好麻布还存了点儿,不然就得冒险去钢城借了。”

        晏修:“……去钢城借?”

        见晏修发问,黄发雌虫道:“也不完全是借。”

        晏修道:“所以是……偷吗?”

        就见黄发雌虫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嗯,也可以这么说,不过钢城那家老板每次都会把东西放在外面的架子上,丢了也不找,时间久了我们都说是借。”

        “哦”

        经过刚才片刻分神,晏修突然发现自己没那么紧张了。

        巫师从黑袍里拿出一把银刀,然后拿过旁边的小瓶叶子酒,倒在刀面,然后将剩余的浇在了凌炡的伤口。

        巫师:“按好他,别让虫翼滑下来。”

        晏修有些拘谨地按住凌炡的骨翼,这还是他第一次触碰到雌虫的骨翼,和晏修想象的不同,凌炡的骨翼是和体温的温度一样,他以为虫族的骨翼会很冷。

        晏修将目光转向趴在自己臂弯间的那头银发,深邃的黑眸闪动了一下。

        而朦朦胧胧中,凌炡听见了断续的几个词。

        “……按住……不要松手……”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有意识地醒过来了,但每当他努力想睁开眼,都发现自己的身体很沉,根本不受控制。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衬衫被虫拉扯,头部被搁在了什么虫的臂弯里,甚至能听到一些不规律的心跳,闻到一股淡淡的雄虫信息素的味道,意外地好闻。

        信息素?

        凌炡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雄虫的信息素了。

        虫族社会中大部分的雄虫都被保护得很好,他们有着与生俱来的让雌虫们着迷的能力。

        就像蝴蝶会被鲜花吸引一样。

        凌炡上一次闻到信息素还是在审讯联邦间谍的时候。

        那是一只在联邦潜伏了十多年的年轻雄虫。

        由于雄虫在精神紧张的时候会不经意流露出信息素,所以那一次,整只审讯室都充斥着雄虫受到电刑时溢出的信息素。

        凌炡有时候也经常会思考,如果不是在当时的情况下,那只雄虫的信息素应该会吸引到很多的雌虫,被吸引的雌虫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对这只优秀的雄虫求爱。

        可惜凌炡最后还是没能从那只雄兵的嘴里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雄兵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便选在一个夜深虫静的夜晚,用那只有些残废的铁质椅子腿磨开了捆住他双脚的麻绳。

        当晚,基地的警报整整长鸣了三分多钟。

        等凌炡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一片凝固的血泊,以及一只被折磨到骨翼扭曲的雄虫尸体。

        那只雄虫最后竟选择一头撞死在了审讯室的墙上,就像为了自己的信仰而光荣赴死一般。

        这时,凌炡感觉自己的左肩传来一股刺痛,像是被锋利器具割开皮肉的感觉,有点疼,但比起那些砍在他背后的旧伤来说,就像被蚊子叮了似的。

        伴随着这样的疼痛,他开始回忆以前的事情。

        他参加过很多战役。

        既然是战场,那不可避免的就是死亡,最开始凌炡在不经意瞥到那些充满了惊恐的,又或是意外而不甘的死虫的眼睛的时候,会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接着就是整日的失眠。

        失控的情绪带动了他身体的雌虫激素,让他在狂躁期的时候更加难熬,但他从未求过任何一个雄虫为他进行精神力的疏导。

        所以每一次狂躁期来临的时候,他的房间里便四处堆满了用过的抑制剂,常年的抑制剂注射让他对这种药物产生了免疫,到了后来,他几乎失去了自控力,痛苦难耐的时候,他甚至想过一头撞死在军部宿舍的墙上。

        每一次煎熬都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整日地失眠和焦虑让凌炡原本就没多少的体重急剧缩减,不知不觉就经过了那么多个年头。

        事实证明他仍旧好好地活着,尽管会遇到很多意外,又或者被敌军的子弹贯穿前胸,但每一次他都活了下来。

        可他并不觉得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那些虫都说他疯了,是个疯子,又疯又狂。

        不过,他确实是个疯子,这一点,从他之前在一次大型战役中凭一己之力团灭了一支包含数百艘机甲的舰队就可以证明。

        他从来没有那么想死过,凌炡自嘲地想,但是很遗憾,那些虫没给他这个机会。

        无论给多少次机会,他们都把握不住。

        肩膀处的疼痛开始扩散,意识清醒了几分。

        凌炡突然又想起五十年前被联邦授予了上将的职位的时候。

        也就是那一年,他遇到了洛云天——一个看上去温文尔雅,但却充满野心的雄虫。

        他听说洛云天是被联邦高层从某颗星球的垃圾山里捡来的,不仅无依无靠,而且据说联邦的虫找到洛云天的时候,这只年满八十的雄虫殿下居然还在吃着垃圾山的垃圾。

        这不符合常理,凌炡当时这么想,雄虫怎么会待在垃圾山里?但是这就是事实。

        更令虫震惊的是,经过检测,这只名叫洛云天的雄虫居然是一只稀有的a级雄虫,于是联邦当即下令将洛云天带回了联邦。

        谁知洛云天竟拒绝了虫族社会对他优厚的待遇,毅然决然选择留在军部做一名雄兵。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能吃苦的雄虫呢?

        那只雄虫的魅力深深地吸引了他,所以他大概是喜欢洛云天的。想到这,凌炡又想起他前不久被骗婚的事情,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晏修那张脸,心情开始烦躁。

        所以,他到底该怎么向联邦解释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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