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钦赐的梵阎罗天子
黑白无常早些年间吃过两位山大王的亏，见这面冷心硬的活阎王竟又回来了，暗道一声遭，想趁乱逃走，但这一动，手执的脚镣手铐相撞出清脆的神响，“哟，青衣，这俩家伙还想跑呢！”钦原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嗓子吼下去，青衣淡淡撇去一眼，只手对着慌张的两道黑白身影，五指弯曲成爪状，抓着白无常那红长舌将两个鬼差捆成了一团。
手心是黏腻腻的口水，青衣皱了皱眉，随手擦在钦原身上，“脏。”
“…”说又说不过，打也不能打，钦原环顾一周，从奈何桥洞里捉出一只趴着装死的鬼，抓着人家潦草地擦了几下又若无其事地扔回去。
“我不为难你吗，阎罗在哪儿？”一旁的青衣俯身问地上捆做一团的鬼差。
一黑一白呜呜流泪：“还说不为难我们，这年头混个编制容易吗？不做鬼差就得去投胎，上头考编考公比下头更卷呜呜，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出生就是公务员，谁不知道天界的青衣上仙…”
“闭嘴！”一直都维系着清冷孤傲冰美人形象的青衣涨红了脸，“不许再说编制的事情！”
“敬酒不吃吃罚酒。”青衣手上仙法一动，左右手各拎着一黑一白，又见右手的白无常红长舌耷拉着控制不住滴落一滴唾液，爱干净的小鸟浑身一僵，把白无常扔给了钦原。
钦原：所以我是来捡狗剩的是吧…？
“都抬起头来看着。”清冷的声音响起，地上伏着装死的小鬼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无头冤魂哆哆嗦嗦抱着脖子，只见那身姿玉立的美男仙拎着矮胖黑无常站到自己身边，衬托着五短身材的鬼差愈发不堪，“哇”一声哭出来。
真不要脸啊…
酆都城的鬼们都知道，引魂索命的黑无常“短爷”，平生最记恨除了白无常以外生得高的鬼，“短”“矮”这样的字眼更是听都听不得。
白无常谢必安和黑无常范无救在早些年还在做人时便是结拜好友，情同手足，据说当年就是因为过于珍重对彼此的承诺，黑无常生得矮小，宁愿抱柱淹死也不愿背弃诺言，白无常认为黑无常是自己害死的，追随着也在那柱子上上吊自尽，才有了如今的长舌鬼模样。
“范无救，一个男鬼生得如此矮小，简直丢鬼现脸。”青衣一手钳着黑无常，又扭头过去朝着白无常道：“谢必安，你死生相随的结拜好友，在你心里难道都比不上一个阎罗？”
有一只畏生生的鬼手举起。
“仙…仙上，不，大王。”青面獠牙的小鬼小声开口：“黑无常她…不是只男鬼啊…”
话音刚落，一旁的范无救“哇”地一声嚎啕大哭。青衣僵了一瞬，被身后的谢必安找到机会，滑腻鲜红的舌头紧缚住他钳着范无救的那只手的手腕，恶心得鸟胃里翻江倒海，控制不住松开手倒退几步，眉头皱得挤出几道川字沟壑，“找死！”，手上白光一闪，一小团软烂的舌头被仙法割断落在地上，眨眼间化作一团鬼气，被周围胆大的小鬼分食殆尽。
那鬼气似乎是酆都城亡灵滋补之物，几个小鬼眼见身形大了一圈，又畏又怕地看着谢必安，警惕地往后悄退。
“青衣上仙，火气好大啊。”十殿前方黑黢黢的甬道里，突兀地响起一道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刺得人浑身起毛。
那人不紧不慢地踏着步子，见青衣等人的注意力被分散，殿内的鬼差小喽啰都趁机四下逃窜。
“我是该叫你阎罗，还是该叫你阎玥？”
十殿前的百鬼柱上倚着一个身着红衣的人，胸前鼓囊囊一团，却有着男人般宽阔的臂膀和修长的体型，低垂着头，半边脸隐在未束的长发中。
“这…金刚芭比？”
“钦原，你的毒是都用在了嘴上吗？”那人吃吃笑起来，嗓音兼并娇柔的女声和沙哑的男声，抬起头来大大方方给俩人看，“我如今的模样，如何？”
极为怪异的一张脸，左半边是张娇媚动人的女人脸，右半边是张正气凌然，不苟言笑的男人脸，艳红的口脂自女人脸延伸到右半边的男人脸，似乎还有些被磨蹭的痕迹，不过那有半张脸还有一道未愈合的血色鞭痕，看上去无比狰狞。
“阎王鞭？”青衣正色道：“你是阎玥。”
“九霄神仙都说青衣上仙出身五凤世家，天资聪颖，谋略过人，果真不假。”
他摇摇头，“我早已不是仙了。”
“你一身仙骨神血尚在，如何不是仙，也就我那傻哥哥愿同你这痴情种做朋友，世间情人多凉薄啊…”
青衣不耐地打断她：“我不是来同你说这些的。”目光凌厉地射向对方：“三危山下何故有那么多千年前枉死的冤魂聚集？此次下凡前我明明隐匿抹杀踪迹，为何还会暴露？”
“世人只知道哥哥乃前天神钦赐的梵阎罗天子，却很少有人知晓，当年御赐的阎王有兄妹二人，兄治男魂，妹治女魂，上仙难道不想知道我哥哥去哪儿了吗？”阎玥避开他的发问。
废话！她这副鬼样子明眼人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好吧！
“你的家事，与青衣何干？同我们说来干什么？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哪那么多废话！”钦原不客气道。
对方也不恼，脸上笑意加深，整张面皮越发诡异，看得钦原头皮发麻，他是见过阎玥的。好好的小姑娘怎么舍得把自己整成这副德行？
“你要什么？”青衣问，眼神内无波澜，仿佛看透一切。
“我要你千年前遗落敦煌的那颗绿珠。”
“那颗不能给你。”青衣抿着唇一口否决。
阎玥轻哼一身，拂袖就要走———“我和你做个交易，事成之后，你自来取走我的双眼。”
“我要你那鸟眼珠作甚？”对方捂着口鼻嗤笑。
“所谓的绿珠，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青鸾一族的双眼。”
“你他妈疯了吧，这疯女人身上有什么值得你交易的？？”连这等不要命的秘密都敢告诉她，钦原上前挡在青衣前头，整张脸因愤怒微微扭曲。
“钦原，青衣本就该死在千年前。”青衣的声音轻轻的，钦原手颤了半天，最终恨恨放下，又站回了好友身侧。
“我这地府里，有什么是能得您亲睐的？”
“听闻这世间有黑白无常也勾不走的怨魂，死前憋着一口气郁在胸口不散，或是有怨要申，或是有愿未遂，至此不人不鬼，成为飘荡在人家的怨灵，酆都城不得插手人间之事，但却有一能人，擅作美梦，于幻境中消散亡人执念，可有此事？”
阎玥听得一手撑着下巴：“却有此号人物，原是你们九霄编织彩云的织女，名唤追月。如今空气污染严重，云都没了，又不是每个神仙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生下来就是个公务员。”
她咧着一口白牙，揶揄地看着面前人的黑脸。
“回答我方才的疑问，将追月借我一些时日，你想要的东西，我自会双手奉上。”青衣掀眼看她，青色的眼珠里波澜不惊。
“好说好说。”阎玥一笑，右半张男人脸上的阎王鞭痕洇出血来，触目惊心，“你三危山下的千年怨灵，是我放下凡的，你塑身下凡的消息，也是我说出去的。”
她直起身子，有些漫不经心，“青衣上仙，你这条命很值钱，那人只求我这两件事，而作为交换，”她抚了抚脸上的伤疤，“他助我吞噬双生哥哥，做着酆都城唯一的王。”
“那人是谁？”
“我只知道和你一样，是一只鸟。”
“你—”钦原恼怒要上前，被青衣抬手拦下。
“还有呢？”
“他身上似乎有些成年旧伤，初来找我时声带尽毁，话都说不利索，鬼医给他用了上好的冥界灵药，才让他恢复声音。唔，也算不上个多厉害的人物，不过他—”
“擅长利用人心？”青衣接下下半句。
“你怎么知道？当真是千年的仇家寻上门？”阎玥八卦地眨巴着眼睛。
青衣双手藏在衣袖里，暗自捏紧了拳头，冷声道：“只是交易，你没资格知道这些与你无关的事。”
“啧，你一直这样？凡间的那个小丫头瞎了眼吧？怎么看得上你这么无趣的人。”说罢赶在对方发怒前大吼一声：“来个鬼来！说半天话连个倒茶的鬼都没有，都死光了？！”
有一青面小鬼连滚带爬地滚进来。
“去，将追月姑娘带来。”那小鬼应声“是”，就要往外溜，被一只涂着蔻丹的男人手拎回来，“算了，”她咬牙，你俩多留在酆都城一秒，我的鬼子鬼孙们就多一份投胎做人的可能性。
都给人送去投胎了，以后她地府无人了怎么办！
“你！带着两位上仙去见追月姑娘，就说是我的旨意，让她跟着两位上仙跳槽一段日子再回来，再把他们统统送出酆都城！”又补充一句，“必须亲眼看见出了冥界才行！”
说罢拖着红衣扬长而去。
小鬼伏在地上，只觉世界末日，嘴里含糊不清着哭腔：“两位大…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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